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男子,又有三人前來問診,兩個青壯,一個二十三四的女子。


    城西由於窮人居多,跑來看病的也是稀奇古怪,但基本上都跟營養不良引發的各種疾病有關,一些郎中不通現代醫學,開藥都是按有病來治,其實很多病都不需要開藥,隻要食補就能緩解病情。


    一連又看了四人,隻有兩個需要開方抓藥,而且是感冒咳嗽,扁桃體炎伴流感,屬於春季常見病。這類病不吃藥反而容易因為體質弱要了命,若是在現代,扁桃體炎能要命的確實不多見。


    又送走一個病人,百裏燕(既魏賢)準備洗手上一趟茅廁,這時門外突然來了輛馬車,看規製,來頭不小,並不是鹹國的馬車。


    馬車剛停穩,車夫放下張下馬棧,是一種讓人踩著更容易下車的墊高棧板,使用者女性女多。


    百裏燕頓了頓,便見馬車上下來了一婦人,二十七八樣貌,風韻正盛,一席綢緞紅霓裳,頭飾間插金戴銀貴氣逼人,令人一時難以揣度此婦人從何而來。


    隻是婦人兩頰隱有淚槽,眼珠也是赤紅,像是剛剛大哭過一場。婦人下到地麵,舉目向館內看去,見是有人便是喚道:


    “請問魏先生在嗎。”


    婦人門外張嘴便是魏先生,百裏燕倒是吃了一驚。


    自己的職業是郎中,該稱郎中亦或者大夫,魏先生顯然是暗有歧義,也隻有趙遜、丁肅等人才稱唿自己魏先生。想到這裏,百裏燕來到館外:


    “在下便是益草堂魏賢,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婦人聞訊略顯吃驚,目光迅速上下打量,隻覺得眼前男子英氣勃發,隱有周宇蓬勃之氣,心頭頓覺翻江倒海,過了良久,婦人方才定神說道:


    “聽聞魏先生醫術高明,不知魏先生可願出診,診資絕不會虧待了魏先生。”


    “不知夫人是誰家貴人,可否告知一二。”


    “奴家是景尚公之女,愛子前夜抱恙,眾醫官束手無策。聽聞益草堂魏郎中妙手迴春,還請魏郎中施以援手,奴家在此感激不盡。”


    婦人知書達理很是得體,而景尚公的名號百裏燕倒是略有耳聞:


    “原是景尚公,好吧,請稍等片刻,在下去去便來。”


    景尚公乃號朝末代相國李括之後,距今也有已有六百多年曆史。梁朝滅號,號朝相國力排眾議,以半壁江上投向梁朝,後被梁朝開國天子封於景尚,賞公爵位,是目前已知傳承最久的公爵位。


    這一代景尚公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叫李埭,次女就是眼前這位李萄,而李萄的丈夫是當今梁天子的二弟,博源君姬豐的二哥安泰侯姬通,可謂是王侯世家,天下也獨此一家。


    景尚城就在梁國腹地,景尚公帶著全家老小跑鹹國,不禁讓百裏燕覺得納悶。這一代景尚公與此前二十多代景尚公一樣,幾乎不過問政事,很少出遊,此番途徑鹹國,難道是去過晉國?


    景尚公雖說是“前朝餘孽”,但自梁朝瓦解之後,景尚公李氏一脈地位愈顯突出,梁天子名義上仍是天下共主,但誰也知道他就是個屁。


    抬出景尚公便是在暗示列國,梁朝也曾待前朝老臣不薄,誰若對梁天子不利,便是要重蹈梁天子的覆轍。


    “因果報應”雖說玄妙至極,但誰也難保自己的子孫不會落得一樣的田地。


    當年梁天子開國,封禪景尚公李氏便是意在開此先例,令諸侯三思而後行,以免重蹈前朝覆轍。若是廢了幾百年定下的慣例,誰都會擔心自己的子孫能否落下善終。


    此番景尚公來鹹,怕是入鹹並非目的,取道晉國是真。


    鹹國名義上已經是晉國的下邦附屬,中原地界與誌國勢成並雄,誌國若敗,晉國便是中原霸主。


    梁國興許是想提前伸好後腿,以免將來晉國做大,也來個跨海遠征在梁國駐兵,取而代之。畢竟梁國距晉國不遠,陸路隻隔著鹹國和長孫,鹹國如今已被臣服,梁國哪裏能坐得住。


    百裏燕迴到後屋洗了手去茅廁解決了內急,蕭正在分藥,他好生囑咐說:


    “蕭兒,我去出診,你把停診的木牌掛出去,把門關了吧。”


    “魏大哥,又是哪戶達官貴人來求醫問藥。”


    “是景尚公。中午我若不迴,你自個兒弄些吃食,我興許得到晚上才迴。”


    “早去早迴啊。”


    蕭雖說已能識文斷字,但政治上的那些事情她依然沒什麽見識,甚至連為什麽要打仗也弄不清楚。更別說景尚公這號達人,也許對於她們這些市井小民,溫飽才是最重要的。


    百裏燕從馬廄裏牽出一匹馬來,蕭一直送到醫館外,景尚公之女李萄等候在外,目光落在蕭的臉上,細眉頓時揚了一揚:


    “魏先生,這位是?”


    “一位朋友的遺孀蕭兒,托在下代為照顧。”


    “哦,原是如此,生的竟如此俊俏。”


    李萄一語,令蕭兒耳根一紅,卻也不說什麽。


    下刻百裏燕翻身上馬,隨李萄前往景尚公下榻的館驛。


    說是館驛,實則是鹹王命相國公孫嶽安排的宅院,宅院地處城東緊挨鹹王宮,卻也清靜幽閉,周圍是書坊、私塾一條街,都是達官貴人和富家子弟舞文弄墨的地方。


    來到城東景尚公下榻宅院,氣派果然非比尋常,竟然是當年鹹王還是太子時居住的宮外宅邸,隻是門匾上太子府三個大字已然全無。


    隨李萄進府,府中戒備森嚴,都是鹹王禁軍在此把手,顯然是不想橫生枝節。此時百裏燕心中已有盤算,景尚公全家老小齊上陣,確實不拜謁鹹王而來,而是去晉國做什麽。


    倘若是拜謁鹹王,鹹王就該安排景尚公住王宮,以此彰顯鹹王對梁國的臣服,至少禮節上應該如此。


    但現在隻安排進駐前太子府,顯然鹹王不想因為過於抬高鹹國與梁國的官方關係,而惹惱晉國,隻能退而求其次,安排入住前太子府邸,如此既不折了鹹國禮數,晉國麵前也能說的過去。


    一路進府來到後院,院內的亭台樓閣小池假山錯落有致相得益彰,不少衣冠各異的郎中還有鹹王宮醫官麵麵相覷,臉上看見的都是愁眉不展。不知道是瞧出了病症,還是沒有瞧出病症,更感覺是一群無頭蒼蠅束手無策。


    來到遊廊下,李萄示意百裏燕等候在此,她一人先進了屋內。


    少時片刻,屋內走出一中年男子,四十左右,定睛細看與姬豐頗有神似,說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也分毫不差,那麽此人定是李萄之夫,姬通無疑,而非景尚公。


    姬通凝神看向百裏燕,滿臉愁容問道:


    “你是郎中魏賢?”


    百裏燕深施一禮說:


    “是的,在下益草堂魏賢。”


    姬通目光生疑,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年不過二十的青年,心中的疑慮甚重:


    “本侯愛子身染重病,聽聞魏郎中妙手迴春,還請盡施醫術,救我孩兒。”


    “醫者父母心,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那便隨本侯進屋吧。”


    話音落下,百裏燕隨姬通進入屋內,婦人李萄卻守在了遊廊外,神色很是驚恐。屋中有一內室,內室之中擺有床榻,看規製,應該是鹹王太子時曾用過的器具。


    榻前正有老者診脈,此人並不認識,但鐵定不是宮醫,老者一席灰布長衫,藥箱也是竹條編製,甚為簡陋。也許是城中哪裏的郎中,姬通病急亂投醫也給找了過來。


    老者搖了搖頭,與姬通說了幾句,也都是些老夫無能之類的無用之言,多半他也沒見過。這時百裏燕探頭一瞧,不禁也是吃了一驚,病狀甚慘。


    榻上男童年不過六七,皮膚紫黑滲血,已經昏迷,渾身長滿流漿大皰,大皰黃豆大小,間隙間伴有放射狀紅斑。


    真不知道是什麽病,竟有如此恐怖,難怪李萄也不忍直視,恐怖程度不亞於暴屍荒野,這病愣是讓見多識廣的百裏燕也是吃了一驚。


    他在想,這鐵定是這個星球上特有的病,地球上絕無可能有此種疾病,真要是有,肯定是知道的。


    此時姬通已將老者趕走,口氣雖然極為失望,好歹他是王公貴胄,還沒用粗,隻是一根筋的罵道:庸醫,滾……


    下刻,姬通目光看向百裏燕,厲聲道:


    “魏郎中,請吧。”


    “諾。”


    百裏燕沒急著診脈,他俯身蹲下掀開了孩子的眼皮,眼珠紅的滲人,無疑是眼球充血,眼皮也在向外滲血。


    打開口齒,舌苔發白,上顎有紫斑,嘴唇已經幹裂,脫水很嚴重,一摸額頭體溫明顯要低一些,也就是,說是某種從未見過的惡性病,看到這裏,百裏燕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斷定這是什麽病。


    刻下再看皮膚,皮膚沒有潰爛,但是在滲血,血呈現暗紅色,奇怪的倒是有流漿大皰的地方不會滲血,隻是附近有放射狀紅斑。掀過孩子背部,背部症狀較輕,滲血並不嚴重。


    “怪了,這不是天瘡嗎!”百裏燕若有所思。


    天瘡時下又叫天痘瘡,是一中皮膚長大皰的急症,地球上是沒有的,是這顆星球上人類獨有的一種疾病,傳染性並不強,但從感染到發病,快則兩天,慢則四五天。


    多發於小兒,因為小兒免疫係統弱,難以抵禦天瘡,小兒致死率百分之五十以上,成人致死率也有百分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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