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用情至深?就算已經是具屍體了,也要見最後一麵?”


    蕭衍接到葉隊長的電話時,還是有些驚訝的。


    “是,這是他作為主動交代實情的唯一條件。”葉隊長又道,“既然他主動承認了他之前都是裝失憶,裝失智,我覺得這個交換的條件也是可以接受的。”


    “嗯,反正你們這次把人看牢了就好。”


    蕭二少這麽說的意思葉隊長當然明白。


    這次周凱文竟然把看守的警察弄暈了,偷跑出病房,真的算是他們工作上的一個大失誤。


    尤其周凱文還跑去急診室大鬧了這麽一通,甚至傷了一位醫生,還差點延誤了其他病患的急救。


    為此,蒼石醫院這兩天曝光率大增,都是關於急診室醫生被劫持的新聞,蕭衍的二姐蕭惟作為院長和一眾高層都出來安撫病患和家屬,還得應付那麽多去采訪的媒體。


    葉隊長也因此吃了排頭,挨了上頭不少的罵,還被責令要盡快破案!


    至於那兩位負責看守的警員其實也很冤很辛苦,本來遇到在外麵看守這種受傷的嫌疑犯就很麻煩,全天候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都不帶休息的,而且更為誇張的是還得代為照顧周凱文。醫生護士有本職工作不可能照顧病患,周凱文又沒錢自己請護工,那吃個飯上個洗手間,吃藥喝水,有事要找醫生,通通都變成了警員的工作。


    之前葉隊長去的時候就看到過看守的警員就跟周凱文的老媽子一樣被逼的照顧病人了。就算是個犯了事的嫌犯,那也不能扔著不管。雖然很扯,但這就是現實裏的無奈。


    所以葉隊長還能說什麽,自己的手下遇到這種事情罵完兩句還得安慰一句呢,那兩位警員隻是片區裏麵的,本來都不是他的下屬。葉隊長更是不方便多說什麽了,反正現在把人罵死也於事無補。


    和蕭衍約了時間後,葉隊長和小周還有另外兩名刑偵大隊的同事一共四個人銬著周凱文去了udc。


    案子沒結束之前,這李綺雨的屍首還是隻能暫時放在這裏。


    蕭衍特意選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好歹醫院人流少了,安全係數更高一些。葉隊長他們帶著周凱文從地下停車庫直接上來udc的樓層。


    周凱文身體是還差著,一路走的搖搖晃晃。


    葉隊長心裏暗忖都這樣了,之前哪裏來的力氣弄暈警員,還跑去急診室刺傷了一個醫生的?


    冰冷幽暗的解剖室內,蕭衍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然後去到停屍櫃前拉開其中一個。


    “過來吧。”


    周凱文似乎有些猶豫,盯著那停屍櫃看了好幾秒,才移動腳下的步子走過去。


    他的頭發有些長,人也不高,從蕭衍的角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周凱文就那樣默默地站在拉開的停屍櫃邊上,看著裏麵已經有些變形的女人的臉。


    解剖室裏常年都是這麽陰冷的氛圍,一般家屬通常都不會來這裏,除非偶爾需要他們認屍的時候。每到那樣的時刻,這解剖室裏的氣氛就會有所變化。


    有時候是哀哀欲絕,有時候是緘默沉靜,更有些時候會大哭大鬧,恨不得能把那死掉的人從櫃子裏吵的再醒過來。


    這一刻,周凱文站在那裏,如果可以畫個圈出來,那就是把他和冰櫃裏的李綺雨單獨地圈在了一個世界裏。


    一起哀哀欲絕,一起冰冷。。。至死!


    周凱文什麽都沒說,隻那樣定定地看了有十幾分鍾。


    然後,他抬起頭來跟蕭衍道了聲謝謝。


    葉隊長隨即帶著人走了,蕭衍望著那周凱文的背影,壯碩的身軀也掩不住他剛才抬眼那瞬間的靈魂剝離。


    這樣失了魂的一個人。


    蕭衍嘴裏呢喃了一句,“嗬嗬,行屍走肉麽?”


    ***


    迴到看守所,葉隊長和小周連夜審訊了周凱文。


    他倒是真的沒有食言,從頭到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交代了所有的實情。


    周凱文和李綺雨的相識和一般的大學情侶沒什麽區別,同在一個學校,看對了眼又聊的起來,於是很快就在一起了。


    隻是,沒多久周凱文就發現李綺雨有些奇怪,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所有的話題僅限於他們認識之後的事情,家裏人還有所有的一切過往對於她來說就好像是一個禁忌。


    說自己從小不是在寧遠城長大的,但是好幾次出去約會時,周凱文都察覺出了異樣。


    久而久之,天性多疑又敏感的周凱文就覺得李綺雨對自己不夠真誠。


    再加上李綺雨之前就特別迷戀冼星海,非要強迫周凱文去參加一檔冼星海做導師的音樂類的比賽。


    周凱文生於正統的音樂世家,從小就開始學習鋼琴、小提琴這些樂器,畢業後也是打算再繼續去國外深造的,其實骨子裏特別看不起冼星海這種半路出家的所謂“唱作歌手”。


    被李綺雨逼得煩了,周凱文就反問她為什麽不自己去參賽。


    之前他是不了解。


    不能參賽,不能太曝光於公眾麵前,就算很有才華,有成名的機會,也隻能放棄,李綺雨的這一切無奈,周凱文後來通通都明白了。


    隻因為,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借用了李靈雨這個名字,甚至連她的容貌都是假的。


    當時愛情正火熱,周凱文再不願意,最後還是答應了李綺雨,去參加了那個音樂節目,以他的才華,一路過關斬將,衝到了決賽。


    可惜到最後四強的時候,冼星海淘汰了他。


    這個時候,周凱文參賽已經不光是為了李綺雨了,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哪裏受得了自己被淘汰這樣的結局。除了更看不慣冼星海,他還把氣都撒在了李綺雨身上,兩人就分手了。


    分開後,周凱文漸漸發現自己對李綺雨早就入了魔,隻是李綺雨也絕對不是個唿之即來喝之即去的小女生,兩人始終沒有再複合。


    久而久之,因為之前參賽失敗,周凱文本來信心就大受打擊,加上和女友分手後的痛苦,越發讓他變得頹廢起來,音樂學院的課也不好好上了,搞得所有的教授都對他極為失望。


    學校裏關於他這個曾經的新生大才子的風言風語也不絕於耳。


    天有不測風雲,周凱文在學業和愛情上都遭受磨難的時候,他家裏又出了事。


    他父母在國外參加音樂巡演時遇上了空難,兩個人就這樣一下子全部都離世了。


    至此,周凱文徹底瘋魔了!


    本來發生了這些事情,如果李綺雨可以陪著他一起可能周凱文還不至於會頹廢的不成人樣。


    隻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啊。


    孤獨一人的周凱文,越來越鑽進了牛角尖,他看不得李綺雨仍舊笑的那麽開心的追著冼星海到處東奔西跑,每一場演唱會見麵會,不管在哪個城市,都不拉下。


    於是,周凱文就萌生了那個可怕的念頭。


    他要毀了冼星海這個混蛋!


    要殺掉一個人可能沒有那麽難,隻需要一刀就可以解決了。


    但是周凱文沒那麽傻,再怎麽樣他也沒想過要殺人。


    他想起來之前自己吐槽冼星海長得小白臉,卻被李綺雨反駁說星伊是個鋼鐵大直男,最討厭被人亂配cp,瞎說他是‘受’。


    “所以,你才想了那麽個主意,假裝做他的化妝師,最後還去猥一褻惡心他?”


    小周覺得這周凱文腦迴路也是很神奇,明明自己長得比冼星海更像個小白臉,尤其現在他頭發長,如果化上妝的話,那吊梢眼絕對比女人還要女人。


    “仇恨一旦生根,就很難再迴頭的了。”


    周凱文這句話一出,葉隊長覺得他剛才吐露的這一切應該是完全沒有水水的了。


    以他這種極端的性格,這麽多年自己一個人悶著,做得出這些事,一點不奇怪。


    “那綁架瀟安沅的事情又是怎麽迴事?”


    周凱文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陰沉。


    “因為冼星海的事情,楊書遠設計我,我就入了獄。”


    “在監獄裏,我碰到了一個獄友。”


    “無意中知道了李綺雨父親詐死騙保的事情。”


    “我出獄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私家偵探調查確認了這件事。”


    “然後,還被我發現了李綺雨竟然也被她父母逼著詐死了一次。”


    說到這裏,周凱文的表情變得無比痛苦哀傷。


    “但是你還利用這個事情去威脅李偉進,讓他說服李綺雨跟你複合?”


    這是李偉進的供詞,葉隊長必須要核實。


    周凱文嗬嗬一笑,那笑容帶著十足的諷刺。


    “複合?李綺雨已經徹底自甘墮落了,我也已經把自己的人生都給毀了,我們兩個人還怎麽複合?”


    “或者說,複合了又能怎麽樣?”


    “我去威脅李偉進,是為了報複他和桂仙枝,如果不是他們兩個視錢如命,李綺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好吧。。。聽到這裏,葉隊長和小周都算是明白了。


    這一切的根源,的確在一開始都源於李偉進的詐死,進而蝴蝶效應一般影響了這一群人的命運走向。


    “瀟安沅的出現是個意外,但是綁架她,就可以把閻家大少爺和蕭家二爺也扯進來。”


    “這樣,我一下子就能借他們的手除掉李偉進和他那個蛇蠍心腸的老婆桂仙枝,還有那個迷惑人心的混蛋冼星海。”


    葉隊長:“你這算盤倒是打的很精。”


    “所以,你才會在逃脫之後又去了五樓,把瀟安沅給推下樓?”


    周凱文:“是。李偉進以為他把人還迴去就能沒事了,他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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