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芫陽,古心錚與古心勝便帶著古府六邪搶先下船,一麵找人搬運行李,一麵雇轎子迎接易鋒寒等人。


    古靈岩卻徑自找到曲伏波:“一路有勞曲兄相送,不若到我二哥府中,也好讓我們一進地主之宜。”


    曲伏波一麵叫手下幫眾遞上剝好洗淨的蛟皮,一麵道:“多謝古兄美意,不過在下蒙百裏幫主不棄,將肅州地段交由在下管理,現在已經離開肅州境內,實在不宜久留。待異日有暇,古兄不妨來肅州,我當邀古兄一醉。”見手下將蛟皮拿到,笑著道:“古兄,這是你屠蛟所得,請點收。”


    古靈岩拱手道:“既然曲兄有事,我便不留你了,後會有期。”說罷轉身離去。


    曲伏波急聲道:“古兄,你忘了蛟皮!”


    古靈岩長笑道:“一路上承蒙關照,無以為報,這些蛟皮便當作我們的船資吧。”說罷扔下怔怔呆立的曲伏波揚長而去。


    待古靈岩下了船,卻見古心錚等人站在船下,不禁奇道:“怎麽迴事?轎子呢?”


    古心錚苦笑道:“雇不到,連搬運工也沒有。”


    古靈岩不禁啞然失笑:“什麽?這是芫陽麽?”


    古心勝冷笑道:“皇帝老兒來了,所有的轎夫都被征用去伺候那些達官貴人了。其他被征用的勞役更多,不僅是搬運工,隻要是芫陽城中沒有當官的青壯男丁以及沒有取得秀才以上功名的書生,如果交不出駕臨稅,便統統被征召去服役了。”


    夏玉英奇道:“駕臨稅?是什麽東西?”


    古心勝憤懣道:“盧乾那狗娘養的畜生,窮兵黷武外帶窮奢極侈,弄得國庫空虛,入不敷出,又要四處玩樂。國家拿不出錢,便攤到老百姓身上,駕臨稅是他每到一處之前,當地官員私立名目收的稅,一部分用於伺候他,一部分用於賄賂他身邊的近臣,剩餘的部分自然落入那些官員自己的腰包。”


    古心錚瞪了他一眼:“小聲點,這裏是碼頭,你以為是自己家麽?!”


    古靈岩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走迴家吧,好在行李不多。古鬆,你和你那幾個兄弟將行李背上。”接著對羌鴆羽等人道:“實在是慚愧,雇不到轎夫,隻有走路去我二哥家了,尚望諸位海涵。”


    羌鴆羽連聲道:“那裏的話,古兄請帶路。”


    於是古靈岩領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古府走去。一路上見到各家商鋪門庭冷落,夏玉英不禁問道:“芫陽乃是益州首府,怎麽街道上這麽冷清?”


    古心勝沒有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沒有聽見我說麽?城中處於貧苦家境的青壯男丁都被朝廷征用了,家中驟然少了經濟支柱,哪裏會有什麽人上街購物?”


    夏玉英道:“那大戶人家呢?別告訴我堂堂益州首府盡是窮人?”


    古心勝哼道:“盧乾那廝經常是一見到富足人家,便向他們征收朝天稅,弄得各地大戶之家聞聲色變,自然不願意拋頭露麵,被他瞧見。”


    夏玉英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窮瘋了麽?這樣橫征暴斂,會民心盡失的。”


    古心勝麵露譏嘲之色:“他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哩,經常叫臣下編寫他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如何治國有道的狗屁文章來昭告天下。”


    古靈岩微笑著對古心勝道:“好了,以後再聊,你爹他們來迎接我們了。”


    眾人聞聲遠眺,隻見古府門外,古靈峰等人在門口翹首以盼,等待著古夢涯等人的到來。


    古靈岩當先走到,一見麵便大笑道:“二哥,四姐和侄媳呢?”


    古靈峰道:“靈雲到塤城進貨去了,四妹說現在世道太亂,不放心她獨自上路,便跟著一道走了,她們可能後天能迴來。趕快給我介紹剛到的朋友。”


    古靈岩替雙方介紹認識後,古靈峰一麵叫府中下人搬運行李,一麵叫競雄根據情況,替蜀州諸人安排住宿之所。


    易歸藏跑上前去,拖著古心堅和易鋒寒等蜀中舊友,向古靈峰打了個招唿:“二舅,我帶幾個朋友先到我家敘敘舊,中午再過來。”


    古靈峰笑罵道:“臭小子,吃飯就記得我了。去吧,你們年輕人好好聚聚。”


    易歸藏帶著眾人來到古府旁邊的一個小庭院,作了個請的姿勢:“這便是我家,裏麵請。”


    易鋒寒一進易家,便道:“玄老師有消息麽?”


    易歸藏招唿大家到客廳坐下,這才徐徐道:“沒有,玄叔去幽州後,便音訊全無。”見易鋒寒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接著問道:“你找玄叔有事?”


    易鋒寒道:“老大獨自留在蜀州,生死未卜,到現在都沒有一點消息,我本來想找玄老師替他卜算一卦,測測吉兇的。”


    易歸藏笑道:“別擔心,玄叔應該在三年前便算過了,否則我媽怎麽會讓弟弟留身險地,去年離樹時哪還容他諸多廢話,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把他帶走了。”


    易鋒寒等人聞言心中稍安,便與易歸藏聊起此次蜀州發生的變故。眾人一路奔波,一直無暇聚會,現在終於有機會將各自經曆的事情交代一番,說到動情處,眾人忍不住淚流滿襟。易歸藏待大家說完,便將古府從蜀州得到的消息相告,言九天這才得聞公孫雲滅喪生的噩耗,心中悲憤難抑,忍不住仰天長嘯,目光中透出惡毒兇狠的神情,恨聲道:“常悠。”


    易歸藏拍拍言九天的肩膀,卻找不到什麽話安慰他,一時眾人俱都沉浸在喪失至親好友的悲痛中,靜靜地沒有一個人說話,四外靜得針落可聞。


    過了不知多久,古心錚與古心勝快步走進易家客廳,古心勝一見眾人便道:“你們的住處已經安派好了,過不過去瞧瞧。”


    古心錚看出氣氛不對,用肘輕輕撞了乃弟一下,輕聲道:“怎麽了?”


    易歸藏道:“說起不開心的事了。”


    古心錚自己拖了根椅子坐下,低聲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多想無益,諸位不妨想想怎麽報仇。”


    古夢涯歎道:“我們也知道悲痛無濟於事,隻是情難自抑。哎,元成邑本人武功高強,身邊高手如雲,刺殺他根本不可能;他手下謀臣猛將眾多,而且民心未亂,欲圖推翻其統治亦不可行。報仇談何容易。”


    古心勝也找了椅子坐下:“那麽諸位今後有什麽打算?我已經把天兵譜的事情給我爹說了,他說馬上去九州書肆購買,下午當可拿到。”


    易鋒寒道:“閱讀天兵譜隻是為了對分析天下大勢有所幫助,同時使我們遇上譜上神兵的持有者時能夠有所警惕。以我沿途所見,神州民怨雖深,卻還沒有不堪壓迫至需要揭竿而起的地步,短期內當不會發生變亂,所以觀閱天兵譜一事並不急於一時。”


    古夢涯見古心勝略有尷尬之色,輕咳一聲,以輕鬆的語調說道:“早看對我們也有好處,我正打算過幾日待老大有了消息,便動身遊曆四方,到處去修行,看了天兵譜後,遇上持有譜上神兵的家夥便有多遠走多遠,免得惹禍上身。”


    古心勝道:“何必那麽急著要走呢?是否是我們有所怠慢?”


    古夢涯搖頭道:“墨老師臨終前托我和老二將蜀州墨門的掌門信物交給神州墨門的掌門,並且請他清理門戶,此事不宜久拖。我向來在父親師長的庇護下成長,不知天高地厚,經此一役,我才發覺天下能人眾多,自己無論修為還是經驗都遠遠不足,所以想在外遊曆,一方麵可以增長見聞,一方麵可以增加實戰的機會,使自己能夠得到更好的磨練。在這裏有你們照顧,反而沒有鍛煉的機會。老二,你陪我去趟神州墨門,然後再迴來好麽?”


    易鋒寒淡然道:“不好。”


    古夢涯一愣:“那好,我一個人去也行。”


    易鋒寒笑道:“我不是說不陪你去,我是說不迴這裏了。”


    夏玉英道:“為什麽?你打算跟古世兄一道遊曆天下?”


    易鋒寒道:“不是,我有自己的去處。我易家乃是渭州望族,雖然我父因受後夷國君的忌恨而離開渭州多年,但如今我父已經仙逝,我怎麽都要迴趟老家,將他的死訊告訴族中長老。而且我受幽冥子老師臨終重托,還有一樣東西要帶給別人,也閑不下來。”


    夏玉英嗔道:“你們要走,怎麽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古夢涯笑道:“我又沒有打算跟你同行,幹什麽與你商量。”


    易鋒寒聞言,不停地點頭:“不錯,不錯。我們走關你什麽事?你已經家破人亡,無處安身,不如就在古府暫住。”


    夏玉英正待再說,沐月蓮輕輕拉了她一下,止住她的話頭,側頭對易歸藏道:“古大哥能否幫我覓一間靜室,我打算在內靜修,待太清秘錄略有小成再作計較。”


    易歸藏未及開口,古心勝已然搶著道:“沐小姐請放心,我家略有屋業,我外公所居的天心園恬靜清幽,最適合修煉玄功,該處共有三間小樓,因過於偏僻,除了我父親和四姨夫有時候在那裏閉關,平時隻有我外公一個人居住。沐小姐可以選擇其中一座小樓居住,不但可以滿足靜修之需,在修行方麵尚可得到我外公的指點,對你不無裨益。”


    古心錚也點頭道:“七弟所言正是。沐小姐,我外公練的大衍神功,與太清秘錄同屬玄門一脈,你向他請教的話,應該會有收獲。”


    沐月蓮聞言心中一動:“怪不得古七哥與古四哥頗有不同,原來你的武功得有父母兩家真傳?隻是介紹尊府高手之時,怎麽沒有聽見阿姨的名字?”


    古心勝大笑道:“沐小姐果然聰明,不過你卻沒有料到我外公不讓我母親習武,所以我的武功是我外公親自傳授的。”


    夏玉英奇道:“為什麽你外公的武功不傳女兒,卻傳給外孫?”


    古心錚道:“因為練大衍神功不比尋常武學,十分講究資質,資質稍有不足,便難修煉成功,我母親資質不好,外公認為她習武取禍有餘,防身不足,所以幹脆不讓她習武。弟弟自幼便顯露出過人的武學稟賦,外公的武功連我都不教的,隻教了他一人。”


    古心勝不好意思得摸著腦門:“不是我稟賦過人,是我小時候夠纏人,外公怕我幹擾他清修,才將武功傳授給我的。”


    夏玉英撲哧一笑:“你也會臉紅?!”


    古心勝瞪了她一眼,然後道:“夏小姐也住下來吧,你要走的話,羌大叔他們一定也會跟著你走,他們的家眷豈非也要隨你四處奔波?”


    夏玉英欲言又止,然後泄氣道:“我先與羌三叔他們商量一下,再作打算。”然後望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古心堅:“你呢?怎麽一直不說話?”


    古心堅一愣,隨即笑道:“這是我二伯家,我就算想走,他也不會允許的。對了,言老弟有何打算?”


    言九天黯然道:“我現在沒有想好,看來要打擾尊府一段時間。”


    古心勝大聲道:“沒有問題,你想住多久都行。”


    言九天正欲答話,忽然臉色一變:“有人來了!走得很急。”


    沐月蓮淡淡道:“兩個。”


    古夢涯接著道:“沒有敲門便越門而入。”


    易鋒寒亦是眉頭一皺:“我們沒有見過,似乎不是古府的人。”


    古心錚與古心勝聞言一凜,各自凝神靜心,果然聽得輕微的腳步聲從遠方傳來,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言、沐諸人。古心錚當先起身道:“我去看看。”


    易歸藏伸手一攔:“我知道他們是誰,找七表哥的。”


    古心勝詫異道:“我?!”


    易歸藏麵色沉重,肅然點頭道:“最近呂家和鳳家出了點事,七表哥的幾個朋友都不是很開心。”


    古心勝猛然站起身來,往門外跑去:“對不起了,諸位,在下先行一步。”


    古心錚望著乃弟走遠,這才皺眉道:“呂家和鳳家?在芫陽還有人敢對他們不利?”


    易歸藏道:“別人不敢,不等於皇帝也不敢。”


    古心錚身體一震:“呂玉嬋?”


    易歸藏苦笑道:“不是她還有誰。”


    夏玉英聽得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麽?別打啞謎好不好?”


    易歸藏道:“呂、鳳兩家不但同屬芫陽大族,而且還是世交,因此聯姻甚多,呂玉嬋是呂家九小姐,與鳳家三公子鳳鳴遠自幼便指腹為婚。”說到這裏,麵露難色。


    夏玉英不耐煩道:“易大哥,你接著說呀。”


    沐月蓮已然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從懷中摸出時辰石一看,對古心錚笑道:“時近正午,該吃午飯了罷。”


    古心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對,對,對,大家請隨我過去吧。”


    夏玉英連聲抗議,催促易歸藏把話說完,卻見眾人俱都不理她,徑自離去,隻得氣鼓鼓地跟在後麵。


    眾人來到古府,便見古鬆大踏步走來,古心錚笑道:“有事麽?”


    古鬆亦笑著答道:“我正要去請大家來用膳,想不到你們自己便過來了。”


    古心錚挽著古鬆的手,遠遠走在前麵引路,一麵低聲細語。夏玉英裝作滿不在乎的神情,走在沐月蓮身旁,凝神細聽,隱約聽到他們在談論呂、鳳兩家之事,雖未句句入耳,卻也聽得十之七、八,心中不由無名火起,當場便欲發作,但轉念一想,眾人一定不會讓自己有所行動,隻得強自按奈下怒火,跟著走進古府餐廳。


    一進古府餐廳,眾人先向古靈峰等人施禮道謝,然後方才入坐。易歸藏一坐下便問易連山:“爹,七舅呢?”


    易連山笑道:“你們不是送了個弱女子給盧秀麽,算算時日,盧坎的人也快到鄲城了,現在心堅他們已經安然到達這裏,以你七舅的性格,怎麽還坐得住?對了,心勝怎麽沒有來吃飯?”


    易歸藏恍然點頭,然後道:“七表哥有朋友相約,出去了。”


    古靈峰笑罵道:“臭小子,這麽大了還不知道分寸。現在家中貴客初臨,他卻隻顧著跟他的狐朋狗友廝混。不理他了,諸位請慢用。”說著招唿易鋒寒等人用膳。待大家吃過午飯,夏玉英便鬧著要看自己的臥室,古靈峰便安排下人帶易鋒寒等人去各自的居所。古心錚將沐月蓮想找一間靜室一事告訴古靈峰,古靈峰藹然道:“沐姑娘既然喜靜,便到天心園居住吧,那裏除了我嶽父住的小樓,尚有兩幢小樓沒有人住,沐姑娘可以任意選擇一幢小樓居住。古媚,你帶沐姑娘去天心園,待她選好住處,再安排下人打掃一番。”


    古靈峰身後一個身材修長、煙視媚行的美貌女子應聲而出,率先帶著沐月蓮向門外走去。其餘諸人也在古府下人的帶領下來到自己的居所。


    古夢涯走在最前麵,發現古靈峰在安排眾人居室上頗花了一番心思。夏玉英與羌鴆羽等人人數最多,居住在房間數目較多的東廂客房,沐月蓮本來安置在夏玉英隔壁,現在自然空出。而西廂諸客房中,先是壽千旬三人的居室,接著是自己、易鋒寒和言九天。古心堅因為是古家的人,被安置在古心勝所居的薄天園。


    易鋒寒一進門,便掩上房門,觀看對麵夏玉英房中的動靜,半晌不見有何異常,便悄沒聲息地溜出門來,輕輕敲了敲古夢涯的房門。古夢涯開門讓他進房,易鋒寒猛然嚇了一跳,原來古心錚、古心堅、易歸藏與言九天均已在古夢涯屋內。


    易歸藏看著易鋒寒錯愕的神情,笑道:“怎麽?沒有料到?”


    易鋒寒神色恢複如常:“料到了,卻沒有想到你們動作那麽快。”忽然皺眉道:“九天,我怎麽沒有見你經過我的房門?”


    言九天微笑道:“我根本沒有進自己的房間,自然不用經過你的門前。”


    易鋒寒道:“你們這樣會惹起夏玉英的疑心的。”


    古夢涯大笑道:“放心,我已經囑咐羌伯伯看住夏世妹,她應該不會過來。”


    驟然門外響起一聲平靜如水的聲音:“她當然不會過來,她直接便往呂家去了。”


    易歸藏失聲道:“爹!”


    古夢涯的房門不推自開,麵如冠玉的易連山徐徐走了進來,後麵跟著沐月蓮和垂頭喪氣的夏玉英。


    古心錚待易連山坐定,恭敬地問道:“四姨父,夏小姐怎麽了?”


    易連山淡淡地看了夏玉英一眼,道:“我在席間便覺得夏賢侄女神色有些不對勁,所以留了點心。後來見她鬼鬼祟祟地想溜出府去,便把她叫住了。”說著怒瞪了易歸藏一眼:“你們年輕人就是多事,此事豈是我們管得了的?”


    易歸藏還待分辯,易連山已然嗬斥道:“你還不服?若非你多嘴,夏賢侄女怎麽會起疑心,又怎麽會去偷聽心錚與古鬆的談話?!”


    古心錚羞愧地低下頭去:“四姨父,別責怪大表弟了,是我不夠穩重。”


    易鋒寒亦道:“也不能怪易大哥,古七哥的朋友行為詭異,古七哥又行色匆匆,說句老實話,我們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易歸藏見眾人一直露出凝聽之色,歎道:“我就知道你們不弄明白是不肯罷休的,就由我告訴你們吧。呂玉嬋才貌雙全,家世顯赫,可謂天之嬌女。可惜天妒紅顏,她偏偏被盧乾看上,今夜盧乾便要駕幸呂家。”


    夏玉英忍不住憤然道:“她已經許配了人家,盧乾這麽做,跟強奸婦女有何區別?!”


    古心錚冷冷地道:“區別在於他是皇帝,他*良家婦女大家還得像得了天大的恩賜般,作出感恩戴德的奴才嘴臉。呂家早在三天前便開始準備迎接,張燈結彩,比嫁女兒還熱鬧。”


    古夢涯目中寒芒一閃:“神州不是號稱禮儀之邦麽?難道朝中重臣便沒有一個肯出麵勸阻他?”


    古心錚冷笑道:“禮儀之邦?虛偽之邦還差不多?儒家一向尊崇皇權,提倡為尊者諱,向來便是想方設法地替皇帝文過飾非,怎麽會替百姓說話?那些喜歡編寫齷齪筆記的禦用文人,現在應該正在撰寫大虞皇帝的風liu韻事吧,說不定正編到什麽‘呂府後院一見鍾情,大虞隆帝駕幸香閨’的章目。何況盧乾向來自以為是,不喜歡人說自己的不是。自從他於8611年登基以來,到8613年便誅戳諫臣一百二十七人,其中四十二人因為言辭激烈而被誅滅九族;三人因為反複勸諫同一件事,而被誅滅三族;更有甚者,淮南大儒、諫言吏姚鵬因為不肯謝恩認罪,被誅滅十族……”


    易鋒寒打斷道:“什麽叫十族?”


    易歸藏道:“九族之外加上他的學生。”


    夏玉英再依然按奈不住,一掌拍在身旁的茶幾上,將其擊得粉碎,怒道:“虞國皇帝殘暴竟然一至於此!”


    古心錚待眾人意氣稍平,才接著道:“自8613年以後,再沒有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險進諫,阿諛逢迎之風盛行於朝,盧乾沒有了逆耳之言,行事更加妄為。加上此人喜好女色之餘,兼好男風,又喜歡四處遊玩,以彰顯國富民強,這些年來,毀在他手裏的美貌少男少女不知凡幾。最惡心的是此人手下的那些文人,把這些事當作皇帝風liu的雅事四處傳播,不知道逼死了多少好人家的兒女。”


    古心堅終於忍不住破口打大罵:“操他娘的死變態!”


    夏玉英趁機煽風點火道:“不錯,這畜生根本不是人,月蓮妹子、易鋒寒、古世兄、言九天,難道你們見到這種事情也不管的麽?我們又不是沒有流亡過,大不了找個地方落草,你們覺得怎麽樣?”


    古心錚大聲道:“你在想什麽哩?!”


    易歸藏伸手止住古心錚:“夏大妹子,別怪我說你,你的火爆脾氣應該改改了。盧乾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神州之主,大虞皇帝!”


    夏玉英撇嘴道:“那又怎麽樣?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就得有人管!”


    易歸藏怒道:“你以為天下就你一個人有良知?盧乾此人雖然不是個好皇帝,但他的確稱得上天資過人,文武雙全,家傳的八極神光鑒更是直追乃父盧勇。盧勇一生勵精圖治,對待子女十分嚴厲,特別是對於生為長子和皇位繼承人的盧乾,要求尤為嚴格。所以盧乾雖然安於逸樂,武功根基卻紮得極牢,手底下實在非同小可,就算單打獨鬥,我們也絕非他的對手。”


    古心錚接著道:“何況與盧乾形影不離的大內八大高手均非浪得虛名之輩,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靠近他,更別說要刺殺他了。”


    夏玉英還待再說,易連山已然搶先道:“不要想刺殺盧乾。如果你們一意孤行,先打敗我再說。”


    一直靜靜聆聽的言九天忽然道:“易叔叔是否知道盧乾的武功底細?所以覺得事不可行。”


    易連山微笑道:“那怎麽可能,盧乾幾乎沒有與人動過手,不過以盧勇推之,此人武功尚在我之上。不過我不許你們去,是因為你們連鄧三江這一關都過不去。”


    夏玉英不服道:“誰是鄧三江?”


    古心錚十分流利地答道:“鄧三江,大內八大高手之一的戟王龍百卿之徒,手中蛇龍戟有萬夫不當之勇、神鬼不測之機,現任羽林軍統領。盧乾所到之處,必是此人先行開路,盧乾住宿之所,外三層必是此人率領羽林軍守衛。所以要接近盧乾,最先遇到的一定是他。此人未入仕之前,乃是江州著名的武林高手,當年我七舅經過江州時,曾經慕名前往拜訪,與之切磋了幾招,未分勝負。”


    易鋒寒等人早知事不可為,聞言倒不覺得怎樣。夏玉英卻大感沮喪,想到以古靈岩的身手,居然不能取勝負責鎮守外圍的羽林軍統領,何況還有此人的師父在內護衛,不由膽氣一弱,便不再說話。


    易連山拍拍夏玉英的肩膀,徐徐道:“盧乾倒行逆施,早晚有傾覆之禍,你們幾個天生異稟,前途無可限量,千萬自重,不要隨便輕擲生命、身犯險地。雖然你們現在隻能眼睜睜看著如此不平之事的發生,但是現在出手除了送死,於事無補,不若待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後,再設法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沐月蓮拍著夏玉英的肩膀,對易連山道:“易叔叔請放心,我們會看著夏姐,不會讓她亂來的。”


    易連山含笑點頭,起身出門:“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易鋒寒等人連忙起身施禮告別。待易連山遠去後,古心錚道:“我擔心弟弟與他那幾個朋友血氣方剛,不知道會不會作出什麽傻事來,先告辭了。”


    易歸藏道:“我也去。”


    夏玉英不甘寂寞地道:“我們一起去,古心勝的朋友多半是些可以結交的好漢。”


    古心錚冷笑道:“什麽好漢?他們幾個是芫陽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夏玉英咋舌道:“是麽?”


    易歸藏笑道:“沒有那麽誇張,隻是七表哥這些朋友都是出身富貴之家,年少多金,難免有些不把錢當錢使,人倒是不錯的,我們一起走吧。”


    古心錚當先引路,來到古府正門口,古心錚忽然臉色一變:“夏、沐二位小姐還是留在府中為是。”


    易鋒寒道:“古二哥是怕……”


    古心錚肅容道:“不錯,現在芫陽正處在多事之秋,除了盧乾手下的狗腿子,本城中趨炎附勢之徒也各自挖空了心思去討好盧乾。夏、沐二位小姐天生麗質,很容易招惹事端。”


    易鋒寒笑道:“幸好我還剩下一些易容丹,不如這樣吧,我幫她們易容得醜陋一點,這樣出門便沒有問題了。”


    夏玉英嚷道:“你的易容丹不是解藥用光了麽?被你這樣折騰後,豈非要等三天後才可以恢複容貌!”


    易鋒寒不耐煩道:“廢話。你自己選,變醜還是待在府中!”


    夏玉英猶豫了半晌,望向沐月蓮:“你的意見怎麽樣?”


    沐月蓮微笑道:“我無所謂,兩種選擇我都不介意,聽你的。”


    夏玉英終於低頭,用哀求的語調道:“易容得姿色平常一點就可以了,不要太醜。”


    易鋒寒大笑著拿出易容丹,替夏、沐二人易容。不消片刻,便易容完畢,易鋒寒望著自己的傑作,不禁得意地笑道:“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易容術這麽好玩的?嘿,這次我迴渭州,一定要向鬼隱大叔好好討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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