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進極快,巳時六刻突然遭遇偵騎斥候前來報信,得知叛軍居然已經下寨,百裏燕(既魏賢)又吃一驚。


    “怪了,這午時還沒到,叛軍隻走了半天多的路,居然就紮營了,這葫蘆裏賣的哪門子的藥?”


    “魏將軍,叛軍會否從其他處調兵。”司空南提醒道。


    “從他處調兵?何處?”


    “再往西騎馬三天路程可就是鹹西郡,穀柏、池田一線可還有五六萬的雜兵,步行急行軍到此也就五六天路程,黑巾軍會否再像邵平一樣,將兵馬調來,屆時可就是二十萬人呐。”


    “嘶……這可能嗎?陔陵、廣信相繼出事,秦翰的陰謀已經敗露,晉軍還敢作壁上觀?”百裏燕不禁覺得頭皮發麻。


    第一次打邵平,黑巾軍從晉軍眼皮子底下調兵,晉軍裝作沒看見,當時鹹軍離著尚遠,尚且隻能吃啞巴虧。現在鹹軍距離雷城近在咫尺,晉軍還坐壁上觀,他晉國還要不要臉皮了。


    於情於理,鹹國也是晉國的下邦、盟軍,晉軍幾次三番見死不救,這等國際笑話傳揚出去,天下間將來誰人還敢跟晉國結盟。


    當然,國與國的關係無非利益,政治就是肮髒的交易,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但至少人要臉樹要皮,最基本的廉恥和誠信要有吧。


    你不能光打著盟軍的名義,盡幹些占領盟國地盤的事情吧。占了地盤也就占了,還見死不救落井下石,這還有一點大國的樣兒嗎?


    這時司空南又說道:


    “魏將軍,這晉國人毫無信義可言,難保他們再次坐看我軍與黑巾賊殺個兩敗俱傷,此事不得不防啊。”


    “倘若是如此,日後定要晉人血債血償。走,繼續上路,且看看黑巾軍倒底作何打算。”


    百裏燕催馬繼續上路,跑了不到半個時辰,果然發現黑巾軍已在前方五裏處布下大陣,就地展開防禦,大陣之後數裏地外,正在搶修營壘搭建軍棚,倘若隻是紮營,完全沒有必要大興土木,顯然是長期對峙的打算。


    再次放出斥候偵查,叛軍營地逐水而居,其北側就有一條不深,寬約兩丈的小河,淌水便可度過,根本無需架橋或是擺渡。周圍地勢平坦,方圓十裏之內連一片林子都沒有,無處隱蔽設伏。完全將十五萬人暴露於曠野之上。


    但問題是,叛軍原地修築營壘,一旦被叛軍修成了,那就等於是在蒲城、廣信、鼎煬三地之間楔入了一個釘子,而此時叛軍擺出防禦態勢,騎兵就是想攻也很困難。


    百裏燕這個時候恍然發現,黑巾軍趁著昨夜他謹慎之際,向西行軍便是要爭取兩到三個時辰,好在這裏擺開架勢防禦,同時挖掘營壘長期駐紮。


    百裏燕見情況不妙,隨即去見葉信:


    “大都督,黑巾軍這是要有長期駐紮在此的打算呐。”


    “這豈不更好,隻要不去攻打鼎煬、廣信,他愛駐多久就駐多久。”葉信此時挺樂觀,叛軍隻要不去打鼎煬和廣信,情況就不會那麽糟。


    “大都督,此地可是位於鼎煬、廣信、蒲城三地之間呐,由此出發急行軍,一日之內便能抵達三地任何一處,這要是叛軍隨便攻擊其中一處,我軍可就得疲於奔命。”


    百裏燕此時也瞧出來了,黑巾軍將大軍駐紮與此,正是利用三地之間品字形互為犄角的有利形勢。


    一般而言,互為犄角單獨攻打一點情況之下,必遭另外兩處兵馬的鉗製,因為攻城不可能一兩天之內攻下,一旦拖到敵方援兵趕到,己方糧草告罄,就不得不退兵。


    現在情況比較特殊,鹹軍是騎兵三萬,有絕對機動優勢,叛軍縱然兵力占有絕對優勢,卻是步軍,即便分兵而戰,叛軍攻打蒲城的同時,攻打鼎煬或廣信都綽綽有餘,但卻很容易遭遇鹹軍騎兵的尾隨騷擾和側麵集中打擊,故而叛軍想以分兵法將鹹軍主力調走。


    叛軍將大軍屯駐與三地之間,急行軍狀態下一天之內可以抵達任何一處,假設叛軍此時分出五萬人馬佯攻蒲城,鹹軍若要尾隨攻擊,至少需要派出兩萬騎兵吧,如果兵力少了,叛軍來個假戲真做,甚至半路設伏。如果三萬主力全部撲向這五萬人,叛軍主力怎麽辦!


    而且在雙方都知己知彼情況之下,叛軍派出五萬人馬,必然是步步為營提防騎兵突襲,照此下去,倘若不能抓住戰機給予重創,叛軍便可能用五萬人,將鹹軍兩萬騎兵引到蒲城之下。


    這個時候叛軍十萬主力如果突然去打鼎煬或者廣信,鹹軍僅剩下騎兵一萬多,對十萬叛軍而言,絲毫構不成威脅,若要將蒲城的兩萬騎兵調迴,從傳令到撤軍救援,中間至少需要兩天以上的時間,而叛軍這個時候早避開騎兵主力,抵達城下開始圍攻。


    “大都督,我軍無論增援何處,都將被其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疲於奔命,這不得不防呀。”


    “那依魏將軍之意,我軍該如何?”


    “收縮兵力,將蒲城人丁與守軍撤往廣信或是麟城,隻留千餘人守城,倘若叛軍攻城,便坐船逃往麟城,徹底將蒲城讓給叛軍。”


    “放棄蒲城!放棄蒲城豈不是自斷一臂,蒲城乃廣信西麵之門戶,蒲城若失,鹹西郡叛軍可直取廣信,我軍為之奈何。”


    “叛軍現在十五萬之眾,分出兩三萬人便能打下蒲城,對廣信而言,蒲城已無半點屏蔽之用。倘若叛軍此時去佯攻,我軍是去救還是不救援,若去救援,派多少人馬去救,此時叛軍主力倘若突然撲向廣信或是鼎煬,豈不是中了聲東擊西之計。”


    “可蒲城丟了,叛軍豈不照樣故技重施,去打廣信與鼎煬?”


    “不,叛軍斷然不會如此。”


    “何以見得?”


    “大都督你想,叛軍此番突襲未果,廣信、鼎煬兩城現在高度戒備,人口眾多,叛軍倘若以聲東擊西之策,豈能在短時內攻下兩地之一。


    但現在蒲城就不一樣了,蒲城人丁稀少,叛軍隻需兩三萬人馬便能在數日之內攻克,我軍若是不去救,便是眼睜睜看著數萬人丁落入叛軍之手,這還到在其次。


    關鍵是屯駐雷城的十五萬晉軍,晉軍覬覦蒲城、廣信已久,拿下了蒲城便是攻取了廣信的門戶,晉軍斷然不會坐視不理,晉軍即刻便會乘坐戰船前去攻打蒲城。


    若是先於我軍拿下了蒲城,他們移駐七八萬人馬,賴在蒲城不走,我軍倒底駐不駐軍,駐多少,就眼下情況,就是三萬人馬都駐進蒲城,也無濟於事。倘若不駐,豈不是默認了晉軍攻占了蒲城,到時候如何向大王交代!”


    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晉軍其他不會幹,見縫插針落井下石的事情幹的最多。


    到時候晉軍占了蒲城,說起來是給你鹹軍來解圍了,而且他絕對不會在蒲城沒有陷落前雪中送炭,而是等著蒲城被叛軍攻克之後,趁著叛軍無暇顧及之際,他在來撿現成的。


    屆時他往城裏移防個七八萬人馬不走了,你總不能為了一座城池跟盟軍翻臉動手吧。但要是不翻臉,他們隔三差五占你一座城池,三天兩頭封你一段路,這要是時常日久,晉軍小動作不斷,步步蠶食你的地盤,三年五年過去,鹹國還不給晉軍占去一半地盤。


    歸根到底,蒲城不是不能放棄,而是得看怎麽放棄才對自己有利。


    叛軍拿捏的正是鹹軍不得不救蒲城的死局,不救,就等於送給給晉軍,救,在廣信家門口養虎為患。去救,叛軍正好去打鼎煬,同時蒲城還是得晉軍占去。


    百裏燕現在即刻放棄蒲城,將人口遷走,就是讓叛軍輕易占了蒲城,但鹹軍就是不增援。


    如此一來叛軍就沒轍,總不能看著隻有一千人守軍的蒲城不打吧,但要是打下來了,鹹軍又不跟牌,結果叛軍自己還得移防重兵駐守,叛軍若是不設重兵,姒光的十五萬晉軍打下了蒲城,整個北海郡戰局將向有利於鹹軍的方向發展。


    可葉信聽著,突然發現怎麽不對味兒啊,這蒲城最終還是要給晉軍占去,這不是沒區別了嘛。


    “魏將軍,讓出蒲城最終還得給晉軍占去,這還不如即刻增兵死守蒲城。”


    “大都督,無論我軍如何增兵,蒲城最終都守不住,而且即便現在增兵,也隻能讓廣信增援步軍,我軍三萬騎兵若去增援,叛軍必然即刻去攻鼎煬,如此正中了叛軍釜底抽薪之計。廣信人丁雖多,但老卒甚少,這要是將新兵壯丁抽往蒲城,與送死無異,反而還削弱了廣信的守軍。


    隻有讓出蒲城,將晉軍引來,才能讓戰局向有利於我軍的事態發展。


    叛軍即便今日啟程去打蒲城,到晉軍知悉蒲城失守,做出決策反攻蒲城,一來一去最快也要七八日甚至十日時間,十天之內,廣信公在暘霆的兵馬都能騎馬都來迴一趟。


    我軍可趁機此時秘密將永興河兵馬運來一部,加強廣信與鼎煬的城防,而我軍本部三萬騎兵,繞過叛軍向西出擊,攻打掠奪鹹西北郡,下月可是稻熟之季,各地叛軍忙於農事,我軍此時出擊,可謂正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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