少時,既沒有吹號,也沒有擂鼓,近十萬人馬無聲無息向城北集結。塞騫自率兩萬長槍、鉤鐮戟組成的步軍,陣集結於本門內側,他們手中所持長槍、鉤鐮戟,要比平日常見長槍鉤鐮戟還要長出近一尺,且槍尾安裝有近半尺長的鐵質錐形尾椎,以便於長槍坐於地麵。


    “塞騫大師,此戰兇險,務必小心!”


    “蘇先生放心,塞騫隻要活著,定保大軍安然北撤,先告辭了!”


    “大師保重,開城門!”


    蘇方義一聲令下,北門內側碗口粗的鐵柵緩緩開啟,足足花費一刻時間,方才將巨大的鐵柵,用鎖鏈和絞盤拉出地麵。


    與此同時,聯軍突然由北門出城,瞬即點燃了蠻軍戰意:


    “軍團長,出戰吧。北人這是要趁我軍壕溝未成之際,向北突圍,此時殺奔過去,正好迎頭痛擊,重挫他們銳氣,好將他們趕迴城去!”


    “對,不能讓他們在城外站穩腳跟,否則他們很快會從北麵突圍,屆時再追,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蠻將紛紛請纓出戰,軍團長尼勒森壓了壓手說道:


    “方才斥候來報,藏於飛涯瀑的北人距離篤暉已經不足二十裏,他們的突圍時間就在今天下午,而不是此前預計的明天和後天。”


    “那還等什麽,我即刻率重騎兵截住他們,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蠻將大言不慚道。


    “那你告訴我。”尼勒森質問道:“這支北人軍隊另外的八千步軍現在何處!”


    “病死或是已經潰散。”


    “那為何獨獨他們的六千騎兵卻安然無恙!”


    “也許是步軍騎馬而來,實屬不自量力!”


    諸將對答如流,讓尼勒森很是傷透腦筋。


    就在半個時辰前,暗中盯梢的蠻軍斥候傳迴鹹軍西進的消息,但卻隻有六千多人的騎兵,另外的八千騎馬步軍並未跟隨騎兵西進。沿途部署的其他斥候,遭遇鹹軍的驅趕和追殺,盡數後撤,自始自終未發現鹹軍八千步軍去向,尼勒森懷疑鹹軍另有其他部署。


    帳下言戰者依然喋喋不休,盡管到目前為止,隻發現六千騎兵,但尼勒森始終擔心有詐,依然不打算主動出擊迎戰:


    “都住嘴吧。”他抬起左手示意安靜,隨後繼續說道:“巴庫頓!”


    “軍團長有何吩咐?”


    “調重騎兵一萬,長槍手五千,強弓手五千,麵西禦敵。不得令北人援軍進入城下,敵軍如果主動撤離,不得擅自追擊”


    “遵命!”


    “其他各軍按計劃進入戰場,準備作戰!”


    鹹軍去年大鬧平雙山、鹿苑坡後,被蠻王布倫鐸通報全軍點名,重點警示了鹹軍戰術戰法,尼勒森對此極為小心,嚴令巴庫頓不得主動追擊,謹防著了百裏燕的道。


    此時鹹軍騎兵距篤暉城已不足十五裏,受雪山阻礙,視野無法看到北門全景,但望遠鏡中,卻仍看到蠻軍城外列陣,一副如臨大敵的態勢。


    “果然有圈套,金雪狄人正在準備攻城,多半是守軍被逼要從北門出城了,看來提前出發的決定是對的!”


    這時盧皋說道:


    “蠻軍正在向我軍逼近,都是重甲鐵騎,將軍準備如何如何迎戰?”


    “此番敵方主將心眼頗多,可見對咱們防著一手,他們的騎兵比咱們多,還有長槍陣掩護強弓手,用老辦法肯定是不行的。傳令各營,接近敵陣至三百步時停止前進。”


    “諾!”


    兩軍相向而行,十五裏地迅速拉近至一裏地,蠻軍最先停止步伐,鹹軍接近至一裏地時,也停止了前進,就地等待,既不主動進攻,也不做其他迂迴戰術,兩軍就地相持對壘。


    而與此同時,北門全景盡收眼底,遠遠可見聯軍正在出城,北門東線已與敵遭遇,正在激戰,蠻軍出動了戰象和步軍衝陣,騎兵北翼迂迴,但遭到了禦客長槍陣迎頭痛擊,被死死的釘死在原地動彈不得。


    此時蠻軍的異常調動引起了蘇方義注意:


    “是鹹軍,鹹軍到了!”


    “隻有數千騎兵,如何能從背後破敵!”


    舒潼不禁懷疑,蘇方義雖然同樣懷疑,但此刻至少百裏燕人到了,他反而不擔心百裏燕是意氣用事,他說:


    “想來百裏燕定是有計策,我等暫且耐心等待,靜觀戰局變化。”


    說是靜觀戰局變化,戰局此時也確實靜的出奇,城下廝殺正酣,鹹軍卻按兵不動,繼續與當麵之敵對峙著,看不出有任何交戰的打算。


    消息傳迴蠻軍大營,軍團長尼勒森不禁疑竇叢生:


    “北人就沒有進攻?”


    “啟稟軍團長,北人沒有發動進攻,繼續保持一裏的距離與我軍對峙,似乎不急於作戰。”


    “可有發現其八千步軍的下落。”


    “沒有,尚未發現敵軍步軍蹤跡。”


    “既不進攻,也沒有步軍蹤跡,那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尼勒森暗自低喃,這時帳下蠻將上前道:


    “軍團長,他們這是在虛張聲勢,幹脆讓巴庫頓殺過去得了,區區六千人,還怕他們不成!”


    “其中有無詐計,是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尼勒森質問道,蠻將無言以對:


    “這……”


    “都行了,傳令巴庫頓,出動三千鐵騎前出試探,一旦北人逃竄,不可追敵,立即退迴陣中。”


    “遵命!”


    尼勒森摸不透鹹軍意圖,又擔心有詐,左右權衡之下,決定發動試探進攻,以促使鹹軍暴露意圖。


    兩刻鍾後,傳令兵來報:


    “稟報軍團長,巴庫頓將軍奉命出擊不久,北人不戰而退,向西逃竄。巴庫頓將軍奉命撤迴人馬,等待軍團長指令。”


    “如此說,北人沒有急於交戰!”


    “是的!”傳令兵道。


    直覺讓尼勒森相信,鹹軍另有所圖,那消失的八千步軍,很可能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予致命一擊。思釀片刻,斟酌再三,尼勒森說道:


    “傳令巴庫頓,向東退後七裏,進入大軍身後,防止北人偷襲我軍背後。”


    “遵命!”


    巴庫頓接令不久,步軍在重騎兵掩護下向東徐徐退去,隨後重騎兵陸續分批東退,百裏燕依然保持著節奏,不徐不疾,始終與蠻軍保持三百步左右的距離。


    此時日落西山天色近昏,一連對峙了兩個時辰,鹹軍的耐性被消磨的蕩然無存,性子素來穩重的司空南也不禁問道:


    “將軍,眼看著禦客在城北外廝殺,咱們這般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


    “讓你等,你就等著,誰難道還嫌命長嗎。”


    “可如此這般對峙下去,如何能接應篤暉守軍出城。”


    “這你就不懂了,信不信今夜剛才跟前的這兩萬人都給他幹掉了。”


    司空南聞訊趕到困惑,他說:


    “這恐怕不能吧,蠻軍早有防備,更何況咱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也不能暗施手腳啊。”


    盧皋這時說道:


    “許扞、陸肇、江湛三人天黑後便能趕到,將軍不會是想出其不意吧!”


    “對了,有時候我就發現,盧皋就比你司空兄看的透澈。”


    “我……”


    司空南啞然無語,盧皋得意忘形沾沾自喜的說道:


    “嘿嘿,要不,也不能讓許扞三人跑在後頭,想來定是有什麽計策。將軍,你也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出來,也讓大家參詳參詳。”


    “說了你能懂?”


    “呃……”盧皋也啞然無語,剛才的得意勁兒一掃而空。


    “行了,告訴弟兄們,天黑之後燈火管製,不許舉火。”


    “這是為何?”盧皋不解道。


    “說了吧,說你不懂你還裝懂,天黑之後,不有人給咱們打光嗎。”


    “哦……原來如此。可那也不對呀,蠻軍不還是兩萬人馬,咱們還是一萬四千人,怎麽能吃掉他們兩萬人,還有重騎兵。”


    “嗬嗬……”百裏燕一聲冷笑:“你看看,蠻軍重騎兵渾身上下,連同馬甲在內要多少斤份量。”


    “沒兩百五十斤,兩百斤得有吧。”


    “蠻軍重騎兵馬甲人甲本將稱過,人甲足有六十多斤,馬甲一百四五十斤左右,足有兩百多斤,蠻軍選拔重騎兵,無不是體形健碩之力士,少說一百七八十斤開外,合計得四百斤,加上一幹長槊,一柄長劍,一麵盾牌,幹糧還有水囊、衣服,怎麽也得四百五六十斤,如果是冬天,還得加重。


    而這份量,幾乎是咱們中原上等戰馬的馱載極限,但隨之而來的是耐力銳減。


    如今蠻軍重騎兵與我軍對峙,人甲馬馱一下午,馬匹悶在鐵甲之內汗水不得宣泄,待到入夜之後氣溫驟降,馬甲冰涼,其戰馬累了一天,豈還有戰力可言。


    反觀我軍皆為輕甲騎兵,馬匹馱載輕便,汗水隨出隨幹,即使趕路五十裏,修整的兩個時辰,氣力多半已經恢複,一旦入夜,我軍騎兵優勢大增,一戰可潰蠻軍重騎。”


    金雪狄的高頭大馬體格雖然健壯,但卻不適合載重,重載情況下能裝六百斤左右,中原上等戰馬隻能裝不到四百斤,但是中原優質的馱馬,能馱七百多斤,下等馱馬也能裝四五百斤,裝載越多,速度越慢,消耗體力越大,因而馱馬隻裝七成的貨。


    當然,既然是一等一的戰馬,馬匹的質量是過硬的,也能馱重,但會馱廢,因此不能裝太多。


    蠻軍重騎兵連人帶甲、帶兵器水糧,怎麽也得四百五六十斤開外,長時對峙下,什麽都不做,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


    當地氣候春夏晝夜溫差極大,上午風和日麗,晚上就可能狂風大作,甚至變天,氣溫驟降。蠻軍馬匹披掛重甲汗液都悶在體表,待到夜間氣溫下降,鐵甲冰冷。


    且不說馬日後會不會得病,馬匹的肌肉高度緊張了一天,氣溫下降後突然緊急拉動,馬的肌肉承載力大幅削弱,速度和耐力極大減弱,屆時天色一黑,借助燈火指引,敵明我暗,發動突然襲擊,勝算極大。


    同時許扞、江湛、陸肇、吳登四人率步軍晚於騎兵一個時辰出發,走半天,休息半天,黃昏之前再上路,抵達篤暉,正好天黑。


    並非蠻軍沒有發現鹹軍的步軍蹤跡,而是八千人就在百裏燕身後,差了半天路程,是尼勒森誤判了鹹軍八千步軍已經越過防線調往他處,並沒有向鹹軍背後派出偵騎。


    即便派出偵騎,最終也是被鹹軍騎兵和暗伏斥候幹掉的下場,所以是百裏燕在尼勒森眼皮下玩了個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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