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將我儲存不多的地理知識都還給了我的老師,但我的老師可能還不知情。


    在我以前的印象中,東南亞國家基本處於同一水平線,勉強溫飽、蒼蠅亂飛,大街小巷都是五手的雅馬哈或者掉了色的日本豐田,街頭巷尾都是等待接客……“傑克”的“羅絲”,但當我走在曼穀的街頭,我發現是我狹隘了,曼穀的街頭整齊幹淨,你來我往,就像國內的一座二線城市,據說曼穀的人口有一千多萬!


    一千多萬,什麽概念,我們村才兩千來口人!


    雖然我對泰國沒有過多的了解,但我承認泰國是我神往的地方之一,我想過自己以信仰的名義來這個“萬佛之國”、想過以探秘者的身份探究性別之謎、想過以“傑克”的身份體驗人文關懷,但我怎麽也想不到如今會以被挾持者的身份登陸曼穀。


    接斧頭女的是一輛奔馳越野車,如果是一輛破豐田我也許還有負隅頑抗的機會,可大奔都來了,這說明什麽?說明這是一個有組織有紀律財大氣粗的犯罪集團,絕不同於小門小戶的鬆散幫派。


    那位可能說了,你怎麽確定人家是犯罪集團?


    媽的,我大爺的都被綁架了,我都被他們以身試法了還要怎麽證明他們犯罪集團!


    “那位”同誌你可以了,從上一章你就不停地問問題,我忍你很久了!


    我用餘光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斧頭女,哼,就是罩杯再大,也遮不住你那蛇蠍心腸,還有開車的司機、副駕駛的保鏢,膀子左右兩邊都紋著斧頭,切,真斧子我都見過,我還害怕你假的?


    如果這次能逃出去,我一定也紋身,紋魯班,媽的,專門耍大斧!


    我就納悶了,我怎麽到哪裏都能碰見黑社會啊,我是招黑體質嘛!


    我一路眉頭緊皺、眼神犀利,以保持忠貞不渝、寧死不屈的態度,越野車走街串巷,最後停在一座像四合院的宅子門前,不過這個宅子要比四合院大的多。


    我看了看時間,六點半,走了四十多分鍾。


    “下車吧!”


    斧頭女指著車外。


    “我要確認我朋友的安全!”


    我盯著她的墨鏡。


    “我不想重複我在船上的答案。”


    “好,那你殺了她吧,然後再殺了我。”


    斧頭女點點頭,從包裏掏出一把手槍,“你以為我不敢?”


    “對,我差點忘了,你還欠我一巴掌,我肯定要還迴來,雖然我之前從不打女人!”


    斧頭女將槍頂在我的脖頸,“你覺得你還能活到那一天嗎?”


    “不好說,萬一閻王爺不收我呢!”


    斧頭女陰冷一笑,收起手裏的槍,對保鏢說道:“你去給他拍兩張照片!”


    宅子門口站著兩個安保,見到斧頭女畢恭畢敬鞠躬道:“小姐迴來了!”


    小姐迴來了?


    你能想到什麽?


    你是不是得想,在這個深閨大院裏住著一隻老王八蛋?


    對,沒錯,我說的就是斧頭女她爹!


    有其女必有其父,我真懷疑斧頭女她爹是把斧頭!


    宅子裏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但仍能聞到淡淡的香火味兒,這就是黑社會最他媽虛偽的地方,明明自己整天幹打打殺殺、偷雞摸狗的事,還要讓菩薩、佛祖護佑自己,這顯然是拿菩薩們不當人看!


    出乎我預料,斧頭女並沒有讓我見任何人,而是將我帶到一個房間,房間的布置就是富家人該有的模樣,就是缺了一個隨叫隨到的年輕保姆。


    “你先歇會兒,過會兒會有人來叫你,勸你別耍什麽花樣,否則……後果自負!”


    對斧頭女的威脅,我嗤之以鼻孔,但我不否認對方是個狠人,逃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還是拭目以待吧!


    躺在床上,我開始猜想斧頭女會安排什麽樣的任務給我,一個黑社會集團,殺人放火這種再經常不過的事應該輪不到讓我去做,再看看我自身的長處,我突然手腳冰涼,媽的,斧頭女該不會是想借種吧!


    “咳咳!”


    外麵傳來一陣咳嗽聲,我扒著窗戶往外瞧,一個皮膚黝黑、七十上下的光頭老漢正蹲在地上喂兩隻狗崽子。


    從側麵看,老漢長得人畜無害,唉,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能打聽點什麽內幕消息。


    我跑過去,殷勤地遞上一顆煙,也不知道老漢懂不懂中文。


    “你地,中文能聽懂地幹活!”


    對方一臉疑惑。


    對,剛才說的是日語。


    “薩瓦迪卡,中文你能聽懂嗎?”


    對,這才是正兒八經的泰語。


    對方像看二傻子似的看著我,“你想說什麽?”


    嗯?


    “大爺,你會中文啊?”


    “哼!我會說中文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大爺看了看我遞給他的煙,猶豫了片刻才放叼在嘴角。


    哎,老頭兒,行啊,挺能裝啊,給黑社會服務就非得這麽硬氣?我可是不怎麽尊敬蔫壞蔫壞的老頭兒,我從小,除了小學時候需要寫命題作文《我做過的好人好事》之外,就沒扶過老大爺過馬路。


    沒錯,我就是行徑如此惡劣!


    老頭兒向狗籠子裏扔了半塊牛肉,按照人家黑社會的行事風格,我估計這可能是一隻來自新西蘭或澳大利亞的牛,有錢人都這樣,狗吃肉人吃草,籠子裏的狗是什麽貨色我沒看出來,齜牙咧嘴、沉悶吼叫,像極了它們的主人。


    “你來這兒幹什麽?”


    “我?哦,借住幾天,有點私事。”


    “你認識這裏的主人?”


    大爺的,眼都不帶看我的,看我不嚇唬嚇唬你!


    “豈止是認識,我父親對這家主人有過救命之恩。”


    “哦,我怎麽不知道?”


    我吐了口煙,又到了編瞎話的時候了,“這家主人,也就是你的老板,年輕的時候不像現在一樣風光,他從小父母雙亡,村裏人都覺得他是天煞星下界,對他躲之不及,沒辦法,他隻得四處流浪,那個冬天他差點死在街上,如果不是我父親恰巧路過……哼!早就沒了眼前的光景嘍!”


    聽到這兒,老頭兒才盯了我兩眼,“我……老板從小父母雙亡?我印象中兩位老人是十年前去世的吧!”


    喲,還知道真相,看來還得往下編,“要不說你是個外人,許多事情怎麽可能讓你知道,你知道的事估計全曼穀的人都知道,這事兒我告訴你,你也別告訴別人,這是你老板的忌諱,砸飯碗是小腦袋搬家是大!”


    “洗耳恭聽!”


    老頭兒不再給狗崽投遞食物,轉過身認真看著我。


    對,這才是虛心請教該有的態度!


    “十年前去世的是他的養父母!”


    “養父母?”


    “對,而且還有更勁爆的秘密,想不想聽?”


    老頭兒嗓子像堵了什麽東西,表情嚴肅道:“說!”


    我猜,他肯定是被“內幕消息”震驚到了。


    “你老板的媳婦兒,也就是他的妻子不是別人,正是養父母的親生女兒,你說,狗不狗血?要不是他養父母,他一個臭要飯的能走到今天?”


    “這些都是你從哪兒聽來的?”


    “不信是吧?我也就看你老實巴交,換別人,打死我也不說!”


    聽完,老頭兒閉了會兒眼,肯定是嚇得不敢說話了,你看,身體都在不停地顫抖。


    “別害怕,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隻要你不亂說,不會傷及性命!”


    哎呀,這一頓亂編亂造啊,真他大爺的痛快,好久都沒將瞎話編的如此有鼻子有眼了!


    還沒等我好好竊喜一番,隻聽耳旁大喝一聲,“來人啊,拿我的槍來,快點啊!我要殺人!”


    我算開了眼,什麽叫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老頭兒一聲怒吼,話音未落,從左右兩邊竄出數十人,手裏都帶著家夥,層層把我圍住,兩個燙爆炸頭的中年男子抬著什麽東西擠過人群,我仔細一看,他媽的加特林!


    老頭兒的槍居然是加特林?


    這是要把我打成篩子啊!


    我雙手一攤,“大爺,咱倆無冤無仇,何苦苦苦相逼呢?我把你當知己才會將真相和盤托出,沒想到你人緣這麽好,居然來了這麽多幫手,現在讓他們走,我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大爺聽了我的話沒有立刻動手,不是他明白了什麽,我不是我的示弱安撫了他,而是在我三言兩語下,他整個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拿……拿……拿我的槍來!”


    媽的,大爺這是要瘋啊,嘴角都露著白沫了。


    我剛想轉身,被人一把按在地上,視線與兩隻狗崽子持平。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們老大的客人,殺了我,你們誰也別想好好活著!”


    我歇斯底裏,我絞盡腦汁,我心存僥幸,我奄奄一息,我死馬當活馬醫,看不到任何希望,隻能寄希望於大力出奇跡!


    很快,加特林架好了,子彈像蛇一樣盼了一地,就這份量……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身體素質了?


    “哢嚓!”


    加特林上了膛。


    我的汗從頭到腳,流了一地,不懂我骨氣的人肯定會誤會我,但我發誓,這一灘水裏隻有汗液的成分,再無其他。


    行,編瞎話也能死人,我算是開了眼界!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老頭兒臉色鐵青。


    我點點頭,“老頭兒,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咱倆就是前後腳的事兒!”


    老頭兒橫肉一抖,我眼看著食指伸向扳機,“去死吧!”


    我緊緊閉上眼,我發誓,下輩子再也不說瞎話了,媽的,禍從口出啊!


    “住手,爸爸!”


    嗯?


    刀下留人?


    這是誰,為了救我寧肯和一個糟老頭兒叫爸爸?


    蒼天啊大地啊,這是哪位天使大姐恰巧路過,我承認,我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次被感動到了!


    看來小說裏的殺人場景和電影、電視裏是一樣的啊,一般都死不了,我摸了摸頭頂,主角光環熠熠生輝。


    我抬頭一看,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斧頭女!


    爸爸?斧頭女叫他爸爸?


    我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麽……我去,合著被我罵的狗血噴頭的那位就是這老頭兒?


    我後悔啊,我後悔沒把話再說重點,幹脆把糟老頭兒氣死算了,差點就挨了槍子!


    老頭兒擺擺手,“你走開,今天我非殺了他!”


    斧頭女轉身朝我走來,我一愣,“咣咣咣”三個耳光扇的我直冒金星。


    我被打得兩眼昏花、兩隻耳朵嗡嗡作響,像兩隻小蜜蜂飛在花叢中,飛啊,飛啊,飛……


    “爸爸,我先替你出口氣,但現在你還不能殺他,等他再無利用價值,任你處置!”


    “不行!還沒人敢跟我這麽說話,小兔崽子,敢侮辱我,你真是活膩了!妮妮,給我讓開!”


    “爸爸!”


    “讓開!”


    看來妮妮……呸!斧頭女不配叫這個名字,叫妮妮的姑娘說起話來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生怕嚇著別人。


    這對父女,倔強脾氣真是祖傳啊!


    “爸爸!”


    嗯?


    一個金黃色的五角星發著光亮,落在一個中年男子身上。


    又來了一個?


    “是我讓小妹幫我找的這個人,五天時間,我隻借用他五天時間,時間一過,立馬將他給你押過來!”


    中年男人信誓旦旦,左右胳膊紋著兩把大斧頭,樣貌像極了他該死不死的父親。


    五天時間,我記得斧頭女說過給我的任務困難重重且傷天害理,你給我五天時間做這樣一件事,是不打算困難重重了還是不打算傷天害理了還是覺得我是個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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