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定計策,葉信調盧皋所部前往禦花園南門外喊話,消息很快傳到問學閣:


    “恩師,鹹軍在外喊話,要派魏賢(既百裏燕)前來勸降,不如趁此良機殺了這個禍害,鹹軍從此再無人可用。”


    恭首謙提劍說道,公孫嶽仍然在等介康倉的大火,他說:


    “不忙,我倒要看看,魏賢倒底有何話要說。傳令吳將軍,放魏賢進來。”


    “恩師,萬一是鹹軍的詐計,我等恐難堅持太久。”


    “事已至此,我等已無周旋餘地,能拖一時是一時。去吧,將他帶來見我。”


    “遵命……”


    恭首謙率兵來到南門,百裏燕帶著十人已經等在南門外。


    “魏將軍,別來無恙啊。”


    恭首謙輕蔑道,百裏燕(既魏賢)依然平靜,他說:


    “此話應該是魏某問恭兄才是吧,你與公孫嶽犯上作亂,如今被我等圍困在此,你等又作何感受。”


    “哼,鹹國氣數已盡,爾等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有何臉麵評說勝敗。”


    “看來恭兄能言善辯之才不減當年,你等都已一敗塗地,盡還逞口舌之快。鹹國的今日,皆乃公孫嶽一手所致,恭兄卻說鹹國氣數已盡,如此豈不是公孫嶽無能。”


    “你!”恭首謙咬牙切齒,手中提著的劍抬了又抬:“哼,列國交爭爾虞我詐,豈有定論。若是鹹王失德,又豈能中了恩師計策蒙蔽心智。”


    “嗬嗬,看來黑巾軍的一套,恭兄是早已爛熟於心,多說無益,帶路!”


    恭首謙言語之間盡是空洞的政治辭令,全然沒有一點的現實觀和是非觀。


    列國交爭爾虞我詐不假,但還沒有卑鄙到通過政治手段,殘害天下蒼生黎明百姓的地步。縱然是當年越王勾踐以熟種計餓死吳國,也沒有今天黑巾軍這般喪盡天良毫無廉恥。


    公孫嶽在位十幾年間,通過一係列行政命令和國策,直接間接餓死的人多達上百萬人,這還不算背井離鄉逃到國外,戰死沙場埋骨他鄉的人口。


    此種罔顧事實,喪盡天良的無恥行進也稱之為計謀,那人還有什麽底線,世界還要什麽秩序,純屬一派胡言謬論,無非是在為他們的失敗做狡辯罷了。


    百裏燕一瘸一拐拄著木棍來到問學閣外,隨行護兵被擋在門外,雙方刀劍相向氣氛緊張異常。


    “都在此處等候!”百裏燕令道,獨自跟恭首謙進入殿內。


    公孫嶽站在平日鹹王的書齋中背麵著入口,看著牆上掛著的鹹國地形圖,聞訊腳步聲,他轉過身,目光落向百裏燕,仍然不失一個權臣的風度與姿態。


    “魏將軍,你我又見麵了。”


    “公孫相國,你等大勢已去,是該投降了。”


    百裏燕平靜說道,公孫嶽卻不以為然:


    “本相國是大勢已去,但黑巾軍將勢如破竹,終究會完成本相未完成的大業。”


    “相國是在等介康倉的大火吧。不過可惜了,葉信大都督已調一萬鐵騎急襲介康,天雖然快黑了,但隻可惜相國大人此生再也難見介康之火。”


    公孫嶽神情瞬時一僵愣怔在那,目中的失望和驚詫躍然臉上,一旁恭首謙失態斷喝一聲:


    “狗賊胡說!”


    百裏燕冷冷瞥了恭首謙一眼,說:


    “自己以為此計可瞞過我,癡心妄想。介康囤有大軍七成糧草,距離陔陵如此之近,你公孫嶽豈能不先行策反介康守軍。


    介康維係著永興河幾十萬大軍身家性命,你公孫嶽倘若成功占了陔陵,介康就是黑巾軍的囊中之物,而後乘勢追擊,揮師東進直抵望親江畔。


    倘若陔陵未能得手,你便會一把火燒掉介康,以斷鹹軍糧草,屆時梁軍無糧可借,晉國也不會借糧給鹹軍,而是坐看鹹國被你等攻占,名正言順的奪取鹹國領土,當真以為魏某不知不察嗎?”


    話音剛落,公孫嶽突然大笑:


    “嗬哈哈……”


    “恩師,此賊狂妄至極,何不殺之!”恭首謙咬牙切齒,劍指百裏燕。


    “不得無禮,退下。”


    “恩師!”


    “退下!”公孫嶽厲聲道。


    “遵命!”


    恭首謙極不情願退出問學閣,此時此刻隻剩下百裏燕與公孫嶽二人。


    “魏將軍果然是厲害呀,在手中無任何兵馬情況之下,竟也能扭轉本相乾坤,魏將軍乃當世之第一人也。”


    “不敢,比之公孫相國,魏某才是望塵莫及呀。若好的一個鹹國,就在你公孫嶽,在雄論道的操弄之下化為烏有,為的僅僅隻是黑巾軍叛軍的暴戾肆虐。


    可結果呢,黑巾軍與曆代暴君何異,一樣的殺戮一樣的荒淫,甚至有過之無不及,這便是你公孫丞相極力締造,為之努力的國體?”


    “天下大亂諸侯割據,梁國衰微天子失德,人人可取而代之,列國誰人不是爭相撻伐爾虞我詐,在梁朝的土地上裂土封王,誰人起事之處不是同樣的殺戮暴虐,黑巾軍又有何不可取梁朝而代之,一統天下。


    難道魏將軍的安邦定國之策,就可不殺戮不流血,安取天下平江山?”


    公孫嶽一言,百裏燕頓是一怔,竟然發現不知道如何反駁。


    沒錯,江山創立殺人無數,沒有死亡何來新生。任何一個政權和製度,從其誕生到毀滅,便是一個伴隨殺戮和鎮壓,直到掙紮毀滅的過程。任何一個新政權要取代舊政權,無不是在腥風血雨中孕育。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公孫嶽的話沒錯,至少站在當下既有的的體製下,黑巾軍在盤踞地帶實行的一係列政策,僅僅是奴隸和封建製度形勢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就當下的曆史局限性的大時代背景而言,公孫嶽說的這些,毫無疑問沒有任何問題,你是無法用現代社會人倫道德和思維,來評論兩千五百年前的是非。


    心中醞釀片刻,百裏燕緩緩說:


    “公孫相國,江山是打的,也是人坐的,縱然殺戮不可避免,但少殺慎殺乃人倫良知,若不知打江山為何,又豈能知坐江山為何。”


    “那你知道?”公孫嶽反問。


    “所謂江山,不過是天下黎民百姓之衣食住行柴米油鹽,百姓豐衣足食人人得以居所,誰還會聚兵造反。曆代王朝叛亂亡國,又有哪一次不是自下而上的民憤使然,又有哪一次不是權臣作亂。


    你公孫嶽明知此道,卻惡意反道而行之,你又有何資格在此談論江山之輕重,性命之貴賤,你不過是打著天命一統的幌子,行一己之私之實罷了,你若無半點實權,你又豈能掀起滔天巨浪。”


    自古造反者,要麽是迫於生計,要麽是權臣和封疆大吏為了一己之私,如劉邦、朱元璋之輩,王莽、安祿山之流,無不是滿足這兩個特征。


    但打江山的在打江山之初,又有幾個人真正知道為什麽要打江山,細數曆史,也找不出幾個人是奔著坐江山而去打江山。


    縱觀古今,恐怕也隻有毛、周、鄧等一幹偉人,知道緣何要打江山坐江山。江山歸根到底是老百姓,是新的社會秩序,能讓勞苦大眾日子過的更好。這一點,百裏燕兩世為人,有著深切認知。


    但公孫嶽不知道,黑巾軍也不知道,放眼天下當權者,有幾個人知道打江山坐江山為的是什麽。


    不可否認,封建集權王朝的最高統治者,法理上擁有整個國家的生殺大權,國家的一切資源,都優先向統治階層傾斜。正因為統治者的特權存在,導致了特權產生的一係列弊端,同時也掩蓋了特權存在的意義和必要性。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生產力低下的農業時代,集權特權的存在有其必然性合理性。必然性是人,人是社會群居性動物,有社會群組,必然有自下而上的服從性,為首領馬首是瞻,是社會群居動物的必然性。


    其合理性在於特權可以繞過一切的障礙,去達成統治者的意誌。無論是好的一麵,還是壞的一麵,集權特權最大的優勢是集中一切意誌和物質力量,去達成既定目標和方針,最典型的案例如秦始皇掃六合一統中國的早期,漢武帝北伐匈奴等。


    當這種特權站在多數人一麵,特權發揮著良性且持續的向好作用。當特權為了個人私欲,而用以剝奪大多數人權利時,等於是站在了多數人的中間地帶和對立麵,越遠離這個中間地帶,其對立矛盾也就越尖銳,直到引發政權的更迭和瓦解


    特權帶來的好處往往大於特權本身的誘惑力,打江山者不知緣何而打江山,當度過最初期的困難和折磨期,其所認知的江山,僅僅是人們眼中的特權。


    誰都會想著打下江山,從此獲得至高無上的特權和無限的享受,什麽珍饈美味古玩字畫,什麽宮殿樓宇女人名馬,僅此是為了一己之私的享受和奢華。


    包括所有人在內,看到的僅僅隻是打江山帶來他能而別人不能的享受。


    黑巾軍起事不過一年多,其後方的糜爛和腐敗程度觸目驚醒,可見黑巾軍對天下一統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取而代之唯我獨享的層麵。


    並不是什麽為天下蒼生天行道,更是打著邪教的幌子進行的精神奴役。試圖利用立曆史本身的局限性,和技術發展進步的滯後性,妄圖建立神教為集權核心,邪教政權一體的雙重奴役體製,以達到他們長期奴役和統治的目的。


    甚至可以預見,黑巾軍一旦權傾天下,其最直接的後果,是消滅一切有悖於邪教理論的反抗群體,實行普遍文盲化,文字和知識高端和精英化。


    永遠讓老百姓和底層人民處於愚昧無知當中,供他們奴役和剝削。比之當下的國體,黑巾軍的大開曆史倒車,將文明引向毀滅和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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