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宴會迴來後已經是深夜時分,輕舟卻沒有半分睡意。今晚的經曆對她來說頗有些震撼,實在是讓人在意得很。她倚在飄窗邊,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腦海中開始細細地整理思路。


    所謂的失憶讓她忘記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的身份,但有些東西似乎仍然刻在骨子裏,從而讓她下意識地做出某種反應。就比如在麵對沈家人的時候,無論他們的表現多麽友善,氣氛多麽溫馨,她也沒有半分能夠融入進去的感覺,甚至還隱隱生出些抵觸心理;又比如在麵對盧方明,或者說是沈翊淮的時候,她的心裏除了驚訝,竟還莫名生出些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她本該與對方是同一類人。


    事實上,在沈翊淮說出“高塔”二字的時候,她的心髒就像是被刺了一下,再加上後麵的變故,讓她愈發地覺得對方之言或許都是真的。


    如果這裏是一個虛假的世界,那沈家人對她的態度就解釋得通了,畢竟真正的家人之間哪裏會客氣到那種地步?而她的失憶或許也並不是因為車禍。


    沈翊淮提到過“時空穿越”這件事,又說她不屬於這個世界,提醒她必須盡快想起來過去的事情,並且離開這。


    但離開的方法,沈翊淮並沒有提及。他就像是為了喚醒自己才來到這裏,甚至不惜因此占用了別人的身體來找她,可破局的辦法,她完全沒有思路。


    如果沈翊淮知道該怎麽離開這,應該早就帶她走了,而不是匆匆趕過來留下警示。


    輕舟搖了搖頭,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瘋了——她居然會這麽相信一個陌生人,甚至是在連對方的真麵目都沒有見過的情況下。


    “篤篤篤——”敲門聲傳來,輕舟收迴思緒,看向推門進來的張欣婉。對方端著杯牛奶,朝她微笑道:“小輕,時候不早了,喝完牛奶就早點睡吧。”


    不知道是否為錯覺,輕舟感覺對方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模糊,就像是老式電視機卡頓時的花屏一樣。


    她眨眨眼,再看過去時,一切仿佛又迴歸了正常,在明亮的白色燈光的照映下,張欣婉的笑容堪稱完美,甚至完美到令人覺得很別扭。


    她的目光移到張欣婉手中的牛奶上,透明玻璃杯裏乳白色液體看起來很正常。這些天來,張欣婉每晚都會送一杯牛奶過來,還告訴她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不喝牛奶就睡不好覺。


    輕舟迴憶了一下,這段時間,她的確每晚都睡得很好,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牛奶的助眠效果,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影響。


    “先放在那吧,我等會就喝。”


    張欣婉並沒有被輕易敷衍過去,走到她麵前,把牛奶遞給她:“已經很晚了,現在喝完就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去看你爺爺呢。”


    這件事是沈家夫婦在午餐時間提到的。沈老爺子晚年不喜城市的喧鬧,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從家裏開車過去要大半天的時間,所以明天得早起。張欣婉勸說她的理由很充分。


    輕舟垂眸看著她遞過來的牛奶,伸手接過,一飲而盡。


    張欣婉滿意地收迴杯子,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她躺上床,甚至還在她床邊坐下,給她唱了一首搖籃曲,溫柔的聲音令人沉沉欲睡,儼然把她當成了幾歲的小娃娃對待。直到床上的人唿吸趨於平緩,張欣婉才離開。


    幾分鍾後,輕舟強忍著濃重的睡意,從床上坐了起來,衝進衛生間就是一陣催吐。時間過去了好一陣子,想要完全消除影響已是不可能,她又用冷水洗了把臉,終於感覺清醒了幾分。


    深夜時分的沈宅寂靜得有些可怕,輕舟多穿了件外套,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沈宅內一片漆黑,她不敢貿然開燈,隻好貼著牆根,借著窗簾縫中透出的月光緩慢地前進,直到靠近大門。她微微鬆了口氣,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輕緩地轉動。


    她推開門,目光落在灑滿月光的前院時,瞳孔猛地放大。


    天空黑得令人發慌,抬頭看不見月亮的影子,附近也完全沒有人造光源的蹤跡,可前院卻依舊被照得明亮。白日裏的盛放的洋桔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地色澤如血的玫瑰花瓣,還有一些形狀可疑的血肉模糊的東西。馥鬱的玫瑰香氣縈繞在鼻尖,甚至已經有些嗆人,如同化為實質般撲上來,糾纏住人的四肢。庭院內的怪物察覺到生人的存在,紛紛朝著輕舟的方向聚集而去。


    她的手緊握住門把手,理智告訴她現在應該立刻關上門躲起來,可身體卻不聽使喚。殘留在身體裏的藥力在花香的輔助下徹底發揮出來,她感覺頭很暈,身體也變得無力,哪怕是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也沒辦法換來幾分清明。


    血腥味在口中漫開,身體往後下落的時候,輕舟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悠長的歎息,讓人戰栗不已——


    “真是不聽話的孩子……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門外的怪物似乎不能進入沈宅,隻聚集在門口,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異叫聲,在門外留下了無數鮮紅的抓痕。陰冷的風從外麵灌入室內,卷起數片玫瑰花瓣,試圖突破阻礙,卻無功而返,那些花瓣又重新落下,再被怪物的用爪子碾碎成泥。


    輕舟試圖掙紮,卻被身後的人以一種不可抵抗的力量拖迴了房間,而後又被摁著灌下一大杯苦澀的不知名藥水。房間內被陰影完全籠罩,她什麽都看不見,但這並不妨礙她辨認出鉗製住她的人的聲音——是張欣婉,她所謂的“母親”。


    “你們到底是誰?”


    即使心裏清楚不可能得到答案,她也還是問了出來。出乎意料的是,張欣婉在聽到她的質問時,身體明顯頓住,而後更是鬆開了抓住她的手。可惜輕舟這時已經被灌了藥,渾身失去力氣,根本沒辦法借此機會逃脫。


    “孩子。”張欣婉的聲音輕柔,帶著些許的蠱惑力,“你隻需要知道,我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困意不容抗拒地席卷而來,輕舟還未來得及繼續詢問,便被拖進了黑沉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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