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趙遜得意看去關普、肖晨二人,直起腰迴身將插入桌案的橫刀抽了出來,握在手中走向關、肖二人,明晃晃的寒光映在二人臉上是殺氣凜然。


    “關普將軍,軍中無戲言,本帥諾言已經兌現,關普將軍如何啊。”


    “這……”


    噗通,關普腿一軟,如中邪般頓時跪在地上,自請有罪。肖晨見狀也跪在地上連忙請罪。


    “末將有罪,請趙帥責罰。”


    他二人異口同聲,下刻便聽趙遜還刀入鞘之聲。


    “都起來吧,本帥本無異為難你二人,隻是這妖術之事非你等與諸將所能明澈。本帥曉以此中道理,意在令你等不受黑巾叛賊蠱惑。而所謂妖術,無非是世間人等所不知不曉之道理,被黑巾軍所用以蠱惑蒙昧百姓。你等作為國之將臣,豈能受此蒙蔽。”


    “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關普、肖晨連連請罪,趙遜也無趁機治他二人之罪的打算。隨後令薛勝將盆中冰塊暴曬融化後,直接倒進了永興河中,對關普、肖晨等人的發難就此得以化解。


    “諸位,近日軍中謠言多為黑巾軍混入軍中細作,與不明真相士卒散布之妖言,本帥責令各軍各營,即日起嚴查妖言惑眾者,但凡散布流言擾亂軍心者,一經查實暫且押入大牢看押,待破黑巾妖術之後,再算賬也不遲,諸將可都清楚。”


    “謹遵趙帥軍令。”


    治寡易,治眾難,化解了關普、肖晨等將發難,卻難解幾十萬將卒的心魔。


    時至七月,原本隻有統帥層才知道的軍機,如同爛在街上的大路貨,上到將官下至普通兵卒,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天要下一場暴雪,在黑巾軍細作煽動之下,成了天誅暴君之戰,搞的人心惶惶。


    即便嚴打之下,逃兵現象屢禁不絕,最多一天斬殺了十五名逃兵,而這還是被抓住的。


    鹹軍總數也在七月增加到四十一萬人,猶如當年江東一戰慘景再現,新到的兵卒都是未經訓練強行征召的十四至十六少年軍,許多都是來自晉軍占領下的江東東郡。


    晉國險惡用心已是昭然若揭,妄圖用黑巾軍不斷消耗鹹國人口有生力量。連十多歲的少年都送上前線送死,根本就不把鹹國老百姓當人,巴不得鹹國人死絕了,便利他們的統治。


    鹹軍一再增兵,數量雖有增加,但質量下滑的嚴重,因沐陽倉的失守,鹹軍輜重損失極大,趙遜責令後勤調空了都郡啟隆、介康兩大軍倉,竟然隻弄來八萬件厚衣。


    而按定製,沐陽、啟隆、介康三倉應有兩倍於常備數量的物資軍械補給,相當於兩個戰時基數才是正常儲備量。


    縱然沐陽倉被黑巾軍占了,啟隆、介康兩倉也該有厚衣二十至三十萬件才對數,現在搜刮了兩倉也才有八萬件,那剩下的二十萬件去了哪裏。


    趙遜此時已無暇細究,火速令人報之陔陵,向都郡各地百姓強征厚衣、冬衣,以解燃眉之急。


    厚衣的標準僅相當於秋天穿的兩季衫,裏麵再穿一件夏衣,勉強可以抵禦零上十多度的氣溫,穿在身上顯得極為單薄。氣溫一旦跌破零度,甚至零下十幾度,這種厚度的衣物根本無法阻擋嚴寒。


    七月初七,多麽不吉利的日子,永興河百裏戰線如同沸騰的油鍋躁動不安。沿線的黑巾軍從一早開始,如同中邪一般,跪地麵西開始磕頭,引得鹹軍兵卒人心惶惶,像極了神秘宗教的彌撒儀式。


    鍾衡奉命秘密籌備過河浮橋,因水位的降低,原本不到百步之寬的烏坪河段,此時隻剩下不到六十步的寬度,架設浮橋變得相對容易起來。


    百裏燕(既魏賢)站在河岸眺望著河西,下擺投石機清空了對岸一裏之內所有的黑巾軍,以至於地麵滿目瘡痍。


    “將軍快看,今日的天是紅的!”司空南指著天上的血紅色的雲,滿臉的震驚。


    百裏燕不去理會他,他知道這是暴雪前的征兆,順勢將目光移向妙天山,隱隱可見黑色紅色相間的雲霧騰空而起,黑巾軍終究是祭出了向天借雪的大殺器。他指著妙天山方向緩緩說道:


    “司空兄你看,黑巾軍正在妙天山山頂放火。”


    司空南聞訊錯愕,忙是又問:


    “將軍怎知?”


    “司空兄真以為黑巾軍向天借雪乃空穴來風?實則不然,倘若是我,我也能向天借雪。不過是雕蟲小技,以常人所不識之道蒙騙天下人罷了。”


    百裏燕說話之際,黑巾軍天師正在妙天山上假以祭天請命之名,裝神弄鬼跳著大神蠱惑人心。隨著一聲悶雷響徹蒼穹,黑巾軍將士發出震徹天地的唿聲,唿聲響徹天際驚震鹹軍,一時間軍心浮動人人自危。


    廣信公薑閔不安的來迴走在帳內,薑乾等人是臉色陰沉說不出話,羅鬆亭站在一旁心急如焚說道:


    “主公,這是真要下暴雪啊。”


    羅鬆亭是知道的,徐國暴雪之前,天必泛紅,剛才這聲雷,更說明這場暴雪來的兇猛。


    “那如何是好,陔陵的冬衣尚未運到,我軍在此豈非坐以待斃。”


    薑乾上前一步,含怒說道:


    “父親,據莫大人今晨剛來消息,滿朝文武對永興河下雪之事不以為然,根本未予征調冬衣,這是要將大軍置於死地呀。”


    羅鬆亭聞訊大吃一驚:


    “公子,此消息確鑿?”


    “確鑿萬分,尚未來得及稟報父親與諸位。”


    “唉……這些亡國的弄臣!”


    羅鬆亭話音剛落,帳外突然一片喧嘩,大帳被陡然刮起的大風掀的臘臘作響,親兵惶恐衝入帳中語無倫次說道:


    “啟,啟稟主公,雪,老天爺下雪了。”


    薑閔臉色鐵青,轉過身來低沉說道:


    “知道了,退下。”


    “諾……”


    親兵驚恐退出軍帳,薑閔繼續說道:


    “鬆亭,我軍厚衣準備的如何?”


    “迴主公,陔陵城外的農戶貧窮至極,隻征收到厚衣八千餘件,後又向陔陵征購,勉強湊足四萬件,廣信軍每人可分得兩件,鍾將軍所部恐怕就……”


    “罷了,立即命人將厚衣分發下去,黑巾軍真若攻過永興河,也好有個準備。”


    “諾!”


    此時天空雷聲轟鳴烏雲翻滾,飄下的雪花剛一落地頃刻化成了水,薑閔等人來到帳外仰天看去,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擋住了平日裏萬丈光芒的日頭,幾乎難以看清天的模樣。


    薑閔一息長歎,不無悲觀道:


    “人算不如天算呐……”薑閔此刻知道,他的王權夢也許就此煙消雲散,能做個衛國公,也許是他死後最好的結果。


    薑乾繃著臉眉頭緊蹙,胸口波瀾起伏,他此刻反而莫名的愈加痛恨起魏賢。見羅鬆亭不在,他說道:


    “父親,魏賢此人不詳啊。”


    “乾兒,何意啊。”薑閔看著兒子,心裏莫名其妙。


    “父親試想,魏賢口口聲聲說天下絕無妖術,可如今黑巾軍向天借雪又如何解釋,分明是他恃才自傲高估了自己。”


    薑閔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說道:


    “此言倒也不假,隻是魏賢其才並非異術,又怎能無錯,這也全怪不得他呀。”


    父子二人說話之際,氣溫陡然降了五成,各營軍卒騷動起來,競相危言散布黑巾軍的神術,搞的軍營人心惶惶。


    此時北來一支馬隊,浩浩蕩蕩直奔烏坪而來,隱隱向北望去,江岸邊狼煙四起,所有原木堆積的柴堆燃起熊熊烈火。


    馬隊抵達烏坪寨,中軍官薛勝前去傳令薑閔。


    “末將薛勝,參見廣信公。”


    廣信公詫異,忙是問道:


    “薛將軍可有趙帥軍令?”


    “趙帥親赴烏坪寨督戰,請廣信公速往鍾衡將軍帳中參議軍機。”


    “督戰?”薑閔大吃一驚,匆匆迴道:“孤即刻便去。”


    趙遜親自督戰,督什麽戰,薑閔一頭霧水。


    至少此時此刻軍心不穩,隻有先穩住陣腳安撫軍心,再謀求戰的,哪有人心惶惶出戰的道理。


    氣溫已經降得很低,地麵也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烏坪大營此前堆放的原木堆悉數點燃,士卒競相圍著篝火取暖,臉上卻沒有丁點暖意帶來的喜悅,看到的盡是一張張恐懼而蒼白的臉。


    薑閔、薑乾父子來到鍾衡帳中,趙遜麵無表情的正坐案前,帳下列席站著將官三十餘人,鍾衡、魏賢已經先到一步。


    “孤來遲一步,還望趙帥見諒。”


    “廣信公免禮。來人,給廣信公及公子拿馬紮。”


    親兵拿來兩盞馬紮,薑閔父子緊挨趙遜右側而坐。


    “趙帥,天降飛雪實乃不祥之兆啊。”薑閔試探問道,聲音幾乎壓倒了最低。


    趙遜依然麵無表情,輕聲道:


    “莫非老天爺定就站在黑巾軍一邊助紂為虐不成,廣信公未免太高看了黑巾叛賊了吧。”


    “這……”


    趙遜言語間模棱兩可,聽不出有何破敵之策,帳中氣氛此刻頗為冷淡。趙遜臉色鐵青,薑閔心想也問不出什麽,隻好不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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