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蓬這件事秦翰最終沒有做出反製措施,相信因該是瞞過了他,但想要在廣信城立足,甚至是有所作為,背後隱形的大財主秦翰是不可忽視的關鍵人物,若無他首肯,沒人能在廣信的地皮上做生意,郭蓬、張並、霍行這件事就可見一斑,甚至廣信公薑閔,也隻是秦翰最終目的的一環罷了。


    而富人家產無數,但都囤在手裏不用,還是屯著沒用,荒村的產品一部分是民生物資,一部分主打奢侈品。富人的錢好騙也好賺,百裏燕意在先將富人手中的錢掏出來,共自己周轉,慢慢做大自身,如此可以最大程度避免與秦翰的利益衝突。


    肥皂一事秦翰如果首肯,無疑在奢侈品上打開了缺口,今後可以肆無忌憚的賺取富人的錢。


    桂樂坊女子眾多,每月的私房錢、賞錢少則幾貫,多則十幾根寸銀,肥皂將是一大塊消費項目,甚至可以擴大到所有的樂坊和妓院。


    說定此事,不知不覺竟已過去兩個時辰,百裏燕(既魏賢)立身而起,從懷中掏出一塊金鋌放在案上:


    “還請肖姑娘收下。”


    “這可使不得,大人於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撫此一曲全為感謝恩公,怎能再收大人金銀。”


    肖春玉拾起金鋌欲還,剛一伸手反被百裏燕抓住她白嫩如凝脂般的玉手。


    “在下的一片心意,肖姑娘莫要推辭。”


    肖春玉心頭一顫,羞紅的廉價愈發紅的發紫,脈脈含情扭捏著說道:


    “大人可是戲言?”


    “君無戲言,還請姑娘寬等幾年。”


    百裏燕鄭重說道,也不曾想到自己如此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這等話,一曲之間竟也定下了私情,也許這就是男人吧,為了女人,什麽都豁出去了。


    走出繡房,肖春玉沒有送行,倒是唐桃守在門外樂不可支的掩著殷桃小嘴徑自發笑,想是剛才被她偷聽了一番。


    “魏大人當備足銀錢,到時可別忘了小桃。”


    百裏燕隻當是唐桃的傻話,笑著點了點頭,心裏暗想,光給肖春燕贖身想必她定然不同意,非得連這個丫頭一起贖身才能把肖春燕連人帶心一起收進自己的懷裏。


    當天夜裏,肖春燕提議桂樂坊老鴇賣沐浴皂一事傳到秦府,秦翰琢磨著百裏燕意欲何為。


    “高衡,肥皂、寒冰此二事你可查透,可知其中究竟是何秘密?”


    “迴秦爺,也不知魏賢給荒村百姓施了什麽妖術,荒村的百姓都緘口不言,也很難知道百裏燕如何弄出的肥皂、寒冰。更奇怪的是這瓷器,據查與陔陵官窯燒製工藝似乎並無二致,見鬼的卻是兩者盡天壤之別,實在令人費解。”


    自從百裏燕賣冰開始,秦翰屢次遣人刺入荒村秘查寒冰製作之法卻沒能得手。眼看肥皂、瓷器大量進入廣信,秦翰再度遣人密探肥皂、瓷器製作之法,又失敗,著實讓秦翰摸不著頭腦。


    “秦爺,姓魏的把商貨都賣到了廣信,每日收益頗豐,如今還要賣給桂樂坊,這倒是讓在下想到魏賢去年獻於薑閔之“以商代政”之策。


    如今這肥皂、寒冰隻能魏賢一人獨造,短時尚且可以,倘若長此以往,整個中原隻他一人能做此生意,還有何人財勢能與之相比。”


    這時秦翰冷冷一笑:


    “哼哼,薑閔鼠目寸光諫而不納,隻用魏賢囤積居奇之策賺得些蠅頭小利,焉能成就大業。至於魏賢,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何能。”


    “莫非秦爺是想榨幹他之後,再一口吃盡?”


    “有何不可!”秦翰輕蔑說道:“此人有治國平天下之力,又有不可預知之才,用他之能消耗各方勢力,乃上上之策。


    可惜此人太過聰明,聰明之人斷不可長活。隻要他一死,荒村秘密盡為我有,以商代政何愁不為我所用。”


    “那肖春玉怎麽辦?”高衡小心問道,神色驟然間神秘起來:“她與郡主薑蓉之間的苟且之事萬一傳揚出去,怕是難堪。”


    秦翰沉默片刻反問道:


    “你說魏賢可有被我等所用可能否?”


    高衡一驚:


    “秦爺不是想用肖春玉牽住魏賢吧?”


    秦翰大笑:


    “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魏賢此人有大誌,輕易不會委身於我,但是用他掣肘薑閔還是辦得到的。”


    “秦爺是想用他倒戈?”


    “有何不可,你以為趙遜與薑閔就一條心?”


    高衡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那如此說來,我等大計將成?”


    秦翰目中閃過一絲冷酷,口氣突然陰狠起來:


    “時下春耕已經無望,四月間必有大亂。如今晉國、誌國皆已卷入鹹國,隻要再將孫國、徐國拉入民變,我等大業指日可待。”


    二月間蝗蟲已有抬頭之勢,僅去年孫國秋糧的三分之一毀於蝗災,鹹國更是一半秋糧灰飛煙滅。誌國地大物博,加之過去三年推行新曆興修水利,蝗災沾染麵積雖占國土四分之一,倒也未釀成民憤。


    薑閔聽從羅鬆亭建議拒不捐糧後,以當年旱災和去年蝗災已經賑災認捐為名,隻象征性的提供了兩萬石稻穀,以搪塞鹹王。


    之後數日氣溫迴升,蒲城、麟城、鼎煬等北海郡屬地蝗蟲有抬頭之勢,廣信因去年焚燒秸稈淨化土地,大量破壞蟲卵存活條件,蝗蟲難覓蹤跡。


    百裏燕擔心蝗蟲遷徙犯邊,進言薑閔鼓勵農戶飼養雞鴨野放,捕食飛入廣信地界蝗蟲,同時對市場征收雞鴨宰殺稅,以減少食用禽類。


    進入三月,壞消息頻傳,丘南、鹹西兩郡蝗蟲再發,春耕徹底無望,各地流竄盜匪日益猖獗。僅上旬,百裏燕率領轉運使兩百人隊抓捕、打擊、剿滅給累流竄賊匪五百餘人,自損三十餘人。


    三月中下,丁肅的貨船順利進港,從晉國運迴了大量棉花、麻絲、皮革、藥材等緊俏物資,廣信公薑閔聞訊此時,當即遣陳韻風前來,以鹹國市價的七成價格買走了一半棉花、麻絲和皮革。


    貨船靠岸後裝卸需要兩三天,百裏燕領著丁肅在廣信兜了一圈,暫時安排住在百貨堂的二樓。


    “丁財東,晉國一趟可真是難為你啦。”百裏燕倒了碗水,給丁肅遞了過去。


    “嗨,若非魏先生,我丁某人豈能有如今身價。你是不知道,我在晉國時候正碰上各地封市,幸虧消息來的晚,貨已到我手,否則斷不能有今日這麽多船商貨。”


    丁肅趕到晉國進貨時,恰晉國封市。


    封市不同禁市,封市隻對個別商品采取嚴厲管製措施,棉花、麻絲正海是晉國嚴禁交易的產品。


    丁肅當時已經買到手中,拿到了通關文書,早早裝上了鹹國的貨船,隻要沒人惡意刁難,憑他鹹國權貴門人的身份,晉國各級官吏該是得給點麵子的,倘若是普通商人,貨多半是迴不來。


    晉國一遭讓丁肅賺得彭滿缽滿,身價比之當初翻了整整八倍,可謂是一夜暴富大發不義之財,說的再難聽些,無非是發國難財而已。


    “對了,魏先生,丁某銷往晉國的瓷器俏得很,我已打發外阜在晉國籌備貨棧,魏先生要是還有這等極好瓷器,大可讓丁某運往晉國,瓷器在晉國可是緊俏貨呢,先生請看。”


    丁肅拍了拍之前抬進來的一口黑色大木箱,百裏燕看去一眼,心想不能都是寸銀吧。


    “丁財東,這裏麵是?”


    丁肅滾胖的臉上擠出驚人笑容,幾乎要將兩腮的贅肉擠下來一般。


    “這裏共有寸銀三千四百八十三,寸金兩百一。”


    “這麽多!”百裏燕一驚:“一批貨全賣了?”


    “是,全賣了,簡直做夢啊。”


    骨瓷在晉國的銷售遠好於預期,去年一共給丁肅發了五千件,沒想到能全賣了。


    “這樣吧,寸金悉數給趙大人送去,剩下的寸銀,我取三千,其餘權歸丁財東。”


    “這怎行呢,太多了。”丁肅連連推辭,心裏卻想哪有不要的道理。


    “行了,丁財東也不用推脫,今後賺錢的機會有的便是,這等小財都不拿,未免太看不起魏某人了。”


    “嗬嗬,還是魏先生出手大方。丁某活了這麽些年,還從未見過有魏先生這般賺錢的生意,這次真是開眼了。”


    金銀的實價遠高於銅錢,購買力也比銅錢強,四百八十一根寸銀的零頭,對丁肅而言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現在就是把他全家翻個底朝天,也不會比這裏多多少。


    正值二人說話之際,蕭兒突然推門而入:


    “魏大哥,朱夏大哥從陔陵來了,說是急事找大哥。”


    “朱夏!”百裏燕詫異:“他人呢?”


    “朱某在此。”


    朱夏應了一聲,從門外探進身來。


    “朱管事,何事如此緊急,竟要勞煩朱管事親赴一趟。”百裏燕忙問道,示意蕭兒去門外守著。


    “出事了,出大事了。”


    朱夏說的唐突,百裏燕一頭霧水。


    “朱管事,你慢慢說,倒底何事如此驚慌失措,趙將軍可有來信。”


    “有,有。”


    朱夏從懷中掏出趙遜親筆書信,緊接著嘴裏蹦出一句話愣是讓百裏燕再吃一驚:


    “孫國鎮東大將軍姚鵬被殺,十萬大軍嘩變,彭源、萬川兩郡已經失守。”


    “……!”百裏燕腦中嗡的一聲炸開響雷,愣怔在那半晌未語,竟不知說什麽。待等片刻緩過神來,他忙又問:“十萬大軍嘩變,彭源、萬川郡丟了,這怎可能。是長孫國宣的戰,還是誌國?”


    “嗨,都不是。是上月長孫國亂民四起,孫國派軍鎮壓未果,反激起民變。亂民攻下了郡府打開了糧倉、軍庫,聲勢迅速壯大,隨後孫國鎮東軍嘩變,一路勢如破竹攻下彭源郡,十日之前又奪下萬川郡,此時怕是已經打下了下關郡。”


    “這怎可能,十萬大軍啊,怎可能嘩變。”丁肅不禁也吃了一驚。他曾是軍需令,自然知道軍隊豈是殺一個主將就能把十萬大軍拉走的。


    這時朱夏又道:


    “據傳言,孫國民變起事者自稱拜天為君父,要誅天下暴君,還太平盛世於天下萬民。”


    “扯淡!”


    百裏燕啐罵道,丁肅、朱夏二人卻不知“扯淡”一詞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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