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鹹王在百靈園設下便宴招待蘭淵:


    “王兄,這又是得了什麽喜訊,竟還要設下宴席款待妹妹。”


    “寡人馫兒懷上了身孕,我這個做舅舅怎麽能不高興呢。”


    “看你說的,還不知是男是女,有什麽可高興的。”


    蘭淵喜色躍然臉上,隻以為是薑亥會有什麽賞賜。


    “王妹啊,廣信郡主和肖春玉又快生了吧。”


    “嗯,聽郎中說,多半還是女孩兒。王兄讓妹妹過來,不止是問嗣之事吧。”


    “嗬嗬……”


    鹹王笑的神秘莫測,蘭淵更加堅信自己的兄長一定是有什麽賞賜。


    “兄長,倒底何事,別賣關子了,再賣關子我可走了。”


    “好,寡人要是說了你可別高興。”


    “天下還有何等喜事,還有不讓高興的道理。”


    “嗬嗬,寡人就高興不起來。”


    “究竟是何事?”


    “王妹,景尚主李埭之妻百裏娟,其子李懿你該見過吧。”


    “那是,隔三差五都見呢,我可聽丞兒說,還要把百貨堂的生意做到梁國去呢,那裏可是寸土寸金,滿地都是錢。”


    “是嘛,寡人幹脆讓他當個司政,專司永興城與魏府財賬如何?”


    “好啊,妹妹正巴不得呢。”蘭淵想都沒想欣然接受:“還是王兄想的周到。蕭兒這丫頭勤快是勤快,但就是太愣,吃虧多。”


    “那就先讓丞兒在稅承司呆上兩年,免得日後手生。”


    “好,你這個做舅舅怎麽安排我都放心。”


    稅承司是隻向鹹王負責的征稅官僚機構,不同於稅金司平行於大司農受丞相、君主領導,稅承司負責征收國有工坊稅金和貴族產業稅金,並從稅收中拿出部分納入君主的內府。


    見蘭淵已經入戲,鹹王將話引向深水區:


    “王妹,你覺得景尚主夫人百裏娟與魏卿可有些相似之處?”


    “有啊!”


    蘭淵脫口而出,鹹王驚覺詫異:


    “王妹也發現了?”


    “妹妹哪能發現,丞兒常去梁國公使府上走動,他聽李少主說的。說是魏賢與其母頗為相似,甚至與李少主還有幾分像呢。”


    “嗬嗬,是啊,外甥像娘舅嘛,丞兒不也挺像寡人的嗎。”


    “是啊,誰說不是呢,這外甥要是不像娘舅,那真是天理不……不……”蘭淵臉色嘎然凝固,期期艾艾小心問道:“王兄你是說……”


    “王妹,你也不信吧。”


    “嗬嗬……”蘭淵一聲怪笑:“這怎可能,哪裏能說像就沾親帶故的道理。”


    “你不信吧。”鹹王平靜說道,親手拾起案上割肉用的小刀,動手割下乳豬細細品嚐。


    蘭淵愣怔半晌不知所措,見薑亥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蘭淵開口說道:


    “那是…野的?”


    鹹王聞訊也是吃了一驚:


    “要是野的,寡人還費這麽大勁請你來做什麽。”


    “那是……”


    放下小刀,鹹王兩手一攤:


    “寡人與王妹明說吧,魏賢就是當年的百裏燕,百裏燕就是魏賢,現在明白了吧。”


    “我不信,你唬我呢!百裏燕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怎可能活過來。他要是百裏燕,怎不迴歧國去。”


    “甭說王妹你也不信,寡人起初也不信,但有密報,魏賢就是百裏燕確鑿無疑,禦客大師塞騫是百裏燕啟蒙恩師,這豈能有錯。”


    “可他改名換姓到我鹹國做什麽,不會是為了日後殺迴歧國奪迴王位吧。”


    “寡人現在就擔心此事,萬一哪日要寡人借兵予他,寡人借好還是不借好。”


    “那可不行,歧國與我鹹國雖無接壤,但如此厲害人物,天下能有幾個,去了歧國稱王,鹹國怎辦!”


    蘭淵是個對政治極為敏感的女性,她很快想到身份變化後所帶來的政治衝擊。


    “王妹能這麽想,寡人就放心了。到時百裏燕封馫兒一個王後,你心一軟來找寡人借兵,寡人可沒有兵借。”


    “胡說什麽呢,妹妹再糊塗,能讓金龜婿跑了嗎,再好的飯碗,也沒自家端手裏的飯碗稱手順心啊。也不看看魏府現在做的什麽生意,日進鬥金都是最差的,要我說,稅承司應該開魏府才對。”


    “寡人看,妹妹嫁給軒亭侯這些年,也就剩下見錢眼開了。”


    “這什麽話,妹妹不也是為王兄、為鹹國著想嗎,這每年要多少進項啊。馫兒可聽蕭兒丫頭說,百裏燕早有預料,就照眼下形勢,三年五年過後,僅永興、陔陵兩地,可抵上半個國庫,沒有錢,朝廷怎麽維持。”


    “百裏燕真說過?”


    “那還能有假。我看,王兄你也別把公子燕想的太壞,他若想走,又豈能為兄長如此賣力,打下永興城這般基業,難不成兄長還能讓他把永興城搬走不成。”


    “是啊,可要是萬一……”


    “沒什麽萬一,我看你是被公孫嶽折騰怕了。妹妹看人從來不會錯,公子燕定是不會迴歧國。你也不看看,歧國整個就在衛國嘴邊上,駐著晉國的軍隊,還沒我鹹國三個郡大,百裏燕去了歧國,能有什麽作為,他難道就一點不清楚?”


    “寡人現在越是覺得很多時候啊,男子倒是未必能有女子看的清楚。寡人總是想著公子燕迴歧國,怎就沒想到他不打算迴歧國呢,他迴那個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麽作為,隻有寡人的鹹國,才能施展他的才學,王妹你說的太對!”


    “幹脆,封公子燕一個侯爵,如此也配得上他。”


    蘭淵趁熱打鐵,鹹王眼色一斜,哈哈大笑:


    “王妹啊王妹,一個軒亭侯還嫌不夠,女婿還要寡人封個侯,鹹國偌大的土地,封來封去的,還不給分的精光。”


    “你真小氣,永興河以西整個都被亂賊殺了精光,那麽多的地,隨便圈一個封邑還不簡單。”


    “寡人可沒說不封,是百裏燕多次上奏寡人,絕不能再封地土地,日後不準還要留爵削地,以加強朝廷權利。因牽扯重大,寡人一直未準,如今要公子燕自己壞了規矩,日後讓他如何繼續維護寡人威信。”


    “那王兄總得有個留住公子燕的誠意吧。”蘭淵不依不饒,繼續討價還價。


    “那就封爵不封地,王妹你看如何。”


    蘭淵嘴一撇,很不滿意:


    “空得一個虛名有什麽用,真小氣。”


    “寡人還小氣啊,一個百貨堂一年金銀的進項,都抵得上一個封君五年十年的家私,還嫌少。這要是把地封給了他,日後還不富可敵國!”


    “進項再多,還不夠往永興城填的。王兄你是不知道,魏府進項多,開銷也大,都用在了永興城,進府的沒幾個。”


    “這才幾個月,你倒是把魏府摸得清清楚楚!”


    “妹妹哪有這本事,還不是我家丫頭厲害。”


    “寡人一時也沒什麽頭緒,等公子燕班師迴朝後,再做從長計議。王妹你也迴去探探魏府的口風,尤其是廣信郡主,寡人琢磨著,廣信公得知消息後,能做夢去歧國。還有我那妹夫,準也要做國丈的春秋大夢。”


    正如鹹王所料,消息很快傳到了廣信。


    “父親,蓉妹來信了。”


    薑乾拿著薑蓉的密信走進書齋,薑閔最近總是心神不寧。兩年前占了麟城之後,鹹王隱而不發,薑閔一直擔心百裏燕南下之後,鹹王要動手,薑蓉突然來信,讓他又多了幾分猜疑。


    拆開密信,一目十行,愣是薑閔見多識廣,這迴也是大姑娘入洞房,頭一遭。見父親神色詭異,薑乾忙道:


    “父親,可是薑乾要翻臉!”


    薑閔搖了搖頭,把密信轉給薑乾,薑乾看過後臉色不比其父好半點:


    “這……真的假的呀,魏賢他會是百裏燕!”


    “肯定是假不了了。”薑閔肯定道:“非但禦客認下此事,你姐姐還從蕭夫人房中翻出了百裏燕兒時在晉國為質的貼身玉佩,這哪裏是能作假。”


    “那……他隱姓埋名在鹹國蟄伏多年其用意何在呀。”


    “去,把嶽蟠、陳韻風請到這兒來。”


    “孩兒這就去。”


    少時,陳韻風、嶽蟠來到書齋,薑乾路上已是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真沒想到,魏賢竟會是百裏燕。主公,此事多半不是好事啊。”


    陳韻風擔心道,嶽蟠認同了說法:


    “屬下也以為,百裏燕再度複出,局勢將有巨變,主公當早做提防才是。以百裏燕之能,給他十萬人馬,打下歧國絕非難事,但真要這麽做,整個西海將要天翻地覆。如果繼續在鹹國為鹹王所用,晉國、衛國也寢食難安,早晚是要除掉百裏燕。”


    “那依二位之意,孤該如何應對?”


    薑閔問道,嶽蟠若有所思道:


    “屬下以為,百裏燕為晉、歧、衛三國忌憚,定會設計加害,當務之急應盡快聯絡許扞,務必策應百裏燕安危。”


    “嗯,嶽蟠所言極是。”陳韻風肯定了潘嶽擔憂,隨即又道:“百裏燕關乎鹹國大局,他若有失,晉國反手便會撲滅鹹國。尤其是永興城,有太多的秘密,晉國垂涎已久,絕不會放過。


    此外,還有一事主公現在就該考慮。”


    “陳先生是說伐歧?”薑乾不假思索道。


    陳韻風點了點頭:


    “嗯,若是百裏燕向鹹王借兵奪迴王位,主公和少主打算何去何從。屆時沒了百裏燕在陔陵策應,鹹王要動手,恐怕將更無顧及。”


    嶽蟠這時卻持不同意見:


    “至少短時內不太可能。且不說黑巾軍尚未平息,晉國駐兵鹹國短時內絕不可能撤兵,而晉國在歧國同有駐軍,百裏燕奪迴王位重要的不是岐軍而是晉軍,晉國若是出兵幹涉,衛國再出兵幹涉,就是鹹國所有的兵都借給百裏燕,也無濟於事。


    屬下判斷,百裏燕即便要奪迴王位,也得等平定了黑巾軍,剪除晉國之害,掃除後顧之憂,才會借兵伐歧。而這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短則十年,長則二十年,但短時內肯定無望。”


    “這……倒也在理”陳韻風肯定道,繼續又說:“百裏燕若是庸才倒也無礙,現在偏偏魏賢是百裏燕,鹹國等於一夜間開罪了歧、晉、衛三國,真是意想不到的無妄之災。


    不過倒也並非無利可圖,眼下外患未除,至少短時內鹹王不會再對主公下手,鹹王還需百裏燕維持與主公的關係,需要廣信的兵馬牽製晉軍與叛軍。”


    這時薑乾樂觀說道:


    “那日後蓉妹她豈非要加封歧國王後?”


    薑閔聞訊卻是一盆冷水:


    “那也是二十年後的事,現在不要想的太多。”


    “父親教訓的是。”


    薑閔要現實得多,伴隨權利的是危險,是腥風血雨的殺戮。


    現在意料之外的變化,讓薑閔處心積慮多年的計劃,看似又有迴光返照的跡象,而所有的希望,現在都寄托在了百裏燕的身上,或者說歧國二世子這個身份才最具有現實的政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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