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笑嘻嘻的也不答話,隻是暗中催動百毒真氣,附著在他肩膀上的藍甲飛蛇和離州銀線蠍忽然激動起來,不住掙紮擺動,企圖脫離他的身體,但是易天行的肌肉就像是鐵石一般,將蛇牙蠍針緊緊夾住,不消片刻,藍甲飛蛇和離州銀線蠍的身體便變得黯淡無光,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五絕真人此時剛剛一番調息,壓下了萬咒邪眼的反噬,恢複視覺,睜眼便看到這種情景,心中痛惜萬分,藍甲飛蛇和離州銀線蠍都是世間罕見的奇毒之物,他也是機緣巧合才能遇上,並且不惜耗費精血,用銘毒術將其魂魄封印在自己的雙臂之中,除了必要時可以放出來傷害敵人,修煉的時候還能借助秘法利用蛇蠍毒液反哺自身增進功力,關係重大,不容有失,當下怒吼一聲:“放開我的寶貝!”右手一抖,九環勾魂刀發出淒厲怪嘯,九枚鋼環脫離刀背,化作九道寒光,分別從九個方位擊向易天行。


    易天行腳下一用力,身形衝天而起,淩空九個轉折,從九枚鋼環的空隙間穿過,輕飄飄落在五絕真人麵前,洪聲喝道:“滅!”隨著他的喝聲,藍甲飛蛇和離州銀線蠍應聲爆裂開來,化作一藍一金兩團霧氣,接著順著易天行雙肩的傷口滲透進去,眨眼工夫就化為烏有。


    如果換做旁人這麽做,五絕真人肯定開心無比,經過銘毒術祭煉的毒蟲並無實質,乃是一團純粹由魂魄、毒素混合而成的邪物,滲入敵人血脈,威力更大。可是易天行似乎可以吸收毒素,這種劇毒精魂滲透到他的體內,無異於肉包子打狗,一去無迴。


    五絕真人看得睚眥俱裂,厲叫一聲:“去死!”右臂招展,牽引著沒有擊中目標的鋼環轉頭飛迴,左掌狠狠推出,一道淡淡掌形紅光激射而出。


    易天行嗬嗬一笑,施展身法避過掌影,手中白玉劍宛如繁花綻放,在他四周舞出無數白色寒梅狀的劍花,將九枚鋼環擋在五尺之外,不過五絕真人刀光展動,不斷將彈飛的鋼環重新引轉殺迴,易天行一時之間也破解不了他這九環勾魂之法。


    被易天行擊退的牛爾敦擴胸振臂,舒展了一番筋骨,將雙臂的酸麻感覺驅散,高聲叫道:“易天行,看刀!”說罷甩開雙腳,狂奔過來,雙手高舉過頂,倒拿刀柄,對著易天行的天靈重重鑿下。


    五絕真人鬱悶得想要吐血,忍不住破口罵道:“牛爾敦你是豬啊?!打架還提醒對手?!多動手,少放屁!”


    牛爾敦哼了一聲:“你才放屁!大丈夫光明磊落,我怎麽會跟你們這些小人一般做派!”一麵說話,一麵刀光落下,其勢洶洶,逼得易天行抽身後退。


    五絕真人氣得直翻白眼,不過他也知道牛爾敦的脾氣,既然無法溝通,他也就不再努力,徒自惹得這家夥說出更加不中聽的話來,隻是悶聲不吭的朝著易天行猛攻。


    牛爾敦見到易天行避開他的刀光,再見五絕真人被他一頓嗬斥也不還嘴,頓時洋洋得意,一麵揮刀如電,一麵哈哈大笑道:“五絕老道,你也是白活了這麽大歲數,今兒才遇到我這麽個真豪傑,給你傳授做人的道理。”


    五絕真人聽得額頭青筋暴出、太陽穴隱隱跳動,咬緊牙關,不予理會。易天行卻笑破了肚皮:“不錯不錯,牛兄所言甚是!哈哈!”


    不料牛爾敦大眼一翻:“誰是你牛兄?你這死不足惜的魔頭,納命來!”身上氣勢驟然大盛,就像是一頭上古神牛要從他的軀體中裂體跑出一般,鼻孔中吽的一聲,身刀合一,撲向易天行。


    易天行隻覺一片鋪天蓋地的強大壓力,夾著一股凜然殺機迎麵湧來,氣血肌肉不由自主的滯緩僵硬起來,運轉不靈,連忙催動真氣,渾身骨骼發出劈劈啪啪炒豆一般的脆響,瞬間打通關節氣脈,肌膚隱隱透露出白玉一樣的光澤,反手將白玉劍插入劍鞘之中,腳步轉折,雙掌飛舞,一個唿吸之間,接連發出三十六掌。


    轟轟轟!三十六記雷鳴連環響起,鐵鏽氣息洋溢虛空,牛爾敦的驚天氣勢登時被打得支離破碎,牛爾敦在連綿不絕的黑紅色掌影的衝擊下,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搖擺震蕩,完全穩不住身形,雙臂如灌重鉛,幾乎無法舉起,就連兩柄蚩皇刀都發出咯咯欲裂的聲音,任是牛爾敦膽大如鬥、豪勇無畏,也不得不止住攻勢,飛身倒退三丈,跳出戰團。


    五絕真人卻看出便宜,趁著易天行掌招使老,長嘯一聲,張口噴出一粒徑約寸許的渾圓晶珠,甫一離開嘴唇,便迎風暴漲,飛到易天行麵前,已經變成栲栳大一團黃色精光,其中氤氤氳氳,仿佛有無盡煙雲彌漫。


    “百毒元丹!”易天行臉色一變,身體化作一點柳絮,順著黃色精光來勢向後飄去,他聽到五絕真人的名號,就懷疑他擁有著自己沒有看出來的第五門絕技,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五絕真人除開銘毒術、萬咒邪眼、枯木焚血掌、九環勾魂刀之外,練就的第五絕到底是什麽,可惜仍嫌太晚,心中不禁寒意大盛。


    百毒元丹算不得毒宗獨門絕技,此術出自魔教,廣泛流傳於各大精於毒術的門派,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百毒元丹是人手一粒的大路貨,恰恰相反,從古至今練就百毒元丹的毒術高手決計不超過五十。因為這種法門威力雖然巨大,但是修煉起來十分困難,諸多苛刻要求,首先要找到一粒毫無瑕疵的水晶作為元丹胚子,吞入腹中,每日子午兩個時辰飲下特定的毒蟲精血毒液,用內丹術行外丹法,精心孕育元丹,每日不懈,九年方有小成,將元丹胚子凝練成一粒能夠容納百毒的渾圓晶珠,然後才能真正開始百毒元丹的修煉,借助這粒晶珠容納百毒的特性,用吞服、浸泡、注射等各種方法向自己體內添加毒素,混合自身精血真氣,不斷往晶珠內部填充毒素和元氣,形成一粒蘊含極猛烈毒性的真氣容器,沒有三十年苦功別想有所成就,更重要的是,百毒元丹自身並無殺傷力,全憑儲存在晶珠裏麵的毒素和元氣爆發傷人,一旦施展,便會元丹破碎、功行盡喪,絕少有人願意耗費數十年苦功去煉這麽一個威力巨大的一次性道具。


    當然,有了這麽多的限製,仍然有人願意修煉,這也就證明了百毒元丹的威力非同小可。這東西完全就是一個可以無限充能的大炸彈,無論一個人如何厲害,他的力量都有一定限度,不可能無限提高,但是百毒元丹卻不一樣,它是一個可以不斷儲存真氣的容器,雖然轉化率不高,但是三十年下來,儲存的真氣絕對超過本人十倍不止,一旦瞬間爆發,結果可想而知。


    見到易天行飄然遠逸,五絕真人蒼白的臉上露出猙獰笑意,他自然知道自己這顆百毒元丹的恐怖,距離近了他也不敢引爆,否則自己都會被炸成飛灰,現在易天行遠遠跑開,正好給他施展殺手的機會。


    眼中兇芒閃爍著,五絕真人腳一蹬地,身形飛速向後射出,雙臂交錯,橫在麵門前方,口中大喝一聲:“爆!”


    牛爾敦雖然不明究裏,但是看到易天行和五絕真人的反應,他也知道不妙,毫不猶豫的轉身跟著五絕真人撒腿狂奔。


    轟!百毒元丹爆散開來,天地間一片晶瑩黃光,數十丈方圓內迷迷蒙蒙,宛如經年未開的舊屋子,驟然推開房門,多年的積灰喧囂而上,暴露在強烈的陽光下,一片光明之中滿是細小的微塵飄舞。


    滿地的毒蟲,被細小的塵埃圍繞著,先是一動不動,然後沒有任何征兆的粉碎成渣,原本充溢在黃光範圍內的紅色毒霧,就像是雪入沸水,閃動了幾下就消融不見。


    易天行渾身就像沒有一絲重量,順著爆炸的力量向外飛掠,堪堪脫離爆炸區域,但是身體仍然受了不小的重創,雙腳甫一落地,便張口噴出三口鮮血,身形搖晃,險些站立不住,緊接著,全身骨骼深處傳來直若斷裂的劇痛,每一寸經脈都像是有小刀在切割,血液翻騰像是煮開的滾水,心髒急跳猶如打鼓,每吸一口氣都像是喝下一股岩漿,燙得五內俱焚,真氣紊亂失控,眼前金星直冒,腦海中就像是有萬千鐵針紮刺不休,渾身上下內外沒有一處不難過的。


    好在百毒元丹不分敵我,五絕真人與牛爾敦也被爆炸波及,雙雙被衝擊**得飛出十餘丈,一個仰麵而臥,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一個趴在地上,陷入淤泥中不得起身,喪失了乘隙追擊的能力。


    就在這時,遠方隱隱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仿佛有千軍萬馬踐踏過來,聽得五絕真人臉色大變,他這人脾氣怪異,性格更是出離的狠厲偏執,否則也不會接連修煉萬咒邪眼、枯木焚血掌、百毒元丹這麽多傷人傷己的邪門功夫,換句話說,得罪人多,幫助人少,仇家遍地,朋友幾無,此刻他元氣大傷,遇到有人趁火打劫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一念及此,他不甘的瞪了易天行一眼,猛然一口咬破舌尖,振奮精神,長嘯一聲,拋下易天行不顧,飛一般朝著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轉瞬間沒有了蹤跡。


    牛爾敦好不容易恢複一點體力,掙紮著轉身坐起,以肘撐地,啐出幾口臭泥,朝著五絕真人離開的方向破口大罵,五絕真人一聲不響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若是反應稍微慢一點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即使如此,他現在也是身負重傷,隻要一活動,渾身肌肉就疼得像是要從骨架上麵掉落一樣,根本無法支持他運轉身體,不過他神經大條,一心以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對於來曆不明的腳步聲倒是沒有多大擔心。


    易天行忍受著各種不適,強自運氣調息,逐漸收攏理順體內散亂無序的真氣,將其導入經脈竅穴,萬木迴春功的心法運轉至極致,渾身青氣繚繞,周身毛孔透露出一縷縷草木清新的氣息,易天行唿吸吞吐的氣息雖然仍舊炎熱,但是已經沒有了剛才暴戾如火山噴發的感覺,髒腑經脈宛如浸泡在清涼透心的絕佳藥水之中,諸般劇烈疼痛都得到了緩解,不過他自家知道自家事,百毒元丹爆炸產生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他的承受能力,若非閃避及時,隻是受到邊緣餘波衝擊,他早已被炸為齏粉,即使如此,他的五髒六腑、周身百脈都遭受了嚴重震蕩,就算他修煉有萬木迴春功這種一等一的醫家氣功,也不可能讓他在短時間恢複戰力,現在別說動武,就是調養稍不妥當,都會給自己造成不可挽迴的傷患。


    竹林深處,響起三聲錚錚琴鳴,隱隱透露出一股關切。


    易天行咧嘴一笑,不過他現在已經無力迴應,隻是抬起疲憊的腳步,徐徐走向刺天竹林,身形在搖曳竹影中轉了幾個彎,便消失在竹林深處。


    蹄聲如雷,由遠及近,大地震動起來,比起剛才樂延平驅動獸群的情形不遑多讓,顯然不會是人類造成,因為能夠進入騰炎沼澤並且存活下來的人,絕對達不到如此多的數量,聽到這裏,繞是牛爾敦腦子不好使,也察覺到了異樣,罵聲嘎然而止,然後腦袋一偏,側著身體軟綿綿的倒下,雙眼緊閉,躺在地上佯裝死去。


    隨著腳步聲臨近,踩踏大地的聲音裏麵,夾雜著一陣陣滲人的異聲,仿佛萬千骨骼互相摩擦產生的響動,而且沒來由的一陣陰風大作,刺天竹林上空的雲層漸漸濃厚起來。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異響的根源終於浮出水麵,一個身材高瘦猶如竹竿、麵色幽青恍似厲鬼的中年漢子,身披一件繡著十八個骷髏畫像的披風,跨著一匹白骨戰馬,右手緊握一柄三尺來長的白骨法杖,左手托著一粒目燃磷火的骷髏,麵露詭異陰笑,縱馬馳騁,朝著刺天竹林衝將過來。在這個漢子的身後,無數骸骨組成的怪物,或作人形,或作獸形,仿佛一具具枯骨亡靈從埋骨之地複活過來一般,朝著前方盲目的奔跑著,聲勢浩大,將騰炎沼澤渲染得直如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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