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偏頭,對上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祁雪頓了兩秒,反應過來習慣性的道了句:“早。”


    話音剛落,臉頰溫度驟升,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黑漆漆的,早什麽早。


    這嘴快的毛病得改。


    “嗬。”張毅被她這迷糊的樣子逗笑了,卻也沒有笑得太猖狂,怕把人惹生氣,隻笑了幾秒就收斂了,還十分配合的迴了一句:“早。”


    祁雪更尷尬了,腦袋垂得有些低。


    沒等她緩過來,一隻好看的手闖進視線,骨節分明的手指間還捏著一個深色的水囊,混在漆黑的夜色間顯得不是那麽的清晰。


    祁雪愣了愣,抬起眼與他四目相對,目光滿是不解。


    張毅笑了笑,“洗個臉,會清醒一些。”


    “哦。”祁雪乖乖的接了下來,先是喝了一口潤嗓子,睡了這麽久有些口幹,之後才稍稍倒了一些在手裏,撲到麵上。


    本就冰涼的水在夜風的吹拂下更添寒意,順著臉皮直通意識。


    祁雪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瞬間耳清目明,困意全消。一雙眼睛蹭亮蹭亮的,就像是夜裏的雷達,恨不得將牆角的螞蟻窩都給掃出來。


    她將水囊遞迴給張毅,並輕聲催促,“時辰不早了,你趕緊睡吧。”


    那模樣,緊張兮兮,生怕他不閉眼似的。


    張毅沒忍住又笑了,沒有反駁她的意思,輕點了頭,十分好說話,“好。”


    “有什麽事就叫我。”


    “嗯。”祁雪點頭應下,眼神督促他趕緊。


    張毅無奈的輕笑兩聲,簡單囑咐兩句後,身子往後一仰,靠著樹幹閉上了眼。


    祁雪盯著他瞧了一會兒,確定人沒有突然醒過來,這才將視線對準村子。


    那黑衣人倒是敬業,還在樂此不疲的翻著屋子。


    這一翻,就翻到了天空擦出微弱的銀光。


    很顯然,他還是沒找到。他倒是也不戀戰,隻稍稍抬眸瞥了眼天色,趁著還沒亮,悄無聲息的潛迴了藏身地。


    他沒有驚動任何村民和衙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所有的動作都被祁雪盡收眼底。


    殺手竟是藏在其中一戶人家裏。


    這個認知讓祁雪眉頭皺在一起,這戶人家都沒有任何察覺的嗎?


    若是大戶人家還好說,房子大屋子多,隨便藏個什麽地方也不容易被找到。可村裏小門小戶的人家,恨不得將一間房拆成兩間用,幾乎沒一處地方都要經過屋主人的洗禮,一天不知道多少遍,哪還有多餘空置的地方供殺手藏身。


    莫不是,他出手威脅恐嚇人家?


    倒是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正當祁雪胡思亂想之際,身側突然傳來動靜。


    “村裏一般都有儲藏過冬食物的地窖。”熟悉的男音從一旁響起,帶著一絲初醒的沙啞低沉,配上昏暗寂靜的夜色,顯得格外誘人。


    祁雪的心突然止不住的悸動起來,身子頓了頓,猛地迴頭,直直撞進張毅眼裏。


    “你什麽時候醒的?”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張毅輕笑了笑,簡單迴了一句‘剛剛’,之後便掏出水囊漱口洗臉,動作嫻熟,一氣嗬成。


    洗漱完畢,整張臉清爽不少。


    他笑意盈盈的轉過來,照例問好:“早。”


    “早。”祁雪下意識迴了話,剛才張毅洗漱的工夫,她已經將自己的情緒平複好,此時心裏正想著他剛才的解釋。


    他們這一帶的村子確實有這種習慣,每一戶都挖了地窖,用以存儲過冬的糧食。


    說是地窖,其實都是抬舉了,縣裏大戶那種稱之為窖倒是合理,他們鄉下這些,也就是刨了個深的土坑。


    麵積雖然不算大,但是躲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思緒微轉,祁雪抬眸對上他,“你的意思是,這個殺手白天不方便出現的時候都躲在地窖裏?”


    張毅點頭,“這是比較安全的地方。”


    至少相對現在這個階段來說,是的。


    如今溫度剛剛降低,新鮮的果蔬還沒到稀少的地步,村民們不會太經常光顧地窖,也就是有了餘糧的時候往裏放一放,但這個也就是特定的幾天,窮鄉僻壤的窮苦人家,哪裏來的這麽多餘糧。


    加上地窖肯定堆了東西,有光線昏暗,黑漆漆的,殺手一身黑衣躲在暗處,要躲過普通人的視線應該不難。


    祁雪默了默,看似思考,沒兩秒卻突然反駁,“張叔他們難道沒有下去檢查嗎?”


    不是她對張叔太自信,而是地窖這種東西,隻要是縣裏的幾乎都知道。


    張叔辦案多年,經驗豐富老道,在搜尋這麽久都沒有任何發現的情況下,怎麽可能不去查探地窖。


    可他依舊沒有查到這些人的蹤跡,這不是有些奇怪嗎?


    張毅沒有開口,隻是嘴角的弧度不停上揚,將時間留給她思考。


    祁雪很快也有了答案。


    或許不是沒查到,而是查到了沒能抓住罷了。


    隻是,這幾個殺手當真厲害到這種程度?先前是不清楚具體的傷亡情況,僅知道的三人受傷已經讓她倍感不安,如今......


    她不清楚受傷的衙役究竟有多少,但一個衙門大致有多少衙役還是有數的。


    除開在縣衙裏見到的三個,算上他們在暗處蹲點發現的這些,再大致加上還沒來得及去的另一個村子的,總數還是和心裏那個數字有些差距。


    這些衙役去了哪?他們是死是活?祁雪全都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情況都不容樂觀。


    衙門對這個案子極度重視,可以稱得上全員出動,若不是縣太爺一把年紀又百無一用是書生,恐怕這會兒也已經親自披甲上陣,到案發地坐鎮指揮了。


    這樣的情況下,縣太爺怎麽可能會容忍缺出來的這些人置身事外高高掛起,就連傷得不算輕的衙役都被迫到縣衙去執勤坐鎮。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這些人現如今的狀況都不好。


    或許是死了,或許是重傷得快要死了,再不然就是剛出事正在被運送迴去的路上。當然,最後這種情況也不見得比前兩種好多少。


    除了這三種說法,不作他想。


    缺失的這一部分數量,加上衙門見過的那三個養傷的,數目可不少。


    如果說全部都是殺手在轉移時聲東擊西的產物,祁雪不太相信。


    聲東擊西的目的到底是為了轉移注意力,造成這樣的傷亡數量,實在匪夷所思。


    也就是說,這期間應該還發生了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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