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詳細,大軍漸次入城,百裏燕倒是沒急著入城,親自圍著府河,在周圍勘察地形,發現了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尹秧城堪稱是一馬平川,除了府河之外,視野開闊無險可守,方便大軍團野外調動,同時也沒地方隱藏,也有利於守城軍隊了望敵情。同時由於府河環繞,不存在發動穴攻的可能性。


    地形勘察結束,百裏燕(既魏賢)最後進城。進城不久,便被趙遜招去太守府商議軍機。


    “姚盛將軍,本將引薦一下,這位是本將校軍郎魏賢。”


    趙遜引薦道,姚盛詫異:


    “竟如此年輕,閣下年紀絕不過十八九。”


    “在下今年十六,往後還有勞姚盛與諸位將軍指點一二。”


    百裏燕深施一禮,眾人不可置信。


    一番寒暄過後,趙遜主持防務,開始分派任務。


    入城後,趙遜實地視察了城防,因此第一件事便是加固城牆。


    尹秧城雖然戰略地位至關重要,卻因地處腹地,城池修繕率很低。此前也未曾料到晉軍會趁著鹹國內亂大舉進攻,還一口氣攻到望親江畔,以尹秧城現在的情況,肯定是招架不住幾次進攻。尤其是一字城,已成殘垣斷壁,根本守不住。


    “姚盛將軍,城牆修複可有難度。”


    “迴趙將軍,眼下缺乏土方、石料、器具,短時內怕是難以修複。”


    姚盛為難道,趙遜卻說:


    “即便是拆房,也得將城牆修好。”


    “諾!”


    “此外,江西岸可有消息,能否遣人過江聯通消息。”


    “不能。江麵晉軍封鎖嚴密,若非尹秧城矗立江邊,怕是早已攻上岸上。末將曾經六次派人過江,皆杳無音訊。眼下即便是熟知水情的漁民,恐怕也難以渡江。況且眼下冬令節氣,江水冰冷,難以潛水渡江。隻有等到明春,方有可能潛水渡江。”


    姚盛話音剛落,百裏燕若有所思說道:


    “趙將軍,在下有一事正想稟明。”


    “但說無妨。”趙遜看向百裏燕,仔細聽著。


    “入城之前,在下已勘探府河周邊地形,發現附近有陶土,不如趁著晉軍未到之際,令人挖掘,而後或以修補城牆,或以燒製石方,如此可利於我軍修繕城牆,亦能增強防備。”


    “哦,此處有陶土!”


    趙遜眼前一亮,看向姚盛,姚盛道:


    “末將不知此事,似也未曾見當地有燒陶匠。倘若有陶土,確實可用於加固城牆。”


    由於勞動生產力很低,技術也不發達,絕大多數城牆都是土坯牆,並沒有包磚。


    即便是古代中國,包磚城牆也是唐朝逐漸興起,但也沒有大規模包磚,直到到了明朝朱元璋開始,全國自上而下開始了大規模城牆包磚。


    眼下尹秧城就是土坯城牆,因此土坯城牆的損毀率比包磚城牆高得多,加上當地地處江邊,泥土含水量大,不是夏天晴天,修複城牆的難度很大。


    如果采用陶土,可以先用陶土燒成規則或不規則磚石,然後累砌,再加以粘土夯實,如此可以很快修複城牆。同時也能燒結陶塊砸人。


    商定修複方案之後,趙遜調集城中百姓,前往府河東南一裏處挖掘陶土,正如百裏燕所言,果然發現陶土,隨後就近伐木開爐,連夜燒磚。


    而與此同時,尹秧城的異動,三天後報到晉軍肥城大營韓合耳邊,一聽說尹秧城大興土木,韓合心生不解,於是問道探馬:


    “本將問你,可知鹹軍軍民究竟挖掘何物。”


    “卑職不知。鹹軍哨騎遍布,故而屬下等多人無法接近。但是一連觀察兩日,隻見城南一裏之處煙火四起,像是燒什麽。”


    “那能燒少什麽?”韓合起疑,擔心有變,於是追問:“除此之外,還有何異常,鹹軍守軍人數可有增加。”


    “屬下趕到時不曾見有援軍,若是前些日,屬下便是不知了。不過鹹軍大量伐木,並將原木、稻草鋪在城牆之上,不知何用。”


    “嘶……將原木鋪在城牆之上?”


    聽到這裏,韓合心中更疑,屏退來人後與王碩道:


    “王碩將軍,老夫怎覺尹秧城似有援兵趕到之象。”


    “但據水軍來報,水軍已經封鎖江麵,鹹軍並無過江跡象。但前番攻打肥城,劫走我軍糧草鹹軍至今未見下落,莫非這股流竄之敵已經進入尹秧城?”


    “嗯,不無可能。既如此,當火速命令前軍,直取尹秧城。我等也速速移營,隻要攻下尹秧城,鹹軍便再無反攻希望。”


    韓合老謀深算,料定尹秧城鹹軍異動,一定是軍力增加,加強城防跡象。如果單憑兩千多守軍,這麽興師動眾的伐木挖土,顯然並不正常。


    而此時韓合尚在肥城,而晉軍先鋒兩萬多人曾奉命扼守肥城西南,為大軍修整提供屏障,距離尹秧不到九十裏地,輕裝簡行強行軍,也得一天一夜才能趕到。


    韓合起初之所以沒有攻下尹秧,隻因為尹秧以南兩百裏就是望親江叉江口,叉江口西南流進誌國,因此尹秧城地位敏感,韓合剛剛攻取肥城,再攻尹秧城,如果誌國出其不意,韓合有可能全軍覆沒,被誌國撿了便宜。


    而且到時候,誌國來個替鹹國出頭,晉國豈不被打碎門牙。


    於是考慮再三,韓合攻下肥城修整之際,從後方調來三萬役兵,填補一路攻城略地分兵把手的空額,等到修整結束,再打尹秧城。


    隻是沒想到鹹軍反應迅速,打亂了韓合部署,隻能提前催動前軍兩萬人先去圍城,等到大軍趕到後,再行攻城。


    於是就是這一來一去四五天時間,堅守尹秧趙遜不僅修好了城牆,還備足了滾木檑石,坐等晉軍攻城。


    這天,百裏燕城牆上指揮潑糞撒尿,為阻止火攻城牆,臨時在城牆上掛起原木和稻草編織袋,編織袋內用爛泥、稻草大糞裝填,然後鋪在城牆上,以此抵禦淋了鬆油的弓弩、火箭襲擊,同時也能抵擋石塊攻擊,如此便等於給城牆披上一層防彈衣。


    此種防禦措韓合也是聞所未聞,顯然不是當下能有的,自然是百裏燕折騰出來的結果。


    這種給城牆“掛防彈衣”的措施,也還是南宋期間出現的技術,用來防禦當時前膛炮實心彈丸的黑科技,時下當然不可能有。


    時下攻城器械較為原始,隻有衝車、雲梯車、破牆、臨車、巢車、塔車、弩等,投石機也有,但分很多種。


    最原始的石炮車需要人力拉動,最先進的巨型杠杆配重投石機,是繳獲自金雪狄人的器械技術,中原仿製的產品,但工期很長,耗時費力,體型巨大,轉運也不方便


    因此城牆是除城門之外,破壞城池的重要手段。如果無法通過雲梯車、臨車、塔車登城,就隻能破壞城牆和大門。


    火燒城牆或是用人攻到城下,以幹草烈柴淋以鬆油、桐油火燒,引發牆體熱脹冷縮自己炸裂,早期開山修路,便是用鬆油火燒岩石,然後潑水等著自己炸裂。


    或是以巨弩、弩車,發射帶有鬆油的弩矢,刺入城牆後燃燒,引起炸裂。


    鬆油、桐油作為時下普遍使用的燃燒劑,燃燒後熱值很高。硝和硫磺都還沒有大量應用,尤其是硫磺,目前已知的隻有長孫國大量出產硫磺,其他國家產量幾乎可以忽略,所以硫磺成了管製戰略物資,很少用到,晉國就更沒多少。


    而大糞和尿液又可以抑燃,隻要頂住晉軍頭十天的攻勢,接下來的日子會好過的多。


    下午之際探馬來報,晉軍前鋒距離尹秧城已經不足十裏,其實肉眼都能看見。此時百裏燕還在城上組織備戰,趙遜率領一幹人等來到城牆,就聞著一股子屎臭令人作嘔。


    “魏賢,城防布置如何。”


    “迴趙將軍,除城西臨江城牆之外,東、南、北三麵皆以掛上草墊。”


    “滾木檑石可否充足。”


    “既是堅守,軍資器械用度自然沒有充足之說,隻能是越多越好。”


    “嗯,此言不錯。”趙遜頗為滿意,隨後又道:“你隨我前去敵樓,本將有一事已經謀定,想知道你是如何想法。”


    “諾!”


    跟隨趙遜來到敵樓,向東北方向了望片刻後說:


    “坐。”


    “謝將軍。”


    待他落座,趙遜說道:


    “本將軍決意,今夜偷襲晉軍,你以為如何。”


    “這……”百裏燕若有所思後道:“晉軍先鋒兩萬餘人,距離韓合大軍尚有一天路程,偷襲雖然無不可,但晉軍騎兵強勁,且先鋒並未見騎兵隨行,故而在下懷疑,韓合定是已經料定,我軍有可能在其先鋒立足未穩之際偷襲於他,故而極有可能令騎兵遊走附近,倘若我軍趁夜偷營,非但可能反被剿滅,甚至被騎兵破城。”


    “嗯,有理,接著說。”


    “故而偷襲先鋒大營不可取,但劫殺其騎兵有可能。”


    “可夜間偷襲,如何劫殺騎兵。日間步軍作戰尚且不易正麵交鋒,更何況夜間。”


    “趙將軍,可知府河東南還有一坑。”


    趙遜聞訊眼前一亮:


    “你是說,趁黑,將騎兵誘入坑中,令其自相踐踏。”


    “正是,晉軍前幾日定有探馬斥候遊走附近,故而晉軍前軍趕到後,必然勘察此坑,一時半會兒不明我軍意圖,而且此坑已然很深,填之耗時耗力,故而晉軍多半不會填坑。既然不填,這夜間黑燈瞎火之下,騎兵乍來尹秧,斷然不會提防,若是傾巢而出經過此坑,我軍可不費一兵一卒,坑殺晉軍騎兵一部,挫其銳氣。”


    由於前幾天在府河東南一裏挖陶土,被挖出一個大坑,若能夠利用夜色,趁著晉軍麻痹大意,晚上把晉國騎兵引向坑裏,晉軍前赴後繼摔下去,後麵跟著摔,然後後麵再踩前麵,最後再栽跟頭,負責掩護晉軍前鋒,暗算鹹軍偷營的騎兵可就遭殃了。


    而且更缺德的還是,這麽大的坑,明擺著就在那裏,晉軍一時半會兒不知所以然,壓根想不到自己晚上能栽裏麵,而且這個坑說深吧,也就兩三米的土坑,摔不死人。可誰能想到,晚上大量騎兵打這兒過呢,而且還是人生地不熟,追殺的時候往坑裏去。


    所以這是陽謀,就在你眼前擺一道,讓你看得見,就是不明白怎麽會栽了。趙遜不提偷營一事,連百裏燕自己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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