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聖彩沙的歌聲,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在肖銳和安靜疾馳的車前,撕開了一道空間隧道。


    肖銳駕駛著汽車,仿佛一頭紮進空間隧道,升高,墜落,飄蕩。


    時間和空間似乎逐漸融合到一起,而肖銳頭腦中的所有思想,他秉持的意識形態,是非善惡,他所學習和積累的知識及經驗,似乎在時空融合的坐標係中,漸漸變得模糊而喪失了邊際。


    他有些不解,卻又在內心裏希望接受這些改變。緊張的內心漸漸鬆弛下來,他的嘴角竟也微微上翹。


    “這樣,其實也很好。”肖銳在心裏說著,整個人仿佛沒有了重量。


    一直以來在他心裏的種種壓力和期望,也漸漸消逝不見了。


    一切迴歸本源。


    難道這就是人和意識初生之前的樣子嗎?


    肖銳想,好像是吧……


    肖銳曾聽說過有關“三大死亡歌曲”。人們說,凡是聽過三首歌曲中任一首的人,都會被拉入歌曲中的世界和情緒,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甚至做出諸如**的極端行動。


    幾年之前,肖銳也曾抵抗不住好奇,去尋找並親耳聽了“三大死亡歌曲”,每一首都沒落下。但是,可能是聽不懂或者太過年幼無法代入,以及什麽別的原因,他竟沒有絲毫共鳴,更別提做出什麽極端舉動了。


    但不管怎麽說,肖銳對“三大死亡歌曲”仍然心懷敬畏,盡管他並沒有感同身受。


    直到此刻。


    他似乎完全聽懂了三聖彩沙傳達的信息和情緒,但又好像全然不懂。


    隻是這旋律和歌詞飄入他的耳膜之後,漸漸激起了他腦電波的奇妙共鳴。


    此刻,肖銳仿佛再也感受不到屬於自己身體的物理形態,也無法感知自己身處的現實環境和世界。


    一切,隻留下模糊的意識,如溪水融入河流,如江河匯入海洋,如水蒸氣升騰至雲層,如凝結的雨滴浸入土地……


    一切,沒有明確邊際,卻如此“和諧”。


    肖銳漸漸沒有了自我意識。


    他仿佛可以飄蕩到任何地方。他不屬於任何地方,卻又可以身處任何地方……


    直到,一陣陣悠揚的讀書聲遠遠飄來。那聲音雖然時隱時現,卻如同電流瞬間擊中已經沒有任何獨立個體存在的肖銳!


    他仿佛跟隨極速的電流,瞬間落到一個紅磚小樓的窗外。


    陽光傾斜,柳葉輕飄,波動的葉影如同飛翔的花蝴蝶灑落在小樓斑駁的磚牆,木質窗欞雖然略顯破敗,那一扇扇透明的窗玻璃卻被擦得異常晶瑩剔透。


    好一個清涼的仲夏午後。


    一群豆蔻年華的孩子,正在教室裏整齊的讀著英文課本。


    他們每個人都聚精會神的看著每一句課文,再用還略帶稚氣的聲音讀出來。


    他們的眼神裏都有閃爍的光,那麽純淨。仿佛世界的任何煩惱和紛爭都與他們無關。他們隻是心無旁騖的讀著這一句句雋永的課文。


    朗誦聲停止了,講台上的老師問了同學們一個問題:“whatwouldyoudowhenyougrowold?”


    好多同學的眼神仿佛閃爍了一下,似乎他們都遐想到了自己的未來。


    有人說:“iwanttobeateacher.”


    也有人說:“iwishicouldbearockstar!”


    還有人說:“andiwouldliketobeascientist.”


    講台旁的老師麵帶微笑,對著每一個迴答問題的孩子點頭稱讚:“goodanswer!”


    肖銳饒有興趣的聽著,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聽小孩子的願望。對於十九歲的自己來說,似乎一下子顯得他長大了很多。


    此時的肖銳剛剛成年,是一名大學生,他既不再幼稚,也仍然常愛遐想。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肖銳微微一愣,順著聲音看過去,竟是那個他無比熟悉卻從來沒有如此真切看到過的麵容——十三歲之肖銳!


    十三歲肖銳說:“whenigrowold,iwanttoemergemyselfintotheuniversallife.”


    如同另外一道閃電擊中了肖銳的內心!


    這個迴答,是他曾在那個仲夏的午後,當著老師和所有同學的麵,大聲說出來的。


    清風將柳葉高高扶起,他記得當自己大聲的說完這個迴答的時候,柳葉的影子歡樂的飄上教室裏的黑板和白牆,如同大自然向他的答案致以熱烈的鼓掌。


    十三歲肖銳眼中閃出神奇的光,他的嘴角略微揚起。


    台上的老師微微一愣。也許,他為這個與眾不同的迴答而驚訝,也許,他不能理解這個麵帶稚氣的孩子,腦海中正在翻騰著怎樣的激蕩?


    肖銳看著幾年前的自己,突然間釋然的笑了。


    他知道,當時的自己可能並不完全懂得什麽是“universallife”。


    盡管如此,他卻清楚的記得當時的心境,這個詞組就那麽突兀的跳入他的思緒,然後,他就那麽堅持的認為,這就是他要說出的答案。


    迴答完問題後,他輕輕的坐下,在周圍小夥伴略帶驚訝的眼神中坐下,但他努力目不斜視,倔強的迴應老師和同學的目光。


    他看見老師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向他投來讚許的眼神。


    他看見周圍的小夥伴有的向他投來景仰的目光,有的在竊竊私語。


    他突然在心裏問自己,“這是什麽,最為普通的生活?人生和世界?宇宙萬物?”


    可能,都不是,也可能,都是……


    這個命題,仿佛成為了人生的問答題,暫時沒有確定的答案,卻就這樣深埋心底。


    直到此刻,這個問題再度翻騰到眼前,翻騰到思緒的最上層。


    肖銳覺得,突然間,他想到了問題的答案。


    就像它最開始要說出這個答案時,那麽不容置疑的確定。


    此刻,問題的答案也是如此真切和無堅不摧,他卻已無需將答案說出。


    沒有人再等待他的答案。除了他自己。


    而他自己,已經在心中告訴了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


    whatis‘universal’?


    乃是他選擇的生活,是他選擇遇到的人。


    一切都是他的選擇,


    安靜是,安如初是,冉小遠是,董路是,雷小倩是,冉小遠是,劉暢是,三聖彩沙也是……


    哦,三聖彩沙,她也許也想到了這些吧。肖銳突然覺得自己理解了三聖彩沙。


    這神奇的電波共鳴,肖銳竟然感到些許心痛。


    也許三聖彩沙決定了要承擔。


    但肖銳不想,他不想看到三聖彩沙的自我犧牲。


    而且,肖銳覺得,他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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