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一直壓著她,所以一個人從不敢來,今天也鼓起勇氣跟著來的。


    蘇珊看出她眼中的膽怯,拍了下她肩頭。


    “怕什麽,誰要招惹你,拿出娘的架勢來,使勁嚷嚷。”


    顧蓉覺得這個辦法好,娘隻要撒潑打滾,村裏人就不敢招惹她。


    顧蓉提著的心踏實了些。


    跟著蘇珊到了縣城,這裏看看,哪裏看看,眼睛都看花了。


    蘇珊帶著她去了工廠片區,顧蓉看著工廠裏出來的那些女同誌,一個個穿著襯衫,梳著大辮子,周身帶著一股優越感,她眼中都是羨慕,低頭看了眼自己補丁累積著補丁的衣服,有些自卑。


    蘇珊走了幾步,沒看到顧蓉跟上,見她眼神躲閃,掃了眼周圍的女工人。


    心中有些複雜。


    “妹子,咱們沒偷沒搶的,就是衣服上有幾個補丁,這算什麽,隻要思想覺悟高,一樣是個優秀的女同誌。”


    顧蓉聽不到二嫂說什麽,但看著二嫂雙眼亮晶晶,麵上似乎在發光,她心中的自卑少了些許,走路也漸漸抬起頭來。


    到了廠子裏,蘇珊把活給交了,算了下給顧蓉拿了一塊六。


    顧蓉從沒拿過這麽多錢,有些遲疑。


    “嫂子,你給多了,多了六毛。”


    蘇珊笑了看她一眼。


    “工錢就是這麽多,你不信自己看。”


    蘇珊把單子遞給顧蓉看,確實上麵寫著一個八毫一個,她做兩個就是一厘六毫,比二嫂說的一厘兩個多六毫。


    顧蓉看著那單子,知道二嫂沒有坑,她們,心中更是感動。


    “二嫂,咱們在接些單子。”


    蘇珊卻為難的皺眉。


    “單子都被接走了,咱們接不到了。”


    顧蓉一聽,想到薑樂和四哥弄走的那些單子,麵上就垮了下來。


    “二嫂,沒辦法了?”


    手中拿著一塊六,她心裏還熱乎著,怎麽就不成了?


    “下個月來吧!或者咱們周圍轉轉。”


    顧蓉不敢上去問,隻能聽蘇珊的。


    倆人轉了一圈周圍的廠子,根本就沒有手工活接,要接人家也隻找縣城戶口的。


    顧蓉一顆心漸漸沉入穀底。


    心中更是把薑樂給恨上了,自然還有自家四哥,他為了討未婚妻歡心,把一家人的活路都給斬斷了。


    “小妹,你有要買的東西嗎?”


    顧蓉搖頭,捏緊了手中的一塊六毛。


    蘇珊也沒有多問,帶著她去百貨大樓轉了一圈,買了些雞蛋糕,就離開了縣城。


    一路上顧蓉心中都無限壓抑,她以後沒掙錢的路子了,沒了,什麽都沒了。


    到了家裏,一進門眼睛就紅了,王老太一看閨女這樣,以為是蘇珊欺負了。


    “老二家的,你怎麽欺負顧蓉呢?”


    王老太一開口,顧蓉就打斷了她。


    “娘,二嫂沒欺負我,是咱們的活,人家說了,都被接完了,沒了,以後掙不到錢了。”


    王老太一聽,頓時就慌了,掙不到錢?


    “誰接的,之前不說還很多嗎?”


    蘇珊掃了眼王老太不吭聲,王老太瞬間就明白過來,麵色瞬間就黑了。


    她是黑了,朱月蛾卻當場就鬧了出來。


    “娘啊!你為了個外人,把一家人吃飯的活都給送了出去,現在一家老小都幫薑家鋪路掙錢,你滿意了吧!你高興了吧!”


    朱月蛾從沒敢這麽大聲和王老太嚷嚷過,但一想到掙的錢還沒捂熱乎,這就沒了。


    她心裏就像刀子割一樣。


    王老太嘴唇蠕動幾下,想嗬斥朱月蛾,但那嘴是怎麽都張不開。


    想到昨天惦出去的錢,心裏更不是滋味。


    “老二家的,你確定真沒了?”


    蘇珊掃了眼顧蓉。


    “娘,你不信我,你也不信小妹嗎?”


    顧蓉本就怨王老太,聽到二嫂這話,也炸了。


    “娘,你這什麽意思,二嫂為了這個家,好不容易找了這個活,還不藏私,掙多少就告訴大家多少,你不幫著家裏人,把好處拱手送人,你還懷疑上二嫂了,你太過份了。”


    王老太從沒有被家裏這麽指著鼻子嗬斥過,想反駁,但嘴巴就是張不開。


    如同黏上了膠水,而且這心裏也不得勁。


    蘇珊不搭理幾人,把錢都給分了。


    朱月蛾握這手中的這兩塊四毛錢,心裏更難受。


    這才幾天,她就掙到了兩塊四,要是在多給些時間,那就是二十四塊,將來說不定就是兩百四十塊。


    她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


    “娘,你讓老四把活計給我們做,價格照舊,不然這碗飯,誰都別想吃。”


    朱月蛾紅著眼睛怒喝,王老太捏著手中的一塊六,聽到老大家的話,眼睛瞬間就亮了。


    “行,老四晚上迴來,我給他說一下。”


    顧業今天下午踩著點去交的工錢,押金沒有要薑樂的,但卻把手工活的錢給結迴來了,他捂著手中多得的四十塊錢,心中無比激動,這輩子,他從沒摸過這麽多的錢,哪怕此刻薑家鬧騰上了,他也不會給。


    顧業腳步輕飄飄的迴了村裏,把工錢都給結算了,手中最後捏著多得的二十多塊,和自己十塊多塊,走路都有些飄飄然的。


    但一進門,就感覺家裏的氣氛不對勁。


    他納悶,難不成家裏出事了,還說薑樂鬧上來了?


    “老四,你給我過來。”


    王老太喊了一聲,顧業看了眼目光不善的大嫂和小妹,心中琢磨,他好像沒幹什麽吧?


    王老太也不整些彎彎繞繞,開門見山把事情說了,顧業聽完卻不開口。


    王老太一聽就慌了。


    “老四,咱們才是一家人,你不分咱們家,你想幹嘛?”


    難不成兒子真的被薑家拿捏了。


    “你先把我昨天墊的工錢給我。”


    王老太伸手就要錢。


    顧業無奈,隻能把錢給了王老太,這錢還沒捂熱,就這麽給了,心中一老不是滋味了。


    但話題又迴到了正軌上。


    ‘娘,不是我不讓家裏人做,是人家說,沒了,以後都不會有,他們廠子被包了,以後要招工人。”


    王老太,心裏就一咯噔,完了,那真的是完了。


    “老四啊!你……”


    王老太說不出話來,好好的活,怎麽就沒了呢!


    她手中的一塊六剛熱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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