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而我一直奉俗話為圭臬。


    我能怎麽辦?人家家裏都有停屍房,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低調卻也是最牛叉的炫耀!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啊,陰氣太重,說不定哪天晚上我一覺醒來就有白衣飄飄出現在我窗前,到時候我還得拿起馬克思主義理論武器勸說這隻鬼:大哥,從無神論角度看,您是不存在的,你得信我啊!


    斧頭女前腳剛走,漂亮姑娘後腳便走了進來,她雙手合十,身子往下一蹲,“薩瓦迪,你好!”


    我眼前一亮,“你會中文?”


    “會一些,但繞口令說的不好。”


    “那不怪你,我灰化肥發黑也說的不怎麽樣!”


    “零零發先生,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臨時夫妻了,希望您多多包涵!”


    我去,一句話就私定終身了,我……我他媽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個“丈夫”的身份?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掏了掏口袋,也沒有什麽像樣的見麵禮,“我……很窮,沒有多少錢給你。”


    她擺擺手,“不用的,阿薩姐已經把錢給我了。”


    阿薩姐?


    “誰是阿薩姐?”


    我的“妻子”……哎呀,算了,感覺自己好無辜又好卑鄙啊!還是暫叫漂亮姑娘吧!


    漂亮姑娘指了指門外,“還能是誰?”


    一隻貓正好在門口路過,但我敢斷定,阿薩不是它。


    原來斧頭女的名字叫阿薩,那她的母親是不是應該叫阿薩姆?


    當然,沒有事實根據我也不打算亂說。


    我稍有羞澀道:“要不……大家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漂亮姑娘麵露笑意,“我叫寶珠,今年二十三,是一名設計專業的大學生。”


    學生妹?這價格應該不便宜吧?


    寶珠……是個好名字!


    我捋了捋我的衣服,“我叫劉淩發,道上的人都願意叫我一聲零零發,私家偵探……對,沒錯,就是福爾摩斯、007……差不多的工作,危險和死亡如影隨形,智慧和能力如左右兩手,四海為家、居無定所……習慣了,像一艘從不靠港的船!”


    我一層一層地往自己臉上貼金,連比喻的修辭手法都用上了。


    寶珠點點頭,“阿薩姐和我簡單介紹過你,我有些了解!”


    “她是怎麽說的?”


    寶珠笑不露齒,我就知道斧頭女吐不出象牙來。


    “說吧,我真想聽聽在你阿薩姐眼裏我是個什麽人?”


    “不許生氣喲!”


    哎呀,就你這個嗲嗲的樣子和腔調,我怎麽舍得生氣。


    “說吧!”


    “阿薩姐說你是個地痞流氓無賴小混混,貪財好色遊手好閑又好吃懶做!”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解釋道:“不了解我的人才會對我妄加評論,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狂放不羈隻是我的外表,內斂含蓄才是我的文章,我不說隻是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汙,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


    在此,我要對唐伯虎和屈原兩位大師致以最高的敬意,同時謝謝我的初中老師,逼著我背誦了這兩句古詩文。


    我轉過身對寶珠道:“明白了嗎?”


    寶珠搖搖頭,“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但連起來就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嗯?


    我伸出手,“願接下來的五天時間,我們能處的十分愉快!”


    “放心吧,我會盡到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的。”


    我故意問道:“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有哪些呢?”


    寶珠掰著手道:“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


    “還有呢?”


    “帶你到處逛逛,吃喝玩樂。”


    “還有呢?”


    “還有?”


    寶珠搖搖頭,“還有什麽?”


    “還有……算了,算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看寶珠婀娜多姿、描眉畫眼的樣子不像是對夫妻之事一無所知的樣子啊,難道是在……裝純?


    “再問一句不該問的,姑娘你是怎麽收費的?是不是服務越周到費用就越高,這種包時間段的是不是特別貴?”


    我心中有自己的一套坐標係。


    寶珠對我伸出五個手指頭,“很貴,一天500泰銖!”


    500泰銖?


    還行,畢竟國內一晚上就得千了八百。


    “那這500泰銖兌換成人民幣是多少呢?”


    “大概100人民幣吧!”


    “100人民幣?”


    我去,100塊錢玩一天?這和白嫖有什麽區別!


    “這價位算貴的?”


    寶珠點點頭,“五六十的居多。”


    我動搖了,我要辦泰國的綠卡,我要移民泰國,我要在泰國做一個幸福的流浪漢,歐美老漢們紮堆往泰國跑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既然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我為什麽不能來?


    “聊了不少了,你看……我們要不要出門逛一逛?”


    “好,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希望姑娘帶我深入了解一下神秘的曼穀。”


    “放心吧,阿薩姐給過我指導,我想我知道零零發先生喜歡什麽樣的地方。”


    哦?


    “那姑娘打算帶我去哪兒?”


    “寶子街!”


    “鴇子街?”


    我……我他媽就這麽被人看透了?


    在我眼前,是一條河,河麵上布滿了小船,小船沒有滿載一船星輝,但小船上的大爺大媽卻在陽光燦爛裏放歌,:“馬跑、卡濃、太麽!”


    哀莫大於心死!


    我指著船上擺滿的西瓜、黃瓜、菠蘿各種蔬菜和水果,“寶珠姑娘,這是鴇子街該有的場景嗎?”


    寶珠看著來來往往的小船道:“阿薩姐說先讓你感受一下……對,人間煙火!”


    人間煙火?


    我感受人間煙火需要來你這兒犄角旮旯?我就是從人間煙火的灰燼裏滾出來的,而且從小就在裏麵摸爬滾打、煙熏火燎,我不需要人間煙火,我需要的是天上人間!


    我忍了忍,“寶珠姑娘,這是……打算帶我去趕集啊?”


    “這個市場叫丹嫩多沙水上市場,是國外遊客必來的地方,在這裏,你可以買到你想買的任何水果,這是船票!”


    “船票?”


    “對,我租了一小船,和他們做生意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你可以砍價的!”


    我捂住口,差點哭出來,“什麽,還能砍價?三塊錢一斤?十塊錢三斤賣不賣?你看我還可以嗎?”


    “哈哈,給你100泰銖!”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感覺靈魂受到了暴曬,這不是我想要的街景啊!


    萬般無奈,我還是一腳踏上了寶珠租來的船,集貿市場深似海,在大爺大媽的圍追堵截下,我疲於應付,我舉手投降,我雙手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你看起來不是很興奮?”


    寶珠邊買菜邊跟我說過。


    我意興闌珊道:“我很興奮啊,但我不能放聲歌唱。”


    “為什麽?”


    “夏蟲在陪我沉默,我不想打擾它們。”


    從日落黃昏到星火點點,寶珠買了一籃子的瓜果蔬菜。


    “零零發,真的很便宜!”


    我點點頭,大妹子,你穿著花枝招展的不去什麽風月場所也就罷了,來這種地方……難道你不覺得傷風敗俗嘛!


    “天也黑了,要不然我們早點迴去休息吧?”


    我提議道。


    寶珠指了指河對岸,“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怎麽,不想去了?”


    我囧了囧鼻子,有必要提醒提醒寶珠姑娘,“嗯……你阿薩姐對我的評價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畢竟我也是個男人,對不對,紅燈酒綠的地方……是不是,沒意思也可以看一看,將來批判奢靡之風、享樂主義的時候咱也有話可說!要不然咱說的話豈不成了毫無經驗的空中樓閣!”


    寶珠有深意的笑了笑,“我知道零零發先生想去什麽地方,你等我會兒!”


    說著,她跑到不遠的地方,將剛買的一籃子的果蔬送給了一乞討的流浪漢。


    真善良,拿我的錢給別的男人買禮物!


    我撓了撓耳朵,感覺有點不對勁兒,我和寶珠現在是臨時夫妻,哪怕是徒有其名,但讓自己的“妻子”陪自己去一個不可描述的地方還要她掏錢,這感覺……不敢往下想!


    我和寶珠上了車,斧頭女是個場麵人,給了一輛大寶馬,再說,黑社會家裏五十萬的車好意思開出門嗎?那不被乞丐們笑話嗎?


    “去哪兒?”


    我心中竄出一撮小火苗。


    “往迴走,半小時的車程。”


    我欲拒還迎道:“不會去看什麽人妖表演吧?哎呀……這傳出去……當然,我在泰國也不認識其他什麽人!”


    寶珠一個急轉彎,“人妖表演安排在明晚,今晚我們去另一個地方,我覺得零零發先生多慮了,了解你的人知道你去看表演,也應該不奇怪吧?”


    嗯?


    泰國女人的家庭地位這麽高嗎?敢和自己的丈夫頂嘴?


    仔細推敲,應該不是,作祟的應該是寶珠姑娘大學生的身份,畢竟,知識就是力量,那是一種誰都不服的力量!


    我打開天窗,準備說亮話,“那寶珠姑娘打算帶我去哪兒修身養性?”


    “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點上一顆煙,車窗外的外國遊客絡繹不絕,街邊站著一個又一個舉牌子的姑娘,等待人們的挑選。


    真不錯,這樣清爽的季節,弄個燒烤喝兩罐啤酒,看著來來往往的美女養養眼……唉,我薅著頭發,差點忘了我還有五天的生命倒計時了。


    車走走停停,一看寶珠姑娘就是個老司機,或者是個活地圖,穩得很。


    我扔嘴裏一顆檳榔,不想了,李白的詩不能白熏陶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痛快一晚是一晚,接下來要做的事……別怪我破壞道德倫理、三綱五常!


    不久,一座座拔尖的建築群隱約出現在夜空裏,我眯著我色咪咪的小眼睛,猜不透這是什麽建築,但我感覺我的眼神可能用的不對。


    直到車停在停車場,一眼就能看見大門上的牌匾,我再一次心如死灰,牌匾上寫著“臥佛寺”三個大字。


    我看了一眼寶珠,怎麽,這是打算提前為我超度啊?


    我不耐煩地將煙頭扔出車外,“有吧,迴去,我累了!”


    寶珠不為所動,“相識一場就是緣分,是我突然想起來這個地方的。”


    “幹什麽?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受害者,真正要來這裏的應該是你的阿薩姐!”


    寶珠轉過身,一臉虔誠,“我隻知道你未來幾天會很兇險,所以,我想來這裏為你祈福,相信我,很靈的!”


    “我……”


    我張口結舌,無話可說,人家是為了我才來這兒的,咱沒道理狗咬呂洞賓。


    我抹了一把臉,“這玩意兒……唉,走吧,都到這兒了!”


    寶珠拉住我,“零零發,你要信命!”


    我點頭道:“我信,命運多舛、命中無財、命在朝夕、有才無命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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