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樓船緩緩地向鄲城的北門碼頭靠了過來,古心錚笑著迎上去:“區區小事,怎麽敢勞煩曲舵主親自出馬?”


    長河幫肅州分舵舵主曲伏波躍下船來,拍著古心錚的肩膀,大笑道:“你可是我們長河幫的大主顧,你既然要坐我們的船,我肯定得保證你們的安全才是。”


    古心錚微笑道:“我們有危險麽?”


    曲伏波連聲道:“沒有沒有,隻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在下常年在水上討生活,見慣了無端端的風浪,膽子難免小一些,各位請上船吧。”


    古心錚一麵招唿著眾人上船,一麵道:“不好意思,我有個仆人因為適逢其會,見到賊人刺殺成王世子,現在正陪著成王世子家眷報官,能否多等一會兒。”


    曲伏波曖mei地一笑,道:“沒有問題。”


    古心錚忽聞背後有腳步聲響起,迴頭一望,隻見臉色發青的歐陽亨在四個彪形大漢的簇擁下,趕來送行,連忙道:“歐陽幫主身體不適,還是早點迴去休息吧,不用送了。”


    歐陽亨昨夜被伐情子陰力所傷,卻無大礙,聞言勉強笑道:“沒有關係。不好意思,我大舅昨夜忽患惡疾,我一直照料至天明,所以送行來遲,古二公子莫怪。”


    古心錚想起風磊被洞穿的腹部,問道:“令舅現在怎麽樣?”


    歐陽亨苦著一張臉道:“他昨夜忽然暈倒,跌倒時又傷了皮肉,醫生說他外傷倒沒有什麽問題,好生休養一陣,便無大礙,隻是他那怪病不易醫治,命雖然保住了,恐怕以後再也不能動武了,而且每日子時寒毒便會發作,痛苦難當。哎,以我大舅的脾氣,落到這樣的下場,還不如死了的好。”


    古心錚暗唿厲害,想不到殘花陰氣陰毒至此,幸好七叔趕到,替自己一方受傷諸人驅除了寒毒,否則後果堪憂,口中說道:“歐陽幫主莫要失去希望,天下良醫甚多,你何不遍訪名醫,看看有何良策?”


    歐陽亨歎了口起:“也隻好如此了。”旋即打起精神:“我來的路上,碰上昨夜同席的朋友,都說你們精神好,一直鬧到三更才放他們走,下次再不敢跟你們喝酒了。”


    古心錚微微一笑:“那是歐陽幫主酒量好,不關我們的事。”忽然見到古鬆向他這裏急馳而來,接著道:“我們人到齊了,歐陽幫主,後會有期。”


    來到樓船之上,古心錚見人已到齊,便通知曲伏波,自己則隨曲伏波手下來到船中安排好的臥室。剛一坐下,便見古鬆推門而入:“二公子!”


    古心錚道:“情況怎麽樣?”


    古鬆笑道:“沒有問題,那姓鄭的太守問了問情況,知道我剛踏進盧秀別院的大門,盧秀便在大廳中被殺,此事有盧秀府中仆役作證,殺人之事絕非我所為,便將我放了,送去的丫鬟暫時住在太守府,待成王派人接收。薄胡兒那些人怎麽樣,沒有漏網的吧?”


    古心錚亦是一笑:“有古殺在,哪裏會有活口?屍體已經火化,中的暗器也已經取迴,應該沒有什麽把柄留下。”


    古鬆道:“其他人殺的我到不怕,隻是古道混元牌打死的人,骨骼一定盡碎,火化後仍然可以被檢查出來。”


    古心錚笑著拍了古鬆一下:“你思慮細密,隻是操心太過,最多被人查出是重兵器所傷,就算被認準了是混元牌打的,天下間使用混元牌的也不止古道一人。古道他們四人,來的時候沒有別人知道,現在又易了容,隻要沒有人能證明他們昨夜人在鄲城,誰也不能妄下定論,汙蔑我們刺殺皇族。好了,去休息吧。”


    古心勝眯著眼睛,愜意地躺在柔軟的床上,全身心地放鬆著。忽然門猛然被推開,古心勝眼也不睜,徐徐道:“誰這麽沒有禮貌?”


    “你的警覺性怎麽這麽低,如果我是敵人怎麽辦?”


    古心勝歎了口氣:“我猜都猜得到是你。”說著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夏小姐,有何貴幹?”


    夏玉英來到古心勝對麵,坐到椅子上,眼睛四處打望:“你怎麽知道是我?”


    古心勝沒有好氣道:“有事就說,沒事就不要打擾我休息!”


    夏玉英嘟著嘴道:“怎麽你們都是一個腔調,我走了!”


    古心勝心中暗歎,攔住起身欲走的夏玉英:“除了我說你,還有誰啊?”


    夏玉英氣臌臌地道:“月蓮妹子在讀書;易鋒寒和古夢涯在那裏寫字發消息給易天行那死鬼;你四哥找你七叔去了;言九天在那裏躺著,也不理我。”


    古心勝心中一動:“看來言兄弟昨夜硬接妖人所發斷手,中了寒毒,到現在還沒有清除,我去找七叔。”說著站起身來。


    夏玉英攔住他:“不用了,言九天練有神手玄功,如果是中了寒毒,自己便應該可以驅除。他那人驕傲得很,不喜歡受人恩惠。”


    古心勝又再躺下:“好吧,既然你這麽說,我便不多事了。你怎麽不去找你爹的舊部,他們的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應該談得到一處。”


    夏玉英搖手道:“別提他們了,他們見到我便二小姐前二小姐後的叫得我起雞皮疙瘩,而且說話謹慎得很,生怕說錯話被父親罵,算了吧。”


    古心勝笑道:“那不是挺好,坐在家裏便有這麽多既忠心又聽話的部下。”


    夏玉英道:“你呢?我發覺你們家的仆人武功都很厲害啊。”


    古心勝道:“不是啊,我家仆人中武功高強的隻有四個,其中兩個當年是我父親的書童,從我父親那裏得到了本門真傳;一個是被我哥買迴來的,此人天生神力,授以武學後,進步神速;還有一個是我嫂子的陪嫁丫鬟,自幼跟隨我嫂子習武,這幾個人武功還算厲害,其他人都不怎麽樣。”


    夏玉英道:“不是吧,我昨夜看古柏的身手,比你隻高不低。其他幾個不但安然刺殺了盧秀,而且還將其侍衛殺光,最後全身而退,也非尋常高手。古鬆雙目精光內斂,內力可能是你們一行中最高的。”


    古心勝斜目瞥了夏玉英一眼道:“你眼力還不錯嘛,不過他們可不算我們家的仆人,隻是在外麵我們這樣說,而他們也一直這樣自謙而已。”


    夏玉英奇道:“哦,那他們算什麽?”


    古心勝道:“客人,隻是住得久一點。”


    夏玉英道:“多久?”


    古心勝撐起身子,靠在床頭上,聳肩道:“不知道,可能一輩子吧。”


    夏玉英正待再問,古心堅已然退門而入:“你們聊什麽呢?”


    古心勝笑道:“夏小姐對我們家高手的來曆頗感興趣,”接著加重語氣道:“特別是古鬆他們。”


    古心堅坐到古心勝的床上,麵對夏玉英,笑著道:“你想知道,問我就行了。我二叔府中,有所謂‘三心二靈、五雄八邪’十八名高手,三心不用說了,便是他們兩兄弟加上他們的外公天心老人;二靈是指我二叔古靈峰和二嫂許靈雲;五雄包括了我二叔的兩個書童雄魂、雄魄,還有帳房先生單人雄,二嫂的陪嫁丫鬟競雄和二哥在奴隸市場上買的古正雄;八邪原本跟我們家沒有關係……”


    古心勝笑嘻嘻地插嘴道:“他們是因為我,所以跟我們家有了關係的。”


    古心堅瞪了他一眼,繼續道:“他們八人本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由於各種原因,惹上了解決不了的麻煩,我們的古七公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們出頭,結果最後還是要二叔出麵擺平。他們一麵感念七弟一片赤誠,一麵也是為了有芫陽古府作靠山,所以甘願改名換姓,投入二叔府中為奴,所以七弟手下才會有古鬆他們這些高手。”


    夏玉英笑道:“原來他也是個闖禍精。”


    古心勝大笑道:“好,‘也’字說得好。”


    夏玉英臉一紅,岔開話題道:“這艘船安全麽?”


    古心勝道:“輕聲點,別讓長河幫的人聽到,否則被他們以為你看不起他們就糟了。”


    夏玉英嘴一撇:“哼,他們能把我怎麽樣?”


    古心勝肅容道:“你別以為自己很有本事,在神州之內,你如果得罪皇帝,天下盡有你容身之處;你如果得罪了百裏世家的人,保證你將無處棲身。”


    夏玉英奇道:“我們剛才在說長河幫,你怎麽又扯到什麽百裏世家了?”


    古心勝道:“因為長河幫幫主百裏長河是百裏世家的人,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哼,如果沒有百裏世家撐腰,百裏長河就算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在短短十五年之內,成為天下排名第三的水上幫派。”


    古心堅道:“我聽爺爺講過,百裏世家現在是神州第一世家,是不是?”


    古心勝道:“也不能這麽說,世家是以家族為基礎的勢力,有的世家本就是依仗朝廷的勢力,才得以存在,這種世家雖然能風光一時,但隨著政權的更替甚至掌權者的變化,終將凋敝;有的世家雖然沒有那麽依靠外力,但是依仗血緣關係建立的同盟,基礎很不牢固,特別是建立時間一長,同族子弟之間大多不能維持創業先祖們的手足深情,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容易產生內部的奪權鬥爭;還有就是過於依賴血緣,不讓世家以外的人才進入自己的內部,一旦碰到一代同族子弟不爭氣,便會導致世家的迅速衰落。所以一時的興盛,不能作為評價世家檔次的標準。不過以目前來看,百裏世家人才之鼎盛、勢力之強大,尚在神州四大世家之上。”


    古心堅皺眉道:“連商家都比不上他們?”


    古心勝道:“神州四大世家向來都有點不願意顯山露水的味道,從來不展現自己的全部實力,尤其是商家,若非他們每代都會有一、兩個人物在江湖上露麵,肯定被人忘掉還有這麽一個世家存在。我甚至懷疑他們是為了保持神州四大世家的地位,才派人在明處走動,否則肯定全部躲起來悶聲賺大錢去了。”


    夏玉英道:“那麽說長河幫是受百裏世家操縱的傀儡囉?”


    古心勝道:“也不是這樣,百裏長河本人乃是百裏世家出類拔萃的人才,二十歲時便自創長河正氣,二十三歲建立長河幫,帶著自己親弟百裏長江、百裏長滔,獨自打天下,雖然有借助百裏世家的地方,但是長河幫的基業卻是他用雙拳親自打下來的,絕對不會甘心作應聲蟲。百裏世家與長河幫應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百裏世家與長河幫都在借對方壯大自己的聲勢。”


    古心堅道:“那曲伏波是什麽人?”


    古心勝道:“曲伏波人稱巡江夜叉,他的遊魚三刺乃是名震長河的絕技,水下功夫尤其了得,在陸地上武功也絕不在你我之下。”


    忽然船身一陣搖晃,夏玉英向古心勝嚷道:“你不是說坐這艘船很安全麽?”


    古心勝心知有異,無暇理會夏玉英,從床上一躍而起,趕到甲板之上,隻見曲伏波一手拉住斷了的帆繩,一麵神情肅穆地指揮著幫眾操舵轉向,連忙問道:“怎麽迴事?”


    曲伏波待船身調正,長噓了一口氣,道:“剛才碰上了一頭惡蛟在興風作浪,差點翻船,現在沒有事了。”接著唿喚手下將帆繩接上。


    此時艙中諸人亦都趕到,夏玉英道:“原來坐船這麽危險。”


    曲伏波走了過來,笑道:“長河地處神州,水怪絕少,那頭惡蛟不知道是從哪裏跑來的,最近三年才開始在青鼇峽一帶活動,一般都在夜晚出沒,很少白天出來,這次不知道發什麽瘋,大白天突然來這麽一下,倒讓小姐受驚了。不過諸位請放心,過了青鼇峽,便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沐月蓮驚唿道:“糟了,惡蛟忽然轉變習性,正是修煉有成,要遁往大海的先兆。”


    夏玉英道:“那好啊,它走了,在這裏行船便不會再有剛才那樣的危險了。”


    曲伏波麵色蒼白:“小姐你有所不知,蛟龍入海,必定引發洪水,借助水勢遁入汪洋。此地乃是長河上遊,惡蛟一旦發難,不知道要淹沒多少人家。”


    古靈岩道:“曲舵主能否暫時停船。”


    曲伏波道:“青鼇峽沒有碼頭,我們所乘的樓船不能隨便靠岸,否則一旦擱淺,便沒有辦法了。”


    古靈岩又道:“曲舵主有沒有辦法將惡蛟引到船邊?”


    曲伏波駭然道:“你想殺蛟?別傻了,那惡蛟渾身刀槍不入、水火難侵,而且力大無比,又能發動洪水,人力豈能抗衡?而且一旦惡蛟靠近樓船,無論成敗都有船毀人亡之虞,不行!”


    易鋒寒與古夢涯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我們去將惡蛟引來!”


    言九天接著道:“我也去。”


    曲伏波連忙製止道:“危險!不準下水!不如這樣吧,反正惡蛟不會突然發難,我們先不管它,待我稟明幫主,請他設法除此孽畜比較妥當。”


    古心錚道:“曲舵主害怕了?這樣吧,我知道你這樓船上有逃生用的小舟,借我們一用,你們乘船先行,如果我們斬殺惡蛟,你便迴來接應,否則隻管自去,向我爹說明情況,我爹會把錢給你們的。”


    曲伏波怒道:“我既然答應載你們去芫陽,便絕對不會讓你們冒險!”說著猶豫了一下:“好,我把它引來。來人,準備弩炮,再抬幾頭活豬來!”


    古心勝笑道:“真有你的,船上居然還有活豬。”


    曲伏波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遠征軍,沿途不怕沒有補給,自然能準備新鮮的食物便準備新鮮的食物。”


    不一會兒,長河幫幫眾便推出十架弩炮,牽來五頭肥豬。曲伏波安排手下先推了兩頭活豬下水,再用鐵錨鉤住一頭豬,扔進江中,然後叫人將十架弩炮全部對準鐵錨落點附近。安排就緒,曲伏波道:“你們有沒有什麽寶刀之類的兵器?”


    易鋒寒道:“我的刀削鐵如泥,你要?”


    曲伏波從腰間拔出兩枚分水透甲刺,盯著江麵道:“我不要,待會兒如果我叫你斬,你要立即將鐵錨斬斷,我怕那畜生將船拖翻。”


    古心錚看了看長河幫的弩炮,隻見寬約三丈的巨型弩機上各上有一支巨箭,箭頭部分裹以火yao,剛看體積便知道威力驚人,心中暗恃道:“長河幫製造這種重型武器,看來其誌不小。”


    曲伏波忽然低聲喝道:“來了。”隻見江麵起了一陣漣漪,驟然間已然變成漩渦,眾人明顯地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水底遊來,猛然一下子撲到鐵錨落點,立時風浪四起,水柱衝天。曲伏波大喝道:“放!”


    轟的一聲巨響,十支巨箭同時命中黑影,箭頭火yao爆炸的餘波,將樓船亦炸了個大洞。曲伏波一麵指揮幫眾去修補船體和排出灌入船艙的江水,一麵凝視水麵、蓄力待發。古靈岩站在船頭,任憑船身如何搖擺,始終保持屹立不動。易鋒寒雙手緊握碧玉寶刀,心中想著當年擊殺鱷蛛的舊事,絲毫不敢鬆懈。古夢涯等人與他同樣的心思,都覺惡蛟不會那麽容易鏟除,全神貫注地盯著爆炸形成的巨大漩渦。


    忽然船身一陣劇烈震動,樓船像箭一般在江麵飛馳,曲伏波大喝道:“大家小心!惡蛟沒有死,正拖著我們的船逃竄!”


    夏玉英衝上前去,手一揚,三道梭形紅光向樓船前方的黑影打去,正中目標,發出連環轟鳴,那黑影猛然一躍,竟然躍出水麵,眾人隻見一條鱷首龍身、長約三十餘丈、渾身浴血、嘴中鉤著鐵錨的怪物跳出水麵,旋即落下,向江心沉去,樓船立時傾斜起來。


    曲伏波連忙叫道:“斬!”


    易鋒寒一刀斬斷鐵錨與船身相連的鐵鏈,樓船立即彈迴,就如同遭遇暴風雨一般,在江麵上搖擺不已,來自蜀州的諸人從未經曆如此顛簸,一個個不禁頭昏目眩。曲伏波連忙指揮幫眾穩定船身,再無暇顧及沉入江底的惡蛟。


    古靈岩眼中精光一閃,飛身躍出樓船,淩空出斧,一道雷電劃破長空,夾著震耳的轟鳴聲劈向長河。長河立時被劈出一條直達江心的鴻溝,有如天雷轟頂的斧氣正中潛入江底的惡蛟後背,頓時鱗甲飛揚、血花四濺。惡蛟揚首怒目,奮力一躍,浮出水麵,喉嚨發出一聲低沉的鳴聲,噴出一顆晶瑩剔透、大如笆鬥的圓形青光,將嘴中鐵錨擊得粉碎,然後向懸身空中的古靈岩射去。


    古靈岩大喝一聲:“來得好!”手中利斧化作一道白練,向圓形青光纏繞過去,令其隨斧遊走,掙脫不得。惡蛟見狀,怒吼不絕,不住張嘴向圓形青光吸氣,圓形青光光芒驟盛,幾欲飛迴,古靈岩冷笑一聲,潛運真氣,斧上吸力亦為之增強,圓形青光雖然不停掙紮,仍舊無法擺脫古靈岩的控製。


    惡蛟努力許久,見沒有什麽效果,發出一陣悲聲長鳴,猛然躍出水麵,向懸在半空的古靈岩撲去。


    古靈岩見惡蛟飛撲,心中暗喜,趁其精力分散之機,利斧化成的白練一收,左手一探,便伸入圓形青光之中,惡蛟內丹甫一接觸古靈岩的鐵手,立時現出本質,卻是一粒大如雞卵的青色寶珠,古靈岩將手一翻,便將其捉於手中。


    惡蛟失去珍愈性命的內丹,暴怒如狂,驟然加速,撲擊古靈岩。古靈岩微微一笑,將身一側,讓過惡蛟的毒爪,然後疾如電閃地迴斧橫掃,猛然將惡蛟斬為兩段。惡蛟哀鳴聲中,兩段殘軀如隕石般墜落,尚未落至江麵,惡蛟狂嘶一聲,蛟頭猛然炸裂,一道形如惡蛟、長僅尺餘的黑氣衝天而起,便欲淩空飛去。


    古靈岩此時身體正徐徐降落,見狀抽身提氣,身體在空中平移丈許,追上蛟形黑氣,高舉右臂,手中利斧繞腕旋轉一周,猛然劈向蛟形黑氣,蛟形黑氣發出啾啾鬼叫,化作縷縷黑煙消散。


    古靈岩劈散惡蛟元神,一口真氣已盡,再無法施展步虛蹈空的輕功,身體直落長河。此時曲伏波正在想法穩定樓船,眼睜睜看著古靈岩落向水麵,卻無法將船移過去迎接,隻得做好跳入長河救人的準備。易鋒寒忽然衝至船沿,袖中鏈子槍疾射而出,纏繞在古靈岩的右腳之上,硬生生將其拖迴樓船。


    正午時分,曲伏波與長河幫眾才將樓船穩定下來。曲伏波立即派人乘坐樓船上備用的小舟先行,然後安排人手打撈惡蛟殘軀。


    一切安排妥當,曲伏波笑著道:“諸位辛苦了,請隨我到餐廳用膳。”


    眾人隨曲伏波來到餐廳坐下,待酒菜端上,曲伏波道:“做飯的時間耽擱了,隻好將就一下,這些都是此船主廚甄胖子特製的鹵菜,味道還不錯,各位不要嫌棄。”接著起身舉杯道:“古兄英武蓋世,獨力除蛟,真是讓在下大開眼界。在下替沿長河兩岸免遭水患的百姓敬你一杯。”


    古靈岩舉起酒杯,澹然道:“不敢,隻是適逢其會,僥幸成功。”


    曲伏波大笑道:“古兄太過謙了,其他的不說,光憑你那手步虛蹈空的輕功,這輩子我隻見過一個人能在空中堅持那麽久的。”


    古心勝脫口而出:“百裏幫主?”


    曲伏波搖頭道:“婁嶺飛仙百裏長空。本幫幫主功力雖高,輕功卻非所長。”


    古靈岩歎道:“天下能人異士數不勝數,曲舵主沒有見過的高手還多著哩。”


    曲伏波笑道:“是麽?”


    古靈岩見他不信,也不多說,眾人俱都沒有聊天的興致,三兩下吃完飯便各自迴房。古靈岩走到古心錚、古心堅和古心勝身邊,輕聲道:“你們三個跟我來一下。”


    來到古靈岩房中,古心勝迫不及待地問道:“七叔,找我們這麽急什麽事?”


    古靈岩坐下來:“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來到神州?”


    古心勝不假思索地道:“七叔你一向喜歡周遊各地,應該是其他地方待膩了吧。”


    古心錚露出深思的神情:“昨夜那摧花道妖人好像認識七叔,是否與此有關。”


    古心堅最後才道:“蜀州的事情,七叔已有耳聞?”


    古靈岩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古心勝腦門上:“笨蛋,這樣的廢話你都說得出來?”接著對古心錚和古心堅笑道:“你們兩個不錯,一家說對了一半。”說著站起來,負手背對古氏三兄弟:“摧花道那夥妖人三年前在渭州為禍,被我發現,便約了兩個朋友前去剿滅,是役一共殺了他們二十八個妖人,當時隻逃脫了伐情子和他兩大弟子章公佐和崔公佑,此次你們殺的師呈瑞和他的九個徒弟當時不在那裏,所以才能得以幸免。當時我一路追蹤,一直追了三天三夜,卻還是被他們逃脫了。最近我聽得蜀州發生變亂,擔心家中有事,便到二哥那裏打聽消息,果然聽得噩耗。”說著話語停了一下:“我不像二哥和姐夫那麽看得開,擔心你們兄弟歸途之中遇上危險,於是前來接應。一到鄲城,便見到你們行事鬼鬼祟祟的,所以就沒有現身,悄悄跟在你們後麵,先見你們足以應付那群妖人,便樂得讓你們磨練磨練,最後見伐情子行將逃脫,才出手截殺。”


    古心錚道:“侄兒愚駑,讓七叔操心了。”


    古靈岩轉身盯著古心錚三人,肅容道:“我看了你們的出手,其實你們武功都還不錯,看得出平時沒有偷懶。但是,小錚,你性格過於沉穩,雖然內力修為不錯,已經直追二哥的成就,招式中守勢卻占了七成,大違本門招招搶先、逢強不退、得勢必攻的心法,實際本領還發揮不到四成。而你,小堅,內力不足,招式猛而不剛、浮而不實,還待加強修為。小勝,你雖然得有本門和你外公兩家真傳,但是功力尚淺,未能融會兩家之長,自成一格,反而有貪多嚼不爛的嫌疑。”


    見古心錚三人愧然低頭,古靈岩旋即笑道:“你們也不必灰心喪氣,小錚你以後注意一點,從單純修煉內功轉至心法層次的修行,不出三年,當有另一翻麵貌;小堅和小勝,你們兩人現在的缺點其實是多半是因為太年輕了,慢慢來,以你們的資質,隻要知道自己的弱點,設法克服,異日當可大成。不過,我今天叫你們來,不是為了訓你們。”說著拿出惡蛟內丹:“這粒蛟丹乃是修道者夢寐以求的至寶,對於修為很有幫助,但是如果分為三分,便功效大減,所以我決定隻給你們中的一個人服用。你們商量一下,看由誰服用吧。”


    古心錚道:“四弟身負血海深仇,給他吧。”


    古心勝亦道:“不錯,四哥比我們更加需要。”


    古心堅道:“七弟最年輕,內力最淺,給他。”


    古心勝佯怒道:“胡說八道,我們比比內力!”說著便欲出手。


    古靈岩大笑著製止道:“好,不愧是我們古家的兒郎。其實我已經有了人選,隻不過想看看你們在重利當前之時,有什麽反應。小錚,把這粒蛟丹吞下,然後坐到床上,我助你導氣歸元。小堅、小勝,你們幫我護法,在我們行功完畢之前,不許任何人騷擾我們。”


    古心錚急聲道:“七叔!我不是很需要,還是留給四弟吧。”


    古心堅正色道:“二哥你如果不要,就給七弟。否則便請七叔自用或者送與他人。貪天之功,非我輩所為。”


    古靈岩讚許地看了古心堅一眼,道:“小錚,你不用推辭。蛟丹雖然可以增強內力,但是卻未必是好事。你們生於武學世家,從小聽的故事中倒有九成是武林中的奇聞逸事,可以在短時間內增強修為的靈丹妙藥、奇功異法,想來也聽過不少,但是你們說說,古往今來,能夠睥睨天下的超強高手,有幾個是這些玩意成就的?”


    古心錚等人冥思片刻。紛紛搖頭。


    古靈岩接著斬釘截鐵地道:“一個也沒有。因為修行是一個很艱苦的漫長旅程,在這條路上,隻有自己可以倚賴,良師益友,對修道者最大的幫助也不過是指明一個方向,每個人選擇的路,各自不同,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建立在你前麵那一步的基礎之上的。短時間內增強修為,表麵上是幫助你在修道的路上前進了一大步,但是你卻跳過了一段滿布荊棘的險徑,當你在以後的修行中遇上困難時,你將因為沒有以前的經驗而更加危險,幾乎不可避免的遭受到走火入魔的境遇。所以,那些曾經得到過奇遇的修道者,往往在後來的修行中追悔莫及。有的人選擇了放棄前進,守著過人的天資在一般高手的領域黯然終老;有的人選擇了兵解,輪迴後重頭再來,但是這樣所冒的風險極大,而且兵解之術乃是玄門秘法,不是人人可知的;隻有少數人選擇了繼續前進,希望憑著堅忍不拔的毅力與異於常人的稟賦,僥幸得道,但是,距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成功過。你們這代人裏麵,小堅、小勝和小毅的天分最高,我希望他們能夠在武學上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晉升超強高手的行列。小錚你已經過了快速成長的階段,而且家裏的生意又花去了你大部分的精力,基本上沒有成為超強高手的可能,服用蛟丹可以讓你受益非淺,卻沒有什麽後患。”


    古心錚聞言,才欣然道謝,伸手接過蛟丹,放入口中。蛟丹入口即化,立時一股冰涼似雪的寒流順喉而下,直沁心肺,知道藥性猛烈,連忙脫下鞋子,盤膝坐在古靈岩的床上。古靈岩亦在古心錚身後盤膝而坐,雙掌印在古心錚的至陽、靈台二穴之上。古心堅和古心勝則分立床頭,全神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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