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一眾人等已經來到城東繁華地段,官軍的密度前所未有,高勳不禁擔心起來:


    “賢弟,賊兵眾多,你我該如何脫身啊?”


    “高兄怎麽給忘了,趙帥的夫人還在城內,怎麽也得把夫人搶出來才行。”


    “哎呀,是我糊塗了。”


    手握重兵的文臣武將無論是在朝任職,還是遠征塞外,一家老小押在都城做人質,這是曆朝曆代的潛規則,以防出征在外犯上作亂引發叛亂。


    聽到要將趙遜夫人及其子女等人一並接出,高勳先是一寬心,但轉念一想又急了:


    “賢弟,你我這才一百多人,接了夫人要如何脫身啊。”


    百裏燕卻淡定道:


    “不是早說了嗎,去梁國公使府,安泰侯的梁國公使府內外可有兩千梁軍拱衛,公孫嶽在沒有拿下王宮,控製陔陵全城之前,絕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西寰的太子府就在梁國公使府附近,太子府邸可還有一千大王禁軍,兩千晉國護軍,這合起來可就是五千人馬。”


    “梁軍與西寰的護軍能卷入宮變?”


    “可高兄別忘了,公孫嶽已經不是宮變,是犯上作亂。其次西寰今早應與太子入宮守孝,西寰定然不在太子府中,但太子府三千人馬卻還在。一旦公孫嶽與大王的禁軍在宮內發生激戰,晉國禁軍定然要誓死保住西寰,必然要有所行動。”


    西寰嫁入鹹國後,最早帶來了五千晉國護軍,充當隨身禁軍駐紮太子府,估計公孫嶽當時就已經料算到會有今日局麵,為減少晉國護軍的威脅,以進貢的名義,讓西寰每年不停的用這批護軍押運貢品返迴晉國,西寰當初想都沒想便應下了此事。


    於是抽調了三千禁軍,押送鹹國的貢品返迴了晉國都城平湯城,結果這一去就沒迴來,人讓晉王給扣下了。


    原因是晉王感覺良好,覺得鹹國既然服軟了,也沒必要調動這麽多禁軍駐紮陔陵。反正三十萬鎮北軍就壓在江東,鹹國還能拿自己女兒怎麽樣。因此太子府現在隻有兩千晉國禁軍以及一千太子府禁軍,三千人馬。


    梁國公使府原本是鹹王薑亥做太子時的官邸,府宅也是相當的大,有專屬的內宅軍營,藏下一兩千人不成問題。


    西寰是晉王的掌上明珠,說是下嫁,實則是來興風作浪的,府宅的規格自然不能以尋常府邸的規模衡量,因此西寰的太子府要比梁國公使府官邸還要大出一圈。


    一路招搖過市即將抵達趙遜府邸之際,遠隔兩百多步便見一群官軍三五成群進進出出,已將趙府翻了個底朝天,不少兵卒正在就地分贓,絲毫不顧及門匾上“趙府”兩個大字的軍威,儼然一副土匪做派。


    這時高勳急了:


    “壞了,夫人定是被賊兵給抓去了。”


    百裏燕蹙著眉頭觀望片刻,搖了搖頭說道:


    “不太像。”


    “何以見得?”


    “倘若夫人已被賊兵所抓,賊兵多半應該已經劫掠之後離去,現在來看,賊兵應是剛至,倘若抓到了夫人,定要走大路,而我等來時路上不見人影,放眼看去也不見人影。隻有未曾抓到夫人,才會如此作惡分贓,而且是剛開始劫掠不久。”


    亂兵打劫速度之快,可以用一掃而空來形容,絕對比劫匪搶銀行更利落。見到女人就上,見到反抗者就殺,衝進屋裏一番亂找,拿到東西就走人,前後不需要幾分鍾。


    而這些賊兵進進出出好幾趟,搬出不少值錢東西,顯然是剛剛趕到趙府,還來不及卻將所有之前物品搶運分掉,由此判斷,趙遜一家應該早就已經轉移。


    正值百裏燕注目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哨響,緊接著一個聲音傳來:


    “喂,下麵的可是高勳先生!”


    聲音是衝高勳而來,百裏燕還是循聲看去了一眼,竟發現左手一處大門緊閉,二層樓的外廊上趴著兩布衣男子,正從二樓屋子裏探出腦袋,獐頭鼠目的警惕看著百裏燕等人。


    “你等是何人!”百裏燕小聲問道。


    那人沒有迴話,而是再問誰是高勳。高勳這下反應過來小心迴話:


    “在下正是高勳,你等何人!”


    樓上那人警惕看了左右,發現賊兵還沒注意這邊,於是又道:


    “在下是趙帥麾下右都尉江湛部下,奉命在此監視。”


    百裏燕隻覺得江湛這個名字耳熟,似曾相識,卻怎麽也沒想起來是誰。隻是問道:


    “本將魏賢,趙夫人可是被你等弄走。”


    那人目光一愣,而後與一旁另一人說了什麽,口氣立馬是變了:


    “原是魏將軍,趙夫人早已被江都尉轉移至安全之處,魏將軍為何還走在街上,萬一被亂兵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呀。”


    “此事本將心中自然有數,你家江都尉現在何處,進城了倒底多少人馬。”


    那人聞訊頓了一頓,也沒打算說實話:


    “此地說話多有不便,魏將軍是否先避避風頭?”


    百裏燕心想,此時此刻要是貿然進屋,前方的賊兵定然以為是發現了什麽好處前來分贓,亦或者過來盤問。想到這裏,他接著說道:


    “本將要去梁國公使府,把話帶給江都尉,密切注意梁國公使府與太子府動靜,若有情況,見機行事。”


    “那好,將軍保重!”


    那人說完,便又把頭縮進了二樓屋裏,不再露頭。


    這時百裏燕問道高勳:


    “趙帥可曾安排人馬提前進城?”


    “此事恐是趙帥秘密安排,愚兄也不知情。”


    高勳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內情。百裏燕琢磨片刻覺得應該沒問題,於是示意蔣傑即刻掉頭,從來時大路折返前方一條巷口,繞道前往梁國公使府。


    此時劫掠趙府的賊兵,同時也注意到突然掉頭的這一百多人,但是看他們大包小包三五成群不慌不忙的趕路,還馱著兩個女子,乍以為是從他處劫掠了財務和女人的同夥,見到他們也在劫掠,故而掉頭的隊伍,倒也沒起什麽疑心。


    由於城東集中了大量高官府邸,梁國公使府所在的街道已經被叛軍封鎖,但還沒有到動手的地步,僅僅隻是封鎖了街道,禁止任何人員進出。


    安泰侯姬通等人被困公府之內,還被蒙在鼓裏,派人前去打聽,一概被叛亂的鹹軍趕了迴來,得不到任何確切消息。


    “姑父,鹹軍欺人太甚了,死了個王太後竟也要如此大動幹戈,豈有此理。”李懿發著公子脾氣,全然沒有意識到大難臨頭。


    姬通板著臉,嚴厲說了他兩句:


    “侄兒不得無禮!”


    “姑父,鹹軍將街道封鎖還不讓進出,這是何道理,侄兒這不是氣憤不過嘛。”


    姬通此時其實隱隱已經生疑,猜到有可能是薑嚴和王太後的死,引發宮變的可能。他好歹也在陔陵住了小半年,此前又來過一趟,鹹國的內政他是較為了解的,所以他倒是不擔心宮變會牽連到梁國公使府,鹹國亂臣總得掂量掂量,城外以西十裏地那十萬梁軍的分量吧。


    可姬通他哪裏曉得,等公孫嶽收拾了鹹王,他姬通立馬就會變成公孫嶽要挾梁軍的人質,而太子妃西寰,也會成為要挾晉軍的籌碼。待黑巾軍主力擊潰了趙遜大軍,梁軍、晉軍便會如喪家之犬一樣迅速東逃。


    百裏燕此時摔人已經來到附近小巷之中,小巷寬不到一丈,但卻蜿蜒交錯,巷子的入口是另一條不大的街,入口倒是無人把手,但出口已被亂軍封鎖。


    巷子內還有一些大戶院落的偏門,百裏燕隨意踹開了一家偏門,立時嚇得大戶惶恐不安,二十多名家丁雜役與護衛乍見百裏燕一百多人,心知毫無一戰可言,於是很快在百裏燕、高勳勸導下放棄抵抗,但沒有繳他們的器械。


    當下兵荒馬亂的,大戶人家都是高牆深院,甚至已經把牆加高到了一丈,土牆厚度竟也有一尺半許,與其說防賊,不如說是防兵災。


    “周財東莫要擔心,魏某絕不會加害爾等。”


    此時周財東戰戰兢兢,目光來迴打量蔣傑等人手中淩亂的絲綢包裹,以及百裏燕身邊的兩個女人,很是小心說道:


    “魏將軍大名如雷貫耳,周某欽佩已久。隻是這裏外到處都是官軍,將軍為何如此呀?”


    周財東的意思百裏燕心領神會,於是指著蔣傑等人手中的包裹說道:


    “哦,這些乃是本將劫掠了自己官邸的財務,佯裝劫掠假扮亂軍不得已而為之,至於兩位女子,乃是大王所賜美婢,本將不忍她二人落入賊兵之手,隨行帶在身邊。故而才能一路走到此處,卻不想前路被亂軍堵住去路,隻得出此下策來周財東後院一避。”


    “這麽說,外麵的全都是亂軍。”


    “嗯,皆是亂軍,還有黑巾叛賊也穿戴鹹軍甲胄混在其中。”


    周財東大驚失色,臉色煞白,嘴裏就冒出一句:“鹹國,完了!”


    “不,尚有一線轉機。”百裏燕堅定說道。


    叛軍雖然暫時控製了全城,但不穩定的變數太多。眼下至少王宮內還沒有喊殺聲,要麽是公孫嶽用了什麽辦法穩住了鹹王,要麽是鹹王被困於宮內。


    顧全大局情況之下,還打算以拖待變,等著葉信能來救駕,不到萬不得已,鹹王守著內宮斷然不會冒險開戰。


    公孫嶽在沒有解決南營的郡兵之前,也不會冒著南北開戰的風險,再跟城內太子府和梁國公使府發生交戰。最有力的時機,應該是老百姓被鼓動組織起來,數量足以達到絕對優勢,在鹹王不先動手的情況下,公孫嶽才會先行下手。


    下手的順序應該是先城南,城南大營的防禦壁壘遠不如皇宮大內,而後再攻城北內宮,最後隻要軟禁了安泰侯,抓住了西寰,如此可以避免兩線作戰情況下,再與太子府和梁國公使府發生衝突,利用消息不暢,叛亂源頭不明,三方無法聯絡協調統一指揮的弊端,達到各個擊破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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