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她反對,胖男人當即又許諾:“姑娘放心,無論這買賣是否成功,這品嚐的肉錢,我都會照付,就按這個數。”


    他粗胖的手掌伸出來,掌心放著些許銀錢。


    隨後又再次保證:“若是這買賣對了口,這價格,絕對好商量,必不會讓姑娘吃了虧去,至少這個數。”


    他粗胖的手指頭比了個數字,又道:“具體的,還要看這味道,造化大的,自然還有更高的數。”


    祁雪瞧著,憑著原主記憶裏的印象和事先打聽好的情況,這價格,倒是十分公道。


    這胖男人沒有一上來就想著欺壓她,或是以驗貨為借口故意白吃占便宜,這點倒是令她頗為滿意,心裏對他的好感也不禁升了許多。


    做生意,除了談利益,就是談感情。


    這胖男人著實會培養感情,說話做事和善有禮,會做人且不拿大,不在言語上占便宜。就因著這點,若是價格相差不多,祁雪心裏更偏向將肉賣給他。


    “東家真是爽快人,那我也不扭捏含糊了。”祁雪利索的將肩上的竹簍取下來,取出一小塊打包的包裹,當著胖男人的麵拆封。


    色澤誘人氣味濃鬱的肉塊露了出來,引得胖男人連連吞咽口水。


    祁雪微微一笑,從竹簍裏又翻出了一柄小刀,手起刀落,一小塊肉便被分離出來,插在刀刃上,遞到了胖男人跟前,“東家試試。”


    胖男人又一次咽了咽口水,伸手接過刀柄,將肉塊伸進嘴裏咀嚼起來。


    肉塊與唇齒接觸的瞬間,濃鬱的肉香在口腔裏擴散。因為是未經過加工的熏肉,自身存儲的汁液已經被高溫蒸發得七七八八,口感有些幹硬,卻絲毫沒有影響它本身的美味。


    胖男人一臉滿足的咀嚼,神態已經表明了他的滿意。


    祁雪嘴角掛著笑,並沒有表現出驚喜,她對自己做的肉向來有信心。


    她神色淡淡的看著麵前沉浸在熏肉美味裏久久難以自拔的胖男人,嘴唇微開,輕聲打斷了他的自我沉醉,“不知道這位東家對我這肉可還滿意?”


    她這是明知故問。雖然心裏有了答案,卻還是親耳聽對方說出來比較保險。


    胖男人目光轉向出聲的方向,神情還有些愣愣的,顯然沒從嘴裏的美味裏緩過來。好一會兒,神色才漸漸清明,嘴角的弧度怎麽也抑製不住,連連點頭:“美味!太美味了!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這麽美味的肉!”


    “姑娘,你這肉絕對會大賣的!”


    麵對胖男人的大力誇讚,祁雪輕挑了挑眉頭,眼底劃過一抹亮光。


    這男人倒是個與眾不同的生意人。


    做食材生意的東家要求驗貨是正常的,這男人奇特就奇特在他品嚐過後的反應。


    通常,無論品嚐的結果如何,都鮮少表現在麵上。這是為了故布疑陣,讓賣方摸不清虛實,好從中斡旋,討價還價。


    尤其是超出預期的美味時,為了能將價格壓得更低些,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喜形於色,更甚者表現出略微的不滿,讓對方猜不出心裏的真實想法或是誤以為不滿意,好在價格上讓出優惠。


    像這胖男人這般,眉眼之間全是滿意,還大大咧咧的宣之於口的,倒是不多見,可以稱得上是稀有物種了。


    若不是別有居心,那就是真的老實人。


    祁雪一時沒法肯定他屬於哪種,隻好神色淡淡的迴應,“東家誇獎了。”


    “隻是不知,這肉,您是否要?”


    她直接了當的詢問。


    聞言,胖男人連連點頭,“要要!”


    「切克鬧~」小六下意識接過他的話,竟皮了起來。


    「......」祁雪腦袋立時掛滿黑線,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裏想要爆發的小宇宙,努力忽略自家抽風的小係統,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向麵前的胖男人,“那這價錢?”


    “好說,好說!”胖男人似乎真的沒有別的目的,在價格上也格外豪爽,伸出短胖的的手指頭,直截了當的給出一個數字。


    他雖然依舊笑得燦爛,但神情卻有了些許嚴肅,“姑娘,我也是個實在人,這個價格已經是我能給出的最好的價格。”


    “你的肉十分美味,但若是再多,我這買賣就沒什麽賺頭了。”


    “成與不成,就看你的了。”


    祁雪眼底讚賞難掩,這胖男人給的價格十分公道,比原先說好的還高了一成,當真是應了他先前的承諾,若是味道好,還有更高的數。


    老實說,這個數,真的是難得的高價了。倒不是說沒有更高的,隻是空間不大,也不會差出太多。尤其是對做食物經營的人,不會有東家願意出更高的價格。就像是胖男人說的,再高,他就相當於賠本賣吆喝,白幹活甚至要倒貼了。


    生意人,是不會做這種吃虧買賣的。


    像胖男人這樣的生意人當真是業界一股清流,豪爽,老實,為人公道,不像尋常的生意人,削尖了腦袋拚命想怎麽去壓榨材料供給者的價格,像他這樣實事求是的十分罕見。


    其實,這熏肉的口感和味道,放在料理不那麽發達的遠古時代,絕對是絕無僅有的人間美食。


    若是放在更高一級的地方,京都或是其他繁華的城市,那自然是不一樣的,絕對能賣出更高的價格。


    那些地方多得是有錢人,願意為了一口美食一樣精美飾物一擲千金。


    不過在縣裏,胖男人給的價格已經很少見了。因為縣裏百姓的消費有自己的限度,哪怕是再美味的食物,他們也不會花太大的價格隻為過過嘴癮,更不用說村裏麵那些三餐不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人家了。


    所以,價格開得高了,商人是絕對不會買的,至於那些縣裏的大戶人家,他們雖然在縣裏生活富足,卻也是相對的,比之繁華城市裏的真正大戶,他們也不會花太多的銀錢在某樣吃食上。


    祁雪心裏跟明鏡似的,難得人家同她坦誠,她自然投桃報李,不會太過拿喬。


    “東家豪爽實誠,不像旁的人,淨想著怎麽占我們這些村裏人的便宜。”


    “您給的價格很公道,待人也真誠,和您做生意小女子很放心。”


    她雖然沒有直接給出結果,話裏話外,已然透露出要和他做買賣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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