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悅禮愣住,而後順著他的思路去想,很快便明白了:“對啊,既然我們總是要迴家的,在這結不結仇也就不重要了,我們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能讓角色發現自己身處小說世界,這是糾察員的共識,所以李筱無法向他們解釋為什麽不能傷害這個世界的主角,也就沒辦法徹底打消唐堯的懷疑。


    “時空不允許被攪亂,他們還有很長的未來,這就是你們不能殺人的原因。”輕舟的聲音傳來,冷靜的語氣壓下了眾人內心的不安,“你們不屬於末日世界,別讓自己被同化了。”


    縱然唐堯等人在原本的時空也會跌入詭異的密室係統,但那都是後話。在此之前,他們都還是遵紀守法的公民,道德底線也遠沒有那麽低。現在使用武器僅僅是作為正當防衛,可一旦有人將槍口對準別人的腦袋,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她的聲音很冷,仿佛是寒涼的潭水,將密室小隊整個淋透。


    唐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失去了眼鏡的遮掩,他眸中的探究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這是他第一次聽見輕舟說話,在此之前,這位同樣來自時空管理局的隊員就一直隱沒在隊伍最後,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但他從來沒有因此而忽略掉這個人。


    她的聲音和自己想象中的樣子沒有太大差別,如同一捧白雪般清冷——讓人不由得幻想著當這捧無暇的雪在掌心融化時,會展現出怎樣的清冽。


    一個身影擋住了唐堯的視線。他微微抬眸,正對上一雙黑沉的眼眸。幾乎是在瞬間,鋪天蓋地的氣勢將他壓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強烈的危機感讓他下意識選擇了迴避,逃跑般收迴了自己的視線。


    隔絕了煩人的視線,雲林像是沒事人般站在輕舟身邊,出聲附和她的話:“沒錯,正因為你們不屬於這裏,所以更加不能習慣這個世界的規則。”


    黃昏時刻已至,火燒雲出現在天際,豔麗的晚霞在天空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同時也警示著危險的來臨,眾人紛紛選擇躲進屋內,對夜晚嚴陣以待。


    輕舟沒有立刻迴屋,而是抬頭望向天邊,手中展開的信紙被風輕輕吹動。她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都有些酸了,晚霞也逐漸淡去,能夠確定這隻是一場自然現象後,她才收迴目光,轉身打算迴屋休息。


    這時她才發現雲林靠在門邊。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等她迴頭的時候,他微笑著朝她伸出了手。最後一絲霞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是溫柔的粉色,沒有麵目猙獰的火焰,也沒有豔紅刺目的鮮血,他的笑似乎就是驅散夢魘的良藥。


    不知道為什麽,輕舟突然就想起了在木屋的那一幕,幽暗的藍色燭光之中,他緊握住她的手,毫無防備地將匕首抵上自己的心間。


    好像不管是在什麽時候,他都很相信自己,這種信任從第一天見麵時就不加遮掩地展示出來,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而輕舟甚至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還會一如既往地站在她身邊嗎?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隻是單純的同事關係,哪怕雲林從來到五隊的第一天起就對她表現出了極大的關注,但他並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至於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變了,當她隱約意識到事情開始朝著脫軌的方向發展時,她下意識慌了。


    雲林喜歡她。


    他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熱情,可又很得體地考慮到她的感受,一旦她表現出不適,就會立馬後退,直到下次再試探著湊上來,固執得很。


    她也喜歡他。


    可是在意識到雲林對自己的感情後,輕舟反而後退了。她知道保持這種曖昧的關係對他來說不公平,是很可恥的行為,可她沒有辦法打破自己的恐懼。


    正如那次在病房看電影時,她明明可以拒絕雲林,也可以保持距離,但最後還是忍不住靠近他,一邊偷來短暫的甜味,一邊心虛地閉上眼睛假寐。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從前就是,後來更甚。


    可雲林好像從來沒有放棄等她。


    輕舟沒有說話,收起手中的信紙,慢慢地走到他的麵前。分明是空無一物的掌心,她卻好似看見那裏有一顆鮮活的、跳動的心髒,用最熾熱的溫度,毫無保留地向她展示著自己的態度。


    心髒歡快地跳動起來,是她從未聽過的鼓點,仿佛在迎合著對方的熱情,又好像在催促著她做出決定。


    雪花其實很害怕孤單,於是它自高山之巔飄落,選擇降落在溫暖的掌心中。哪怕知道自己可能會融化,但它一點也不在乎——在成為雪花之前,它其實也曾經在暖泉的懷抱中流淌過,隻是時間過了太久太久,以至於它快要忘記那是什麽感覺了。


    雲林收攏了手掌,將她牢牢地牽住,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


    她想,自己大概重新找迴了一點勇氣。


    “雲林,我可能得破規矩了。”


    雲林點點頭,也沒問她原因:“我知道了。”


    夜幕降下,所有人聚集在屋內,凝神傾聽著外界的聲響。


    陸鶴行抬眸看向係統熒幕,上麵展開一副地形圖,能清楚地看見現在有很多紅點在朝著這裏靠近。


    喪屍能感應到活人的氣息,並受殺戮本能的驅使尋味而來。目前能夠抵禦喪屍攻擊、稱得上安全的地方都屬於大型的人類聯盟,而唐堯他們這種誤入的散兵並不具備長久在此生存的能力,就連目前找到的這間屋子,看起來都有些搖搖欲墜,不知道之前遭受過多少次圍攻。這麽多人聚集在這裏,活人的氣息太過強烈,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曹悅禮已經對黑夜產生了本能的恐懼,整個人不安地貼在唐堯身邊。雖然看不見助手係統的光屏,但她大約能猜出此刻糾察員們在探查外界情況。


    作為弱小者,曹悅禮會下意識地依附強者,唐堯是她找到的救命稻草,而時空管理局則是她的希望。她也因此格外關注糾察員們的動向,在看見陸鶴行表情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不安感瞬間升至頂端,甚至讓她渾身都有些麻痹。


    怎麽了?發生什麽了?為什麽皺眉?


    唐堯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但這沒起到太大的安撫作用。曹悅禮的神經太緊繃了,幾乎隻差一根尖刺,就能讓她徹底爆炸。


    幸而陸鶴行很快就給出了態度:“有喪屍在靠近,目前情況還在可控範圍內。李筱今天已經對你們進行了緊急訓練,待會我們會分發武器,你們先躲在這,每個人都要保護好自己。等今晚安全度過,明天上路,找新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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