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到底想要做什麽,木頭是隻字未提。而我也像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木頭一般呆呆地站在駕駛室內,以一個孤獨的守護者的身份守護著我們的世界之書。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完全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在我的視野裏,我所能夠看到的就是讓人作嘔的黑壓壓的人團,單單是看一眼就幾乎能夠讓人窒息。利用僵屍來保護駕駛室,這種反人道的作法,怕也隻有木頭能夠想到。


    除了人肉球壁之外,木頭還在人球內部設置了通訊幹擾裝置。在這個球體肉壁內進行通信,都會受到極大的延遲和幹擾,基本上,在進入了球內之後,通訊的發射都會變成單向,可以向外傳遞,但是向內傳遞卻會受到幹擾,這大概也是為了防範帝法通過言語來控製我撕毀世界之書吧。因為這種通訊幹擾,我和球體外的人交流,隻能通過球壁上的一道小小的通道,由路德神父的爬行進出來口頭傳話而已。


    因為人球內部連個鬧鍾也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裏麵到底呆了有多久。


    但是在某個時刻,就在我昏昏沉沉之際,我突然間聽到厚實的人牆外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爆炸聲,緊接著,人球內部下方的那個傳話通道突然間被人給打開了,緊接著,一道金色的人影突然從那道縫隙中鑽了進來,我定睛一看,卻是嚇了一跳。


    因為那個人,赫然正是一頭金發的帝法!


    “帝、帝法?”我顫聲道。


    “結束了……”


    帝法緩緩地站起身來,臉上帶著獰惡的笑容,他的目光迅速地掠過了我的臉以及我身後的世界之書。


    我下意識地轉身,背對著帝法就想要去保護世界之書避免落入他的手裏,可是帝法卻是已經開始向著我狂奔而來,他的手中,提著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速射手槍!


    無數交錯的激光環繞著帝法以驚人的速度旋轉起來,但是帝法卻以宛如舞蹈家般的靈活身姿在無數的激光縫隙之間或是跳躍、橫跨、翻轉、伏地、倒退、斜跳,輕輕鬆鬆地就躲過了那些威力驚人的激光,一路衝殺到了我的麵前!


    那一刻,我萬念俱灰,腦海裏一片空白。這個死神一般的男人,我從來隻是聽說過或者看過視頻,卻不曾親眼見過,但是現在當他朝著我衝來時,我才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的可怕!


    可是就在下一個瞬間,就當帝法衝到了我的麵前,距離我還有大約一寸距離時,他的腳突然凝固在了地上,整個人也僵住不動了。


    我呆呆地抬起頭,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的帝法,帝法的臉上還掛著獰惡而喜悅的勝利笑容,他的手中也依然持著速射手槍,看起來和平時無異。


    但是,在他的脖頸之上,卻不知道何時居然出現了一條平滑的血線,很快,這條血線迅速地擴大,而帝法的腦袋也像是滑坡的泥沙一般緩緩位移,最後撲通一聲落在了的地上,一路滾到了我的腳邊!


    整個過程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一切是那麽的迅速,我甚至還沒有從震驚之中恢複過來,一切卻都已經結束。


    隨著無頭帝法的屍體緩緩倒下,我周圍的人體肉壁也開始慢慢地瓦解,如同坍塌的積木一般散落在地上,我看了看掉在我身旁的帝法的人頭,他那雙依然睜著的碧藍色眼睛看得我些許心慌,我下意識地提腿退開了一小段距離。


    “帝法!!!!”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不遠處響起,我看到一台白色的機甲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著這邊衝刺而來。麵對這高速衝撞而來的機甲,倒在地上的巨人僵屍們紛紛站起,向著高達包圍而去。但是很快,這台機甲的頂艙卻是打開了,一道嬌小清瘦的身影從裏麵跳了出來,那道身影越過了巨人僵屍的身體縫隙,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帝法的屍體前,然後跪倒在地。


    我定睛一看,這個正在帝法屍體前大聲哭泣的男生,正是機械世界的隊長羅榮。


    “他輸了。”不知道何時,路德神父出現在了羅榮的身後,用和朱清雲極其相似的口吻道。


    “不……他沒有。”眼中含淚的羅榮哽咽著道。“他永遠也不會輸的……他是我的信仰……是我的王……是我生命的全部……”


    然後就在下一秒,羅榮猛地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對準了站在他身後的路德,然後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但是路德神父迅速地就伸出了雙手擋在了腦袋麵前,羅榮射出的子彈鑲嵌進了他的手臂之中,卻沒能夠擊穿他的頭顱。


    而且就在下一刻,被羅榮擊中的路德神父的手臂開始迅速地愈合,卡進了他肉裏的所有子彈都開始砰砰砰砰地掉落在地上。


    被僵屍病毒感染了的路德神父的身體,根本不是普通的子彈所能夠擊穿的。


    “沒有用的,無法使用維特根斯坦之眼模擬能力的你,贏不了我們。”路德神父道。


    “那你錯了……”


    羅榮的臉上浮現出了詭異的笑容,他一點一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眶裏噴湧而出的淚水,不知道何時已經止住了。他顫抖著,抓過了我腳邊的帝法的頭顱,緊緊地將它摟抱在了懷裏,然後,他輕輕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將帝法左眼上的維特根斯坦之眼輕輕摘了下來,然後——狠狠地按入了左眼之中!


    “啊啊啊……!!”眼眶中迸濺出鮮血的羅榮發出了讓人心生寒意的慘叫聲,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發出了怪異的笑容,


    “去死吧……啊啊啊!!去死吧……去死吧……朱清雲,你——去——死——吧!!”羅榮狀若瘋狂地地大笑了起來,他的身體就像是最靈活的舞蹈家一般開始在地麵上遊走滑行,他就像是揮舞著手中的長鞭一般揮舞著手中的手槍,向著路德神父衝了過去!


    就像帝法一樣,羅榮的身體也不可思議地做出了一係列的高難度動作,他就像是特技演員一般表演著各種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高速動作,而眼看著,他手中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路德神父的眼眶,他按在扳機上的拇指,就要狠狠地扣下!


    下一個瞬間,一道激光掃過了羅榮的脖頸,羅榮那瘋狂前衝的身體甚至還沒有停下,但是他的腦袋卻已經停留在了上一秒的高空中。


    然後,砰然落地。


    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數秒內發生,我甚至還來不及意識到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一切就已經結束。


    “怎麽迴事?”我驚駭萬分地癱坐在地上,而路德神父則如同木樁一般站在我的麵前,緩緩地走到了倒在地上的羅榮屍體麵前,快速地撿起了地上的羅榮和帝法的頭顱,準備裝入事先準備好的缸腦中,然後想要讓僵屍隨從前去平凡世界把著羅榮和帝法的頭顱體內的僵屍病毒洗幹淨。


    我的視線落在了滾落在了地上的維特根斯坦之眼上,看到那散發著碧藍色光芒的人造物體,我本想要伸手去撿。


    可是就在下一刻,一道驚人的強光突然亮起,我的整一片視野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是閃光彈!


    我不知道這突然的閃光彈從何而來,我隻感覺到在那一瞬間我的眼睛都差不多瞎了,什麽都看不見。


    我下意識地用雙臂遮擋住了雙眼減弱刺目的光芒。而在這強烈的白光之中,我似乎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隻細瘦的手撿起了滾落在地上的維特根斯坦之眼,然後迅速地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那隻手,絕對不是路德神父的手。


    “誰!?是誰!?”看到那隻拿走維特根斯坦之眼的手的主人的背影快速消失在白茫茫的強光之中,我忍不住咆哮起來。


    因為我本能地意識到那個人並不是我們自己人,而是一個事先潛伏在了美夢號內部的外來者。


    這個人……到底是誰!?


    在白光消失後整整一分鍾,我才迴過神來,迴過神來時,我發現自己依然坐在地上,而路德神父則站在我的身旁,帝法和羅榮的無頭屍體,也依然倒在我的身旁。


    但是維特根斯坦之眼,卻已經不見了。


    “有人想來搶奪維特根斯坦之眼。”站在我身旁的路德神父淡淡地說道。“那個人已經離開了這裏。”


    我迴過神來,看著眼前的路德神父,道:


    “怎麽可能?維特根斯坦之眼被人拿走了?這……這不可能!神父,你告訴我,是誰拿走了它?”


    路德神父緩緩搖了搖頭,道:


    “我不知道是誰,但是那個人似乎早就已經潛伏在了美夢號的內部,唯一的可能是,他之前一直和其他的僵屍堆疊在一起,偽裝成普通的僵屍藏在肉壁中,等的就是帝法死亡維特根斯坦之眼掉落的這個時機,他利用事先準備好的閃光彈搶在我們之前得到了維特根斯坦之眼,準備逃走。在剛才的強光中,我已經用激光設備和其他的子彈射向了他,但是沒有確定到底射中了他,就算擊中,也無法確定是哪個部位,是大腦還是其他部位,或者是維特根斯坦之眼本身。”


    “美夢號隻有一個出口吧?他是怎麽這麽快逃走的?”我忍不住道。


    “上帝遊戲的強製傳送規則。”路德神父淡淡地道,“對方可能是利用了這一點逃離了美夢號。”


    路德神父走到了前方的某個區域,然後低下頭,盯著前方的一塊滿是金屬碎塊的空地道:


    “他是在這裏消失的,這裏還有一些金屬碎片,但是因為已經被高能激光和其他的子彈徹底粉碎其結構,無法確認到底是不是破碎的維特根斯坦之眼。”


    我看著路德神父腳邊那已經被徹底燒毀成粉粉碎的金屬碎塊,又看了看已經被裝進了駕駛室的玻璃缸腦內的帝法和羅榮的大腦,驚魂未定地道:


    “如果那個人拿到了維特根斯坦之眼……那豈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那我們是不是該讓朱清雲提防他?”


    路德神父搖了搖頭,然後道:


    “沒有必要,既然他早已經計算到了帝法會帶著維特根斯坦之眼來這裏,也早已經潛伏了美夢號內部,那麽他之前就可以殺死我們摧毀或者搶奪美夢號,既然他沒有提前殺死我們搶奪美夢號,那就說明他根本沒有想要殺死我們的意圖。所以我們根本沒有必要提防他,就算他拿到了維特根斯坦之眼,對我們的威脅度,和沒有拿到手,是一樣的。”


    我拍著胸脯,驚魂甫定地看著眼前的路德神父,道:


    “你的說話口氣什麽時候跟木頭一模一樣了?”


    路德神父用深邃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道:


    “因為我才是真正的朱清雲。你們從第一輪遊戲開始以來一直對話的那個本體張偉,才是真正的我,隻不過他被我改造了大腦和身體,智力水平和外貌都接近於真正的我,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張偉。”


    “什麽!?”那一刹那,我的大腦內不亞於炸開了一枚閃光彈,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空白。“這……這不可能!?”


    路德神父外貌的朱清雲靜靜地看著我,道:


    “這是真的。你也不是慕容吟,其實你是溫素冰。從第一輪遊戲開始時就是,隻不過,慕容吟早就把隊長記憶轉給了你,你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


    “我是溫素冰?”我怔怔地看著路德神父狀的木頭,大腦依然保持著空白一片,最後,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開玩笑的吧?路德……不對,木頭?你在嚇我是吧?”


    木頭看著我,平靜地道:


    “我沒有騙你,隻要你去平凡世界利用那裏的光圈洗一下,你就可以恢複原狀。事實上,在平凡世界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正式走出光圈過。”


    “不可能……”我拚命地搖著頭,隻感覺整個世界都崩裂了一般,所以的一切都開始土崩瓦塌,不斷地崩落,“什麽時候換的?到底什麽時候……你對我的身體做了這些手腳的?為什麽我根本都沒有記憶!?”


    “早在第一輪上帝遊戲的時候。”木頭雙手負背,平靜地道,“事實上,你從奧丁係統第一次醒來在懸崖上的時候,就已經是第二次進入奧丁係統,奧丁係統早在第一次的時候就已經被我給突破過了,你們看到的我對奧丁係統的突破,其實已經是第二次。奧丁係統突破的標準是身體要迴到現實世界。”


    “這……這這這……這不可能!”我緊緊地抱住了腦袋,卻是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我是溫素冰……那麽誰又是我?到底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所有的一切我都感覺不再可靠了,我甚至有種發瘋的感覺。


    “我現在的身體是用溫素冰的肉體改造的,我的記憶是慕容吟給我的……那麽,慕容吟的身體呢?他改造成了誰?”


    “張偉。”木頭說道。


    我再次感到了一陣天旋地轉。


    在茫然一片的世界裏,我突然間想起了第一輪上帝遊戲攻略時,美夜子和朱清雲跳舞時曾對朱清雲說過的那句話:


    “本是有心,卻似無心,若是動心,即為失心,憐為獸。”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美夜子那番話的真意。


    原來那番話並不單單是對朱清雲說的,更是對我們所有人說的。


    原來,美夜子早就已經看穿了朱清雲的小小布局。


    “不……不……”


    內心受到的巨大衝擊讓我感到了頭暈目眩,加上剛才的閃光彈衝擊和身旁屍體的刺激,我當場昏厥了過去。整整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重新醒了過來。醒過來時,木頭已經派遣了複製人前去平凡世界把帝法和羅榮大腦的僵屍病毒都洗幹淨了。因為如果不洗幹淨的話,木頭必須要持續地利用激光切割帝法和羅榮不斷再生的軀體才行,否則一旦停止,羅榮和帝法的身體就會恢複,那樣會非常的危險。


    當從平凡世界送迴來之後,帝法和羅榮的大腦被裝進了洗幹淨了的安全級別更高的缸腦之中,和王勇一樣進入了長期的冬眠狀態。除了進行記憶掃描之外,木頭是不可能讓帝法和羅榮的大腦有思想,產生蘇醒複活的機會的。


    在短暫的昏迷之後,我的心態已經恢複了常態。不論是溫素冰還是慕容吟,我就是我,隻是現在,這一刻的我,過去的我,未來的我,都和此時此刻,感受著活著的感覺的我毫無關係。我根本不需要想那麽多。也許我去了平凡世界就會變迴原來的我……也就是溫素冰的身體。但是對於我來說,那並沒有太大的必要。因為現在的這個我過得很快樂,我還沒有膩煩,所以沒有必要突然改變我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我反倒是釋然了,而讓我驚訝的是,其他大部分人的想法倒是都和我差不多。隻不過,為了適應認知,木頭還是從路德神父的身體改造迴了原來的身體,這樣一來,至少在我們的認知上,還是比較容易適應了。但是比較詭異的是,這樣一來,我們飛船上就有兩個木頭了,而路德神父卻消失了。所以為了方便,原來的假木頭就變成了複製人一樣的存在,指揮權還是交到了真木頭的手裏。


    按照木頭的說法,當初他給我們換身體的時候,其實也是經過那個時候的我們的同意的,所以我現在知道了真相,倒也沒有什麽好後悔的。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可以體會兩世為人的妙趣……而且一想到我本來竟是女兒身,我心底竟有一種莫名的期待感。對於我來說,女兒身仿佛是上一世的事了。


    木頭的布局思路大概是這樣的:


    溫素冰變成慕容吟,慕容吟變成王寶玉,王寶玉變成樓碧月,樓碧月變成張偉,張偉變成朱清雲,朱清雲變成路德神父,路德神父再變成溫素冰……通過這樣的一個換位循環,記憶還跟著身體一起變化,才真正完成了一個驚天布局。


    為了保守這個秘密,木頭甚至還添加了雙重陷阱,在幻瞳的世界裏還製造出了另外一套互換身體的假象,這樣一來,如果有人隱隱感覺到了真相,但是在幻瞳的影響下,也有可能做出錯誤的判斷。


    “木頭……”我看著站在眼前,麵容寒峻的本體朱清雲,想要習慣性地稱唿他為木頭,但是木頭兩個字叫出口時,我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另外一個“木頭”。和真正的木頭不同的是,這個由張偉所變的木頭有著推眼鏡架的習慣性動作,這個小小的動作,卻是區分本體朱清雲和他的關鍵。


    我本想稱唿朱清雲木頭,可是當我的視線落在了被冷落在一旁的真正木頭身上時,我的心裏卻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歉疚感。看到戴著眼鏡的木頭像是被拋棄的石像一般站在人群的角落裏,我腦海漸漸裏浮現出了過去這些天來和他打罵的場景,也許是心中產生的一絲不忍,下意識的,我對眼前的朱清雲改變了稱唿。


    我咳嗽了一聲,正色改口道:


    “朱清雲……”


    “你可以叫我木頭。”朱清雲平靜地看著我,道。


    我笑了笑,拍了拍朱清雲的肩膀,又看了看冷冷清清地站在角落裏推著眼鏡架的木頭,道:


    “還是叫你朱清雲吧……你改變了我們的記憶,可是,為什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朱清雲麵無表情地用機器人式的口吻道:


    “第一,美夜子賜予你電子世界隊長權限,不排除你身上擁有著潛在特異性,因此你的安全保護級別是最高的,通過交換身體和記憶,可以提高對你的有序存在信息的保留。這是在第一輪遊戲中互換身體的初始理由。”


    “第二,第二輪遊戲繼續保持身體和記憶的互換則為了應對帝法維特根斯坦之眼預知能力的需要。維特根斯坦之眼的名稱原意來自於你們人類中的路德維希?約瑟夫?約翰?維特根斯坦生前的思想,其原文大意是:‘凡是能夠說的,都能說清楚;對於不能說的,我們保持沉默。’因此維特根斯坦之眼從理論上可以從任何個體的嘴裏套取出所有能夠用語言表述的信息。這也是維特根斯坦之眼的取名來源。”


    樓碧月蹙眉道:


    “然後呢?維特根斯坦之眼可以讀取所有人的信息,這一點我們也都知道……”


    朱清雲雙手背負,道:


    “利用記憶和身體互換布局,是為了讓帝法產生錯誤的信息導向,從而達到其進入幻瞳陷阱的效果。”


    “這具體……是怎麽做到的呢?”張偉問道。


    朱清雲道:


    “第一,在還是路德神父神父時,我在的深層記憶中埋設了信息觸發器,一旦帝法進入幻瞳影響範圍內,就會觸發我的記憶,讓我從路德神父的記憶恢複到本體記憶。而此時帝法已經在幻瞳影響下,他是無法讀取到我的記憶的。而在進入幻瞳影響範圍之前,就算帝法能夠讀取我的記憶,他讀取到的也是作為路德神父表象身份的虛假信息。路德神父在我們團隊中一直是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存在,帝法並不會重視手無寸鐵藏在僵屍肉堆裏,攻擊難度較大的他,而會先選擇拿下慕容吟,奪走世界之書。在我的設置裏,僵屍堆是服從於慕容吟的命令的,隻要慕容吟被帝法拿下,因此帝法會考慮先拿下慕容吟再殺死路德神父。”


    我斜眼看著朱清雲,道:


    “那你又是怎麽確定帝法就一定會進入美夢號呢?要是他不肯進來,那你的布局不都前功盡棄了嗎?”


    朱清雲道:


    “思維導圖如下:第一步,根據我襲擊機械世界基地時的成功率以及帝法利用核輻射雲遮蔽天空來看,帝法似乎並沒有繼續對機械世界的基地采取指揮權,他似乎已經陷入了沉睡狀態,或者身體狀況不容樂觀。帝法的本質本質是芯片,他可以利用僵屍世界、平凡世界、機械世界的技術來轉移身體很快複蘇。因此關鍵在於確定他什麽時候會蘇醒,而且在蘇醒之後繼續偽裝睡覺。這一點,可以從帝法進入火山多發海域可以判斷,當時他已經有了利用火山戰術來威懾天空的計劃,而我也是在那時候正式開始實行逮捕帝法計劃。”


    頓了頓,朱清雲繼續道,


    “第二步,我方率先利用利維坦進攻機械世界海麵上的量子隱形艦隊群,此時機械世界可選擇的戰術如下:第一,利用載有核彈頭等大殺傷力炸彈的導彈對空襲擊,擊落美夢號。但是這種戰術會導致量子隱形艦隊頂部打開缺口,暴露他們的位置,導致他們遭到利維坦的毀滅性打擊。第二個方式,利用當時的機械世界地形和天氣,采用大氣層閃電或者火山噴發等其他的自然因素擊落美夢號。根據帝法的所在區域和羅榮記憶裏的以往戰術,他利用閃電擊落美夢號的可能性很高。我事先計算了大氣層的稠密程度模擬了美夢號可能遭受的閃電破壞威力,然後故意讓美夢號側腹出現一個爆炸口,讓美夢號偽裝成被閃電擊中狀態落在海麵上,引誘帝法抓住機會進入美夢號,因為這對帝法來說是唯一進入美夢號的機會。”


    我稍稍明白了幾分,道:


    “也就是說,美夢號的墜毀是個陷阱,閃電的威力其實並不足以讓美夢號墜落是嗎?而且哪怕帝法沒有像你猜想的那樣蘇醒,沒有采取閃電戰的話,那麽利維坦也可以直接摧毀機械世界的最後部隊,我們也是大賺,是嗎?”


    樓碧月道:


    “可這也不對啊,你怎麽就知道帝法不會直接拿核彈轟炸墜落的美夢號,而一定會進來呢?萬一帝法隻想報複我們,而不選擇進飛船來那該怎麽辦?”


    朱清雲道:


    “因為我已經設置了,如果我們的飛船遇到核打擊而爆炸,那麽,利維坦就會失控,她將不服從任何人的命令,對帝法的量子艦隊采取報複性襲擊,一直破壞機械世界的各大基地和星球本土。但是如果我們的飛船被接管,隊長投降,那麽利維坦將跟著一起服從那個入侵者的命令。出於對利維坦的垂涎和忌憚,隻要存在著拿下美夢號和世界之書的可能性,帝法就會優先考慮入侵戰術。此外,就算美夢號真的遭到了核打擊,利維坦也可以環繞在美夢號周圍保護美夢號,帝法是抓住利維坦被艦隊火力吸引還沒有返迴美夢號開啟限定域保護的一瞬間破綻入侵美夢號內部的,他隻有這麽一次機會,錯過就不再擁有。”


    “那進入飛船之後呢?要是帝法在飛船裏大鬧特鬧,到處丟炸彈,把飛船破壞得千瘡百孔那該怎麽辦?”我皺眉問道。


    朱清雲道:


    “不會的,飛船內絕大多數區域都安置了爆炸敏感裝置,一旦帝法使用炸彈或者大殺傷力武器,就會觸發美夢號的震動敏感器的導線,最後導致美夢號爆炸,那麽進入美夢號內部的帝法也會跟著一起死亡。”


    我有些不服氣地道:


    “也就是說,你拿我當誘餌了是吧?帝法可是駕駛著他那鐵疙瘩進來的,就算他不放炸彈,要是一巴掌把我給捏死了,你怎麽負責?”


    朱清雲繼續道:


    “所以我設置了僵屍肉壁對你進行保護,僵屍肉壁上的通道隻容許人體積大小的生物進入,機甲是無法穿過通道,進入其中的。”


    張偉道:


    “可是……你說了這麽多,我也沒有看出來這跟互換記憶有什麽關係了?隻是為了保護慕容吟嗎?可是不管慕容吟是不是本體,他都是隊長了,有了隊長權限了吧?萬一他真的被帝法拿下了,我們還不是要輸嗎?”


    朱清雲解釋道;


    “之前我有過解釋,互換記憶有多重意義,第一,是為了騰出路德神父這個被帝法忽視的人物的位置,從而能夠持續地操控幻瞳,帝法進入幻瞳之後,他的行為有很多多變性,幻瞳的設置幻境是死的,如果沒有人物持續改動,帝法會識破幻境。第二,帝法在進入美夢號之前,我已經讓除了慕容吟和路德之外的所有人集中到了放置王勇的大腦的實驗室內,包括張偉變成的‘我’也跟你們一起在缸腦室,帝法進入美夢號之後,可以利用維特根斯坦之眼讀取所有在王勇缸腦室內的人的思想,從而誤認為張偉所變的‘我’是真正的我。帝法一直將我視為美夢號的指揮,也是最大的威脅,如果他看到的未來圖景裏,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死了,而且,他也知道,幻瞳隻有一個,還是攜帶在張偉所變的‘我’的身上,如果張偉變成的‘我’死了,他也會放鬆對幻瞳的警惕。”


    “這麽說,幻瞳有兩個?”我問道。


    朱清雲搖了搖頭,道:


    “幻瞳自始至終隻有一個,張偉變成的‘我’的身上的幻瞳是假的,這一點連張偉變成的‘我’也不知道。王勇缸腦所在的實驗室內有全息投影係統,也可以製造出ar幻象,雖然那並不是幻瞳的幻象,但是對於沒有經曆過真正幻瞳的帝法來說,他是不可能區分出幻瞳和全息投影幻象的區別的,當他確定了假幻瞳的所在位置,也在他預測的未來裏殺死了假的‘我’無數次,他就會放鬆對我的警惕。”


    樓碧月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有餘悸地蹙眉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如果帝法先進入王勇缸腦所在的實驗室殺死我們,而不是先進攻慕容吟所在的駕駛室的話,我們說不定真的會被帝法給屠殺嗎?”


    朱清雲道:


    “我在你們身上安裝了生命檢測儀器,如果你們死了,美夢號飛船也會在幾分鍾後發生爆炸,但是如果在帝法拿下了慕容吟之後再殺死你們,那麽美夢號飛船就可以解除武裝權限,不會發生爆炸,所以你們就算要死亡,也隻會在慕容吟被拿下之後,在那之前,你們最多變成植物人。”


    張偉想了想,道:


    “不對,我還有一個問題。帝法是怎麽確定慕容吟真的就是隊長,而且我們也都是正式隊員的?在美夢號內部不能用光圈進行傳送吧?這樣一來,帝法難道就不會懷疑慕容吟隊長的真實性和我們正式隊員身份的真實性嗎?”


    朱清雲道:


    “很簡單的方法,隻要帝法拿下了慕容吟,讓慕容吟將權限轉移給他事先準備好的機械世界的隊員即可。比如說,帝法先解除張木易的機械世界隊員身份,再讓慕容吟把隊長權限交給張木易,再讓張木易把我們電子世界隊員的隊員權限全部收迴,這樣一來,如果張木易去了其他的世界,那麽,你們所有人也會跟著張木易一起被強製轉移。在那之後,張木易隻要把你們帶去平凡世界洗一下,看看你們的身體會不會溶解,就可以確定你們是初始隊員而不是複製人虛假隊員了。因為複製人在進入了平凡世界之後,身體會因為平凡世界的物理法則清洗而瓦解。”


    “可是……帝法在進入美夢號之後,出口已經被利維坦的限定域給封閉了吧,帝法是怎麽傳遞信息的?”溫素冰問道。


    “利用世界之書。”朱清雲道,“帝法可以把世界之書留在了外麵的艦隊裏,而我們的世界之書則在駕駛室裏,帝法可以利用世界之書向張木易等人傳遞信息,然後得到了電子世界隊長權限的張木易也可以利用電子世界世界之書向帝法傳遞信息。利用維特根斯坦之眼,帝法可以看到這樣的未來。他也是這樣確定了我們所有人的初始隊員身份的真實性的。”


    我問道:


    “可是帝法會不會懷疑我們的世界之書是假的呢?”


    朱清雲道:


    “帝法可以通過維特根斯坦之眼讀取王勇缸腦室內的隊員的信息,再比對世界之書上的信息,來確定世界之書的真偽。如果帝法知道的隊員記憶和世界之書上呈現出來的記憶完全一致,他就不會懷疑世界之書的真實性。根據你們的記憶和世界之書上的記憶,隊長權限在慕容吟的身上。但是這個慕容吟是溫素冰變成的假慕容吟,而不是變成王寶玉的慕容吟。而帝法想要得到美夢號的權限,必須要慕容吟這個隊長發號施令才行,但是對於利維坦來說,她是知道電子世界的記憶交換真相的,她腦海裏的慕容吟,是本體慕容吟,而不是溫素冰變成的慕容吟,但同時也被我下達了禁止泄密的命令,因此事實上,就算帝法控製了溫素冰版慕容吟,當利維坦看到了慕容吟的樣貌之後,也不會聽從帝法的命令,而是會服從王寶玉的命令,但是一旦溫素冰版慕容吟被帝法拿下,真正的電子世界隊長慕容吟就會死,所以事實上,帝法永遠不可能操控利維坦。而利維坦會保護著擁有我的智力水平的複製人王勇和一部分我事先準備好的服從於複製人王勇的高智力複製人,對機械世界展開二次反擊。”


    “也就是說,雖然利維坦記憶裏的隊長慕容吟和我們記憶裏的隊長慕容吟都是慕容吟,但是其實他們所指的卻並不是一個人是嗎……可是如果帝法利用假的複製人王寶玉呢?這樣可不可以使喚利維坦呢?”


    “不能,因為王寶玉才是真正的慕容吟,如果帝法先讓溫素冰版慕容吟的權限轉讓給了張木易,再讓張木易把權限轉讓給慕容吟,這個時候,權限就會轉讓到王寶玉身上而不是慕容吟身上,這是語言學上的指稱和指代性問題,這是世界之書隻能傳遞文字信息而不是圖像信息所造成的。但是因為王寶玉那時候已經死了,那麽當張木易把權限給王寶玉時,他其實是把電子世界的隊長權限給了一個死人,那麽,張木易就相當於放棄了電子世界隊長權限,那麽我們電子世界就會滅亡,利維坦將沒有主人,同樣她將會暴走對機械世界發動襲擊。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帝法都不可能操控利維坦。”


    王寶玉痛苦地抓著他的頭發,哭喪著臉道:


    “天啊,我居然是慕容吟?我一下子變成慕容吟,一下子又變成複製人……我都快被你們給繞暈了……實在是太複雜了,繞來繞去的,這個傳遞信息,那個反過來傳遞信息……真是太繞了!”


    溫素冰也是有些無奈地道:


    “是有點繞……但是這也說明了朱清雲布局的複雜性和精確性,他的確是把方方麵麵都給考慮到了。總而言之,朱清雲就是拋出了利維坦和美夢號這個巨大的誘餌,讓帝法進來,但是其實,帝法是絕對不可能控製利維坦的。哪怕我們世界敗北了,利維坦要不就是失控,要不就是輔助美女世界繼續和帝法作對罷了。”


    樓碧月苦笑著看著朱清雲,道:


    “以前,你不說人話的時候我聽不懂。現在,你說了人話,我們還是聽不懂啊。這就是所謂的智力差距嗎?外星人的智力,果然真是好可怕……”


    我似乎想起了什麽,道:


    “難怪之前在奧丁係統的時候,樓碧月就突然會功夫,還跟王寶玉幹了一架……難道說,這也是因為樓碧月真正的身體,是其實王寶玉的的緣故嗎?”


    朱清雲點了一下頭,道:


    “對。這是因為人類的記憶係統除了大腦之外,身體也承擔一部分記憶任務。因此就算我修改了你們大腦內的記憶,身體還會因為一部分舊有記憶本能地做出一些以前訓練過的動作,這叫做‘默會知識’,也叫‘內隱學習’。默會知識,是超出維特根斯坦之眼所能夠表述的語言信息之外的信息。舉例來說,一個人就算看了再詳細的自行車說明書,沒有親身學習過騎車,也是無法學會騎自行車的。在交換身體過程中,這種身體記憶保留了下來,不經意間還是會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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