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的床還算寬,雲林往旁邊挪了挪,拍了拍空出來的位置:“椅子太硬了,你坐這。”


    投影這時來到了轉場,黑色的背景下隻有遙遠的幾點微弱星光,室內的光線隨之變得愈發昏暗。雲林看不清輕舟臉上的表情,隻感覺身邊微微一陷。等光線再度亮起來的時候,她就坐在他身邊,正在認真地看著投影的內容,神色自然得好似他們根本就沒有靠在一起。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子,給她蓋上:“空調有些涼。”


    遙控器就在旁邊,但誰也沒提出去拿過來調高溫度。兩人的視線都落在投影上,一時無言,隻有低沉的畫外音堅持著打破室內的安靜。


    直到紀錄片放了大半,雲林才偏頭看向身邊。女孩在不知不覺中睡著,睡夢中的她少了幾分清冷,猶如貓兒收起了防備的利爪,軟乎乎的樣子倒是和身上的糖果甜味更加契合。


    雲林抬起手,想要引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之際頓住。借著恆星滅亡之際爆發的亮光,他看著女孩的麵孔,思緒不覺有些飄忽,直到投影再次轉場,他才迴過神來,沒有繼續剛才的動作,手往下落,給她把被子拉了拉。


    紀錄片還在播放,他把音量調低了點,繼續看下去。


    等輕舟睡醒的時候,紀錄片早已結束。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時間後便下了床:“我該迴去了。”


    雲林伸手打開了燈,室內一片明亮,驅散掉了心裏才蓄上的幾分暖意:“嗯,路上小心。”


    輕舟並沒有注意到他眼裏的失落,穿好大衣拿起書便離開了。關門聲響起,雲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感覺心裏有些煩躁。


    真是的,差點就沒忍住讓她留下來了……


    他摸過手機打了個電話:“申喬,能再幫個忙嗎?”


    “你自己可以解決的事情還找我做什麽?”


    “我還沒說你就猜到了?”


    “反正都是為了你那個隊長,當然好猜。”申喬的聲音毫無波瀾,“最近查得嚴,除了時空亂流的問題,部長還指示我們順便把近年來的檔案全部審查一遍。各部門正是警惕的時候,這個節骨眼上我也幫不了你,你自己最好也別想著黑係統,還記得之前的教訓嗎?”


    提到那件事,雲林的眸子暗了暗:“你沒在輕舟麵前說什麽吧?”


    “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當然不會摻和。”申喬那邊傳來其他人聲,估計是有事,很快就把電話掛了。


    雲林無意識地來迴劃動手機頁麵,還沒想到什麽,便聽見敲門聲傳來。來的是陸鶴行和陳渝,都是他以前的隊友,相比於李筱,他麵對這兩人的臉色要好很多。


    陸鶴行把果籃放下:“聽說李筱來找過你?”


    “不愧是一隊隊長,消息就是靈通。”


    陸鶴行有些無奈:“都說了別這樣叫我。爺爺都說了,隻要你想迴來,隊長的位置依舊是你的。”


    雲林挑挑眉:“你也是來勸我的?”


    “那倒不是。”陸鶴行這會兒倒是坦誠,“你在的話我壓力會很大,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我得到想要的位置,你和喜歡的人在同一個隊伍,各自安好。”


    陸鶴行從小就渴望得到爺爺的肯定,而雲林當年就是他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隻怕一隊隊長的位置還輪不到他。


    “陸老一直都很看重你。隻是因為你姓陸,所以他對你的要求才遠超過我們任何一個人。隊長的位置你當之無愧。”雲林聳聳肩,“別看他以前老誇我,你瞧,最後還不是一腳把我踹出去,也不讓我叫他‘老師’了?”


    “那隻是氣話……”


    陳渝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咱們現在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次麵,今天是想把時間都花在商業互吹上麵嗎?要不要我給你們備紙磨墨,你倆各寫一篇小作文?”


    兩人這才作罷。


    “不過既然提到了五隊隊長,林哥,你把人追到手沒?”陳渝有些好奇地問,“當年你在一隊鬧得那些風風雨雨大夥兒可都還記得,弄得跟偶像劇似的,都過去這麽久了,人拿下沒?”


    “……”雲林很想把她那張嘴縫起來,“沒有。”


    “你挨了那麽重的罰,不就是為了去找她嗎?怎麽,現在又不敢了?”


    雲林看向陸鶴行:“管管你老婆。”


    陳渝小臉一紅,還沒說話,就聽陸鶴行道:“我可管不了她。”


    故意拖長語調地“咦”了一聲,雲林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朝他倆揮了一下:“你倆走吧,我看著心煩!”


    陸鶴行也沒猶豫,盡了往昔的隊友情分後便拉著陳渝走了,隻是臨走前提醒了一句:“李月觀的審查結果下來了,舉報無效,你們最好注意點。”


    即便是匿名舉報,憑一隊的手段也能輕易查到舉報人的身份。李月觀不過是預備教育部的一名普通員工,信息部部長要弄她壓根就不需要走舉報這條路,背後真實的舉報者無需多猜就知道。


    輕舟和李月觀的矛盾並非全高塔皆知,隻有當年事件的親曆者才知道她們曾經的過節,即便是五隊的其他隊員也隻是知道她們師生不和而已。陸鶴行的話無疑是在提醒他別忘記當年有可能埋下來的隱患。


    雲林低頭看看自己被固定住的右手臂,沉思半晌後按了鈴。專門負責vip病房的護士很快就走了進來,還沒來得及詢問情況,便聽見病床上的患者微笑道:“你好,我想出院了。”


    與此同時,從醫療部離開的輕舟並沒有著急打車迴家,而是沿著道路慢慢朝著那個方向走去。從孤雀山迴來之後,餘景至今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每天都早早地背著包出門訓練,晚上迴來也不和她打招唿就直接迴房間,明顯是在和她冷戰。


    輕舟曾經也不接受糾察員隻能袖手旁觀的態度,自然理解餘景現在的想法。但她能說的都已經說了,還能怎麽辦?難道真的要把那件事說出來?


    一想到這,她就有些不敢迴家。她知道餘景有知道真相的權力,也知道做錯了事情就要勇於承擔,正如當初她也沒有反抗高塔給予的懲罰。可她同時得承認,自己現在還沒有勇氣向他坦白。


    原本她都計劃好了,在餘景成年的那一天,不,在餘景成為正式編的時候,她就把一切都說出來。那個時候的餘景已經擁有獨立的能力了,就算怨她恨她不想再見她,至少也不用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


    其實輕舟從一開始就抱著最壞的打算,於是在照顧餘景的這些年,她一直都有意培養他的獨立能力,做好了會失去他的準備。即便是在餘景年紀尚小的時候,她也很少幹涉他的想法——除了在填寫部門誌願的時候,她不願他進入糾察部。


    但最後還是沒有拗過他。


    不管路程再遠,也總有到終點的時候。輕舟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23點,開門之後迎接自己的是大片昏暗,隻有廚房還亮著燈光。


    餘景端著杯熱水從廚房走出來,姐弟倆四目相對。他穿著輕舟在某個任務世界裏買迴來的藍色睡衣,胸口上繡著一隻小獅子,像是也瞪著眼睛在看她。他的頭發有些亂,應該是中途睡醒後來廚房找水喝的。


    “餘景……”


    還沒能輕舟說出話來,他就收迴了目光,捧著杯子迴了自己的房間,一點要和她對話的意思也沒有。


    廚房的燈還亮著,光有些冷,毫無波動地落在地上,對人類的矛盾沒有任何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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