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將軍不想娶夫郎,難不成想一輩子孤獨終老。


    “將軍還年輕,不知道夫郎的好。”有人試探著道。


    青棠淡笑不語。


    次日清晨,青棠帶著一隊兵馬入住安雙城。


    馬蹄踩著雪,在這安靜的城裏發出突兀的清脆的聲音。


    她高坐在馬背上,背挺得很直,一手拉著繩,另一手拿著一把傘,舉在頭頂擋著飛雪。


    這番做派其實有些奇怪,可是落在她身上又顯得很是合理。


    安城內的百姓或許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因此這偌大的城內竟安靜的隻有雪飄落的聲音,和馬粗重的喘息。


    “將軍,安月一家。”遊影話音一頓,麵上露出一絲欽佩。


    “除卻一七歲小童,其餘三人皆自刎於房中。”


    “這是其夫郎留下的信。”她將手中握著的一封信遞給青棠。


    青棠垂頭看,她們一上一下,倒是顯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但她那雙眼淡的像水。


    說是一封信,其實更像是一封血書。


    鼻尖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鐵鏽味。


    她慢條斯理的打開,麵不改色的看著上麵的內容。


    許久,把信折起,望著遠方看不清的雪霧,神色不明:“將那小童帶來。”


    遊影給旁邊士兵一個眼神,那士兵立馬跑了出去。


    看著人走遠,遊影這才重新看向青棠,神色認真道:“將軍,斬草還需除根。”


    那信上能寫什麽,便是不用看,遊影也能猜出幾分。


    無非便是,求將軍留下那小童一命。


    可無論如何,其父母的死都與她們有關,留下那小童,難保他不會心中懷有怨恨,伺機而動。


    屆時,又當如何。


    遊影心中希望,將軍心能再狠些,將那小童殺死。


    若是將軍心軟,下不去手,遊影想,那便由她親自動手。


    她正想著,那方小兵也將人領了過來。


    那小童裹著一身白色的雲棉襖,遠遠瞧去似淹沒在這大雪中,像一團挪動的雪球。


    待走近些便發現,這小男孩生的眉清目秀,隻是麵色蒼白,眼眶微紅,臉上沒多少肉,瞧著倒是可憐可愛。


    遊影隻瞥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她依舊不改變自己最開始的想法,這孩子留不得!!!


    青棠垂眸靜靜的看著小男孩。


    他上前幾步,對著青棠行了個很標準的禮,聲音微弱如同剛出生的小貓,在風雪中略微飄忽。


    “安雙城城主之子安宜春拜見將軍。”


    七歲年紀,禮數周到,談吐清晰,不卑不亢。


    此子長大後定是一個人物。


    遊影眼裏一閃而過的殺意,手中劍鞘露出半分。


    青棠輕輕瞥了她一眼,遊影身子一僵,壓著眉,把劍按了迴去。


    青棠目光落在安宜春身上露出幾分若有所思。


    “你父母之死,你可怨本將。”


    安宜春抬眸,看見麵具下那雙清明的眼,他一愣,搖頭道:“不怨,母親同我說過的,將軍,我雖小卻也明白,楚國遲早要亡,這是我母親選的道,宜春不會懷恨在心。宜春隻想謹遵父母之命好好活著。”


    空氣中久久未傳聲響,過了半晌才聽見將軍輕聲應了句。


    “嗯。”


    遊影倏地抬頭,“將軍!!”


    青棠看著她,目光掃過了那看似安靜的房屋。


    遊影當下便明白將軍的用意,打下天下雖然曲折但也不難,難的是百姓是否擁護新主。


    如今這城中百姓或許都在偷偷窺看,將軍這聲音應答,是給百姓們一個心安。


    讓他們知道,燕國也是一個好的歸宿。


    遊影不再說話。


    自此,楚國被全部收服,他們在楚地待了三個月,重整秩序,重頒法律,了解楚國的當地文化和民俗特色,因地製宜。


    三月後,京城來信,先皇駕崩,新皇登基,派人接管這裏,下旨讓青棠迴京。


    京城自兩月起便派人過來做交替,派的人是一位老將軍,隻是風雪路南難,他們走了整整兩個月才到。


    青棠與那老將軍見了麵,老將軍對著她直笑道:“虎娘無犬子,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說著,她挑著眉調侃道:“你母親讓我幫她帶句話。”


    青棠沒什麽反應,連眼皮都沒多動一下。


    老將軍納悶:“怎麽你不好奇。”


    青棠麵不改色,聲音淡淡:“不好奇。”


    老將軍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笑了起來,“子衿,你母親讓我與你說,讓你莫要再置氣,快些迴去,你父親十分想你。”


    子衿是青棠的字。


    “她還說,這次不逼你成親了。”


    老將軍扶著掌嘿嘿一笑,有些不正經的模樣。


    心裏卻也不由得感慨,這上官曦倒是好福氣,生了這麽一個厲害的女兒。


    不過是不想成親,一言不發跟著軍隊跑,隻用兩年就收服了楚國。


    消息傳迴燕國時,群朝皆驚,上官曦那老匹夫更是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一邊裝著一副謙虛內斂的樣子,叫人看著就想揍上兩拳。


    想起她那日出門,上官曦那張笑成菊花狀的臉,老將軍不由一陣牙酸,恨不得把青棠搶迴來做自己的女兒。


    隻可惜她戎馬半生,隻有一個女兒,自小病弱,學不得武,女兒早早離世,隻留下一個孫子。


    唉,都是命。


    她身上驀然出現一種哀沉,叫青棠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翌日,青棠準備歸京。


    她所帶的這支隊伍也要跟著一起迴去,一行人轟轟烈烈,踏上歸鄉之路。


    初春,空氣寒涼,說話間還是會唿出一層淡淡的白霧。


    路邊嫩牙初初破土,探頭探腦,顯得略為羞澀。


    他們足足趕了一個月的路終於看見城門。


    城門外已經有人在等候,紅色官服圍繞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她長身玉立,麵容俊美,五官凜冽,眉眼間自帶威嚴。


    燕國新皇,曾經的太女,燕然。


    青棠沒什麽反應,後麵的戰士們卻開始竊竊私語。


    “那是皇上嗎,皇上居然親自迎接我等。”


    “我們可是收服了楚國呢,皇上自然重視我等。”


    ……


    青棠猛得拉緊韁繩,身下駿馬長鳴一聲,速度加快,後麵是士兵一看,連忙跟上腳步,她們在接近城門處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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