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止一次偷偷拉開廚房的門,看見小姑娘順著門縫外眺的背影。她心裏清楚,小姑娘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時光。


    為了讓小白薇能多感受一會兒,母上大人在熱菜的時候會下意識放慢速度,讓小白薇能有更多的時間去享受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母上大人才會對兒子發出疑問。


    小白薇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去關門,導致這一舉動的原因,肯定不像是那三言兩句的‘沒事’一般輕鬆。


    她當時正在廚房裏熱菜,不知道外頭具體發生了什麽。隻是想到兒子在外頭,那些個小跟班又集體失蹤了,越發覺得這裏頭有問題。其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就是再傻也能聯想到一二,隻是缺少一個明確的答案罷了。


    之所以一開始按耐著不問,是因為挨著小姑娘不遠,怕讓人聽見了心情更不好。如今拖著兒子走遠了,自然要將那些疑惑問個水落石出。


    男孩臉上並沒有任何秘密被拆穿的尷尬和恐懼,甚至有一絲理所應當。


    他早就知道瞞不住母上大人的。


    自家老爸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花腸子,老實程度就像是射雕裏的靖哥哥,雖然身懷大神通,實際上卻有些木木呆呆。


    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生出養他這樣主意多多有勇有謀的孩子的,除非有另一方的綜合。那便是母上大人。


    還是打個比方,母上大人像極了會打狗的蓉妹妹,機智,聰慧,七竅玲瓏。


    作為兩人的結晶,又是由母上大人親自教養,男孩可不是那正負相加的結合體,而是妥妥的取其精華,將母上大人的聰慧學了個十成十不說,還隱隱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


    隻是趨勢還隻是趨勢,在沒有成為現實之前,男孩這點小心思小動作,是沒辦法瞞過母上大人的火眼金睛的。


    男孩深知這點,又有事情需要母上大人幫忙配合,所以也沒有自作聰明班門弄斧的打算,老老實實就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三兩句將女孩與他們的糾葛說完,男孩開始迴答第二個問題:“小胖他們讓我給嚇唬一通,這會兒多半已經快到家了。”


    迴答完所有問題,男孩好看的臉染上了深深的愧疚,沒等母上大人批評就自覺的自我檢討道:“這件事是我的錯。”


    “如果我注意一點,謹慎一點,在小胖問的時候推脫說不清楚不知道,後麵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這是事實,他無從抵賴。


    母上大人聽完全程,眉頭皺得死死的,眉間溝壑深邃得恨不得同時夾死多隻蒼蠅。


    沉默片刻,她最終重重的歎了口氣,沒有過激的指責,隻是淡淡的看向滿臉愧疚的兒子,“確實是你的錯。”


    她的聲音聽不出什麽起伏,平靜得就像是在敘述一件事實,不包含任何責罵情緒。


    之後,她同男孩說了房子裏發生的事,包括小白薇事後的每一個反應。


    男孩聽了母親的講述,結合自己和小胖墩他們一起經曆過的事,心裏重重的歎了口氣。


    想起小白薇對母親說的那句‘我不在意’,男孩的心一連抽了好幾下,生疼生疼的。


    如果真的能像話裏說的那樣做到不在意,又怎麽會有之前的潑水和笤帚迴擊呢?


    明明該是冷冷一笑,不屑理會才對。這才是‘不在意’的正常反應。


    他知道,她是在意的。隻是強撐著不願意在旁人麵前示弱,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他心疼她的倔強。


    這樣想著,男孩心裏的愧疚越發濃烈起來,某個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他突然仰頭抬眼,望向母上大人。正巧,她也垂著眸在看他。


    一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神色卻一派平靜,嘴巴也閉著,一言不發。既沒有出聲寬慰,也沒有嚴厲責罰。


    男孩知道母上大人是在等他自己提出懲罰。越發堅定心裏的念頭,他索性也不拖拖拉拉,直接表明知錯的決心,“兩遍《本草綱目》,三個月。”


    看著兒子嚴肅和愧疚相交織的臉,母上大人沒繃住臉,噗嗤一聲笑了。


    她這兒子就是這樣,從小懂事,少年老成,責任心強,有擔當,知錯了就改,改就認罰,不給自己找任何的理由,也不會因為是自我懲罰就故意減輕。


    這也是她最自豪的地方。


    從小到大,每次犯錯的懲罰都是和醫學相關的,大多是抄各種各樣的醫書。懲罰力度則根據書本的厚度和抄寫的次數來決定。


    兒子總說,這樣的懲罰還能夠從中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同時也能讓自己留下一個印象,每當看見抄寫的書籍,用到書裏的知識,就能想到曾經犯過的錯,提醒自己絕不再犯。


    一舉兩得。


    這次的《本草綱目》,全書共190多萬字,兩遍,三個月,除去正常吃飯睡覺,說實在的,時間並不算寬裕。甚至於,想要按時完成,可能需要犧牲一些睡眠時間,加班加點。


    不得不說,這個懲罰不輕,尤其是對於這次的錯誤來說,其實有些重了。


    雖然這件事是因兒子而起,但母上大人心裏清楚,他並沒有惡意,在說話措辭上也盡量注意了。


    造成這樣的後果,不是他想要的。


    母上大人多少有些知道兒子的想法。他雖然看起來少年老成,像個小大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心智再成熟,一些孩子該有的天性隻是淡薄,卻不是完全泯滅。


    像是嫉惡如仇打抱不平這些情緒他也會有,隻是表現得不太明顯。


    小白薇的遭遇她同兒子提過一些,看得出來,兒子對於白父白母的做法很不滿。尤其是在他跟著自己去過小白薇家幾次,這樣的情緒就積累得更多了。


    在母上大人看來,兒子同小胖說那些,其實是想找個人吐露心裏的不滿,抒發負麵情緒。同時,也是想找一個戰友,和他一起討厭唾棄他認為的壞人。


    死黨小胖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加上小胖正好又問到了,正如風箏撞紙鳶,碰巧又湊巧,這話趕話的,他就說了出來。


    隻是他沒想到這件事會被小白薇聽見,也沒想到其他人會說出那麽過分的話。


    知道兒子是無心的,所以母上大人沒有過分的苛責,但不能否認,他確實也辦了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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