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沒有迴到城府司馬府,直接送蕭兒去了百貨堂。過去一年多,蕭兒打理百貨堂有方,荒村主要產業南遷永興河後,所有的貨源都從永興河發往廣信,雖然時斷時續,但卻不愁銷路問題。


    秦翰被抄沒的店麵以及帶不走的財產,名義上充入府庫,實際上最終的處理權仍在百裏燕手中,尤其是店鋪、房屋,在當下並不值幾個錢,戰爭時期,固定資產形同廢紙幾乎無人問津,最終將毫無懸念的收入百裏燕的囊中。


    抄沒的財產將一柄送往百貨堂清點,除糧草、酒類、油脂、藥材、白布等軍需物資和妓院樂坊外,其餘盡數出售,折換錢款和米糧。


    離開百貨堂,百裏燕(既魏賢)又馬不停蹄趕往四門視察,征兵工作進行的相當混亂,除了以城府司馬府名義征兵,廣信公府也在征兵,即便沒有百裏燕的正式承認,薑乾也鐵了心要擴軍。


    其實百裏燕反對而沒有阻止,又何嚐不是默許了薑乾、陳韻風的擴軍實施。


    鹹王削封之意已經非常明確,尤其是這次公孫嶽叛亂,一山二虎的局麵在黑巾叛軍巧妙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紮眼,收拾廣信恐怕隻是時間問題。


    薑乾此時擴軍,定是薑閔授意,羅鬆亭策劃,擴軍既是利用混亂局麵,趁機擴張地盤造成既成事實,萬一鹹王削封,薑閔可以手中的籌碼,變相保留廣信的實封地和實力,如此以拖待變。


    同時萬一叛軍長期對峙,薑閔繼續做大地盤變成根據地,徹底割據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需要時機,尤其是如果鹹王的名聲進一步敗壞,搞的民怨沸騰朝臣不瞞,並非沒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如此一來,百裏燕的位置將十分微妙,羅鬆亭當年提前下了這步棋,就是為了防止鹹王削封和王位易手。


    廣信城牆的情況比之當年尹秧和杜陽兩地,真是好的太多,城牆包磚不說,薑閔每兩年小修,五年大修雷打不動,城牆修的比陔陵結實並不假。


    唯獨讓人擔心的是鹽霧,百裏燕前世曾去過沿海旅遊,沿海的古城牆防禦設施多數都是以石方堆砌而成,以三合土黏接,因此抗腐蝕,數百年不催。


    廣信是海港城市,常年風吹雨淋都是鹽霧,看看那些個海景房,哪個不是十幾二十年就是內骨子已經風化鏽蝕,廣信城城牆包裝不假,但是鹽霧滲透了城牆進入夯土當中,這個是肉眼看不見的,而且過去百十來年,廣信不曾有戰事,很難說城牆內部的情況和表麵一樣光鮮。


    城頭正在組織搶運守城器具,諸如滾木檑石油鍋等等,百裏燕昨日有意囑咐薑乾連夜打造狼牙拍、鐵蹄釘、草泥袋等城防防具。


    鐵蹄釘、狼牙板為當年堅守尹秧城,百裏燕借鑒前世宋朝城防具所打造,永興城建城後,陸續裝備了一批,各軍各營都派人前往永興城學習過,梁軍、晉軍當然也不例外。


    薑乾此番正是帶迴了一批參觀學習永興城城防經驗的兵士和將官,經百裏燕一提醒,今日在城頭已能看見裝備有狼牙拍的兵士,正在組織練習如何使用狼牙拍的蕩秋千功能,殺傷敵兵和再迴收操作。


    來到東門城頭,城外正在加固銅鉚,巨大的吊橋就躺在地麵,兩側的兵士正在用軲轆和繩索,將吊橋左右兩側的銅鏈吊上城牆上的銅環,城門的正上方,正在修建百裏燕昨日提議的臨時木台,而且是一種翻鬥,長一丈,寬半丈左右,深三尺,用銅條箍在木結構上,以增強翻鬥的強度,約莫估計能裝三立方以上的沙土。


    看到這裏,百裏燕不禁暗歎:


    “看來薑乾還是有些作為的,這才一夜功夫,就打造出如此巨大的吊橋板,廣信的工匠一定不少呀。”


    百裏燕至今不知道薑閔在廣信藏了多少工匠,能在一夜間湊齊打造一副吊橋所需的材料以及工時,除了需要現成的木料、銅料之外,沒有足夠的能工巧匠,顯然也是做不來的,而且還是四扇城門內外八個吊橋。


    午時之際,一個斥候騎快馬由南門入城,探得叛軍主力前鋒,已到距離廣信西南屬地外三十裏地界,這意味著急行軍隻需要兩個時辰就能抵達廣信外圍屬地。


    百裏燕原地踱著步子,心裏盤算仔細著時間。


    眼下已是午時,兩三個時辰後叛軍還要紮營修整,埋鍋造飯組裝器械,等待中軍、後軍的抵達,不可能連夜攻城,最快也要明日上午甚至下午,是不是想辦法搞他一下呢?看著城外長勢旺盛的野草,百裏燕心生一計


    “來人。”


    “屬下在。”護兵上前道。


    “傳令盧皋將軍,即刻前來見我。”


    “諾。”


    少時片刻,盧皋匆匆騎馬來到城南:


    “將軍何有吩咐。”


    “叛軍先鋒已到廣信西南屬地外三十裏,本將有意迎頭痛擊,挫其銳氣。”


    “如何個出擊?”


    百裏燕指著城南外大片的雜草說道:


    “盧將軍帶一千人馬,隨斥候即刻出城前往西南放火。”


    “放火?”


    “正是,現在正刮東北風,火勢燒起來後,風勢會更大,蔓延更迅速。叛軍由西南而來,勢必被大火所截斷。此外……”百裏燕一頓,思索片刻接著說道:“此外藍毒水絕產水田皆以幹涸,以大火焚燒土地,可緩解藍毒水之毒。”


    “那末將即刻去辦。”


    “記住,多帶鬆油與白酒,避開樹林山地放火,沿途但凡有尚未撤離村落百姓,即刻警告驅離,定要從最外圍開始放火”


    “諾!”


    六月正值海風強勁天氣炎熱,北海郡土地絕產之後顆粒無收,水田幹涸隻有耐受性極好的野草還在瘋狂生長,大片大片的農田形同草原,這要是一把大火燒起來,不亞於一場草原大火。


    堿式碳酸銅經過雨水兩個多月的衝刷和自然反應,地表淺層殘留量下降,再以大火燒烤,可加速堿式碳酸銅的無毒化降解,使之變成水、二氧化碳和氧化銅,同時也能遲滯叛軍的行動。


    盧皋率軍出城不久,百裏燕即刻派出信使,由城東繞路前往鼎煬,將消息通告葉信,適時抓緊時間放火燒田提前夏耕,搶種糧食。


    申時前後,陸續傳來秦翰財產查抄的結果,抄沒口糧八千餘石,布匹數千匹,馬匹三百多匹,藥鋪兩家,紗坊四家、布坊三家,妓院三座樂坊一座,酒樓兩座,釀酒坊一座,此外還有皮革、木作、首飾坊等作坊二十多座,其他店鋪七十餘家,查抄的現款銅錢僅僅七萬餘萬貫,不計口糧、布匹、馬匹、藥材、妓院等大宗商品,其餘財貨尚可折合銅錢十多萬貫。


    值得一提的是,清剿過程並未發現一匹絲綢、綾羅、錦帛,一塊玉寶石,據知情掌櫃交代,早在四十多日之前,秦翰就以出空所有貴重物品與銅件,能折換成金銀玉帛的都折換了高附加值,易變現的貴重物品。


    唯一值得慶幸是查抄了幾千匹布匹,以及上數百張的從長孫國買入的水牛皮。


    牛皮是製造皮鎧的重要原料,鹹國耕牛匱乏,質地上等的皮鎧已經消聲滅跡,取而代之的都是質量低劣的輕皮甲,甚至連皮紮甲都隻能裝備精銳部隊和將官一級。


    至於棉布,由於消費對象都是普通百姓,交易的貨幣銅錢為主,秦翰又是廣信最大的富商,除了廣信公府,沒人能一口氣吃下幾千匹布,但顯然秦翰沒來得及處理這些財貨。


    所有現錢均以太守府名義,挨家挨戶去找廣信的富戶向他們買糧,貨品除戰略物資之外,一並折算錢款易貨交易口糧,始料未及的卻是有錢人正在逃離廣信。


    全城雖然實行了戒嚴,但白天街上依然可以走動,也沒有禁止出城,而且城外的難民大量湧入,四門的秩序極為混亂,四門又是廣信軍負責把手,富人使點銀錢,很容易打通關係出城。


    政局的動蕩加上秦翰的惡劣影響,廣信的富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廣信撤離,人走了也就算了,走時帶走了大量的貴金屬和錢幣,而他們留下的產業和帶不走的財產,卻不能抄沒,強行抄沒隻能是飲鴆止渴,加速人心的背離。


    “這些個王八蛋,卷款就走,良心都給狗吃了。”


    “魏大哥,這些貨好歹也值不少錢,暫且壓在府庫,來日還能賣不少錢。”


    “沒用的,貨再多再好,不對路子有什麽用。廣信現在缺糧,大戶手中有糧,但卻封著走人不賣,有什麽用。”


    “不是可以征糧嘛,商賈走了,不能強征嗎,蕭兒記得小時糧官每月都要上門討要糧食,官府就不能強征他們的糧食嗎?”


    “征是能征,如此一來影響將甚為惡劣。”


    商賈歸根到底是老百姓,是群眾,其本質並沒有因為財富而發生變化,但強征老百姓和強征商賈的影響是不一樣的。


    老百姓的流動性差,祖祖輩輩一輩子生活在一個地方,若非日子過不下去,很少願意遷徙到外地討生活,而且外地的生活,也不一定比本地好過。


    其次老百姓手中的資本和物資保有量稀少,主要的資本形勢是生產資料,和個人的勞動力創造的田地產出,在時下製度的保障下,國家可以有效的將普通百姓的財富,以合法的手段征收入國庫。


    正因為老百姓的財富保有量少,所能產生的經濟流動性規模相對恆定,與人口基數直接掛鉤,且活性很差。


    因此時下人口的保有量,直接決定了國力的強弱,因為人口是基礎經濟活動的必要生產資料。


    而商人是經濟生產活性增量的主要來源,甚至在當下是唯一的來源。商人創造越多的財富,其繳納的稅賦的量,是尋常百姓的數倍乃至數萬倍,商人越多,商業越發達,國家經濟的活性和稅賦增量也就越大。


    如梁國,國土很小,養兵卻不比鹹國少,究其原因,其商業的發達和傳統政治遺產,使得梁國的財稅的總量鹹國的三四倍。


    故而處置商人和處置百姓,所要顧及的方方麵麵截然不同,造成的政治、輿論、經濟影響也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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