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大約有半個足球場麵積大,布置典雅古樸,就像一種綢緞,說不上好但感覺卻很上檔次,大廳共十桌,每桌大約十人,算是滿滿當當。


    如果你要問我,混在一群富可敵國的富翁中間是一種什麽感覺?我會告訴你,沒什麽特殊感覺,我也沒看見誰故意炫富往地毯上扔一遝錢,沒有,我找了半天也沒發現。


    餐桌上擺放著刀叉也有筷子,顯然這是一頓中西合璧的饕餮盛宴,一張菜單趴在餐桌上,我數了數這頓飯有二十三道菜,我心裏敲著小算盤,再怎麽著我也能從這二十多道菜裏找出兩樣我喜歡的吧!


    土地公坐在我的右手邊,我左手的位子還空著,唉,能少來一個就少來一個吧,少一個人還能多吃點菜,我也能拉開架子,省得過會兒濺他一身的油。


    我囧了囧鼻子,希望早點上菜,宴會廳裏金錢的銅臭味太重,我有點體質過敏。


    日本名曲《櫻花》散漫開來,我也學著周圍非富即貴、非貴即富、又富又貴的人,抿一口茶,然後搖頭晃腦沉浸其中,他們怎麽想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茶水能清腸道,抓緊時間清理清理,過會兒好放烤乳豬。


    茶水的香沁入心脾,裏麵還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似曾相識卻模模糊糊,我睜開眼,左手的位子已經坐上了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一臉的肥頭大耳,看上去人畜無害,他衝我微微一點頭,我肯定,剛才那淡淡的味道就是來自他。


    媽的,來對手了,這麽大塊得多能吃!我為自己的美食享受捏了一把汗,桌子是順時針轉的,這要是盤子裏隻剩一塊雞腿,還有我的份兒嘛?


    “唉!幸好這麽多年一直用右手,今天又要比手速了!”


    我正嘟囔著,桌上所有的人“嘩啦”一聲站了起來,並開始鼓掌。


    “天皇來了!”


    土地公踢了我一腳,我趕忙起身。


    一個瘦弱的老頭兒手挽著一位老太太出現在宴會廳門口,他向鼓掌的人們招手示意,和顏悅色、溫文爾雅,和外麵的普通老頭兒沒什麽區別。


    天皇來到最前排的餐桌,獨自上了禮台,老太太則安靜地坐了下來。


    這要是放在以前,這可是位高權重的“皇後娘娘”啊,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啊,這“三十六計”、嫁禍於人、紮小人、放鶴頂紅的手段得玩的夠溜才行啊,可眼前的老太太完全沒有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的長相……


    也對,天皇就這麽一個媳婦兒,那些手段也沒地兒耍啊。


    天皇作為主人,嘰裏呱啦在台上講述著他的肺腑之言,億萬富翁們像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學生,正襟危坐、認真至極,仿佛天皇的話裏就藏著企業基業長青的秘密。


    一段講述之後,另起一段之前,這片刻喘息的時間宴會廳就是掉一根繡花針也能聽得見,當然,人們沒有聽見繡花針落地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青蛙在呱呱叫。


    我第一反應是抬頭無所事事地左顧右盼,但寡不敵眾,眾人的目光對我的眼神圍追堵截,事已至此,我隻得低下自己假裝無辜的頭。


    是的,那隻小青蛙就藏在我的肚子裏,它終於忍不住了!但有一點我要說明,剛剛是我肚子在叫,不是放的屁,你們不能冤枉我!


    土地公默默朝我豎了一個中指。


    這是抽筋拔骨、無處遁逃的三秒鍾,我像被繩索固定在椅子上,不得動彈,所有毒辣和憤怒的眼光在我身上抽打,感覺就像有蠟燭往你身上滴,那種感覺……真像是無實物表演!


    完了,我算是惹了眾怒,起碼是對天皇的大不敬,這要是以前,我早就被拖到菜市口了,不對,等不到午時三刻,應該是斬立決,仁慈點,也得受個宮刑。


    天皇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像什麽也沒發生,繼續他的演講,我趕緊收腹,這不爭氣的玩意兒,就知道吃!


    直到天皇演講完畢,我才勉強抬起頭,我拚命地給天皇鼓掌,仿佛他說的一切都深入我心,畢竟咱有錯在先,隻能用熱烈的掌聲迴應人家,算是一種彌補吧!


    當然,冥冥之中,我仿佛也看到一隻熟透的小乳豬正向我狂奔而來!


    千唿萬喚始出來,我從剛才的抽打、滴蠟中恢複過來,使勁張了張嘴,吐了吐舌頭。


    上菜的姑娘衝我一樂,我抬頭一看,正是對我動手動腳、搜我身的女導遊,我對她報之以微笑。


    “餓壞了吧?”


    空氣突然安靜,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這天皇是真會過日子,一個姑娘分飾三個角色,統治者對人民大眾的壓榨剝削真是賊心不死啊!


    望著姑娘遠去的背影,我遲遲不願迴過頭來,因為我害怕失望,我壓根就沒聞到烤乳豬該散發的肥而不膩,也沒聞到甲魚湯的醇香渾厚,什麽味道都沒有,包括油鹽醬醋的味,總不能是兩盤白開水吧?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兩碗大米飯和一盤土豆絲已經在我胃裏安家落戶了,天皇說了,今晚有些食材是天皇自己在菜園子裏種的,都是尋常蔬菜,希望大家不要嫌棄,商業巨子們因為吃到天皇親自種的菜而喜不自勝,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那模樣好像從來沒有吃過西紅柿炒雞蛋、涼拌黃瓜和鹹蘿卜……也不是沒有肉菜,但大都是日本的生鮮食品,我害怕鬧肚子,碰也沒敢碰。


    失望嘛?沒有,看看台上就知道天皇是個多摳門的主!


    禮台上那個女導遊又開始彈起了三弦兒,土地公告訴我這叫“三味線”,不用多問,肯定又是抄襲的我大中華的東西。


    “哎,你不好奇嗎?”


    土地公將天皇親自種的水果黃瓜塞進嘴裏,還別說,長度和土地公嘴的深度差不多。


    “好奇?”


    天皇也見了,飯也吃飽了,我隻希望能盡快迴去,怎麽著也得去見見花子和岡本啊!


    “你不該問一句我說的風俗表演嗎?你不是為了看表演來的嗎?”


    我舔了舔勺子上的米飯,天皇不容易,不能浪費糧食。


    “什麽風俗表演?天皇舍得請幾個小姐姐衣著暴露的在台上扭兩下嘛?還不如我們那兒搞喪葬的歡騰,人家還請幾個說二人轉的說兩段黃段子,過過幹癮,你看看你們天皇,還不如放個手機在台上呢,更省事,今天我也算開了眼界,你們的天皇比我大爺還摳!”


    “說不定你過會兒會改主意!”


    土地公將一顆小西紅柿放嘴裏,一咬,水都滋了出來。


    “這小柿子真好吃,一碰就出水!你嚐嚐?”


    我擺擺手,一碰就出水的東西多了,我還都他媽嚐一遍啊!


    一曲終了,女導遊下了台,我倒是想知道,她下一次出現在我眼前會是個什麽角色,顯然,她是故事的主線,哪裏都有她。


    令我頗感好奇的是我左手邊的中年油膩大叔,一開始我還把他當對手,害怕他搶我的烤乳豬,後來證明我狹隘了,一是壓根就沒有烤乳豬,二是人家整場飯局下來根本沒動幾次刀叉,隻是喝了幾口湯。


    明白人,不好吃的東西一筷子也不動!


    台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抬頭望去,不出所料,又是我親愛的女導遊,她換了一身行頭,穿的是和服,據說這東西脫下來鋪開就能當床用,不得不佩服人家日本人老祖宗這股聰明勁兒。


    女導遊亦步亦趨走向台中央,手裏還捧著一個小匣子,這麽說比較抽象,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其他什麽匣子,就見過一種,也確實和骨灰盒差不多。


    “高潮來了!”


    土地公捅了我的右肋骨一下。


    高潮?什麽高潮?我也沒聽見有人嗷嗷叫啊!


    “這是要幹什麽?”


    “慈善拍賣!”


    我一拍腦袋,來的時候土地公好像提了一嘴。


    “這匣子裏是什麽東西?”


    “夜明珠!”


    “夜明珠?就是東海龍王嘴裏含著的那東西!”


    我問完後,土地公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我知道自己把問題問深刻了。


    “這玩意兒老值錢了吧,據說慈禧老太太死後為了身體不腐還特意在嘴裏含了一顆夜明珠,孫殿英打開棺材的時候嚇了一跳,相貌和活人差不多,於是有人就起了歹意,對一具屍體……哎?我是說這玩意兒老值錢了!這是誰的?”


    “那個摳門老頭兒的!”


    土地公指了指天皇。


    “他每年都會趁宴會舉行拍賣,所得款項進行捐贈,這樣價值連城的東西,又是出自皇室,自然是搶破了頭,許多人都是為了東西來的,既得了寶貝,又算做了慈善,一舉兩得!”


    土地公這麽一說,我朝人群撒了一眼,感覺每個人的眼睛像剛被滴眼露滴過,誰用誰閃亮。


    “這老頭兒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他!你也打算拍一拍?”


    “以我們的財力,很難得手!”


    “不是我們,是你,加上我的財力你也就多幾千塊錢,你一座摩天大樓我就不用添磚加瓦了!哎!以你的觀察,這寶貝將花落誰家?”


    土地公喝了一口茶水,聲音勉強送出口。


    “在你左手邊!”


    我一愣,媽的,原來身邊坐著“李嘉誠”。


    “企業家裏的收藏家,收藏家裏的企業家,稀世珍品不計其數,尤其對珍珠寶石情有獨鍾,當然,我們桌對麵的幾個老頭兒也是誌在必得,論財富,他們幾個不相上下!”


    人窮誌短,我的媚骨又開始作妖,我不自覺抬頭衝“李嘉誠”一笑,但這次熱臉貼了冷屁股,他眼睛死死盯在小匣子上,不為所動。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有錢人就是這樣,剛坐下的時候還對我笑臉相迎,一頓飯的功夫就愛搭不理,俗話說的好,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 現在新人勝舊人,叫人家牛夫人!


    嗯……扯遠了!


    一位年輕男子從禮台一側幾步走到禮台中間,他噴了一頭的發膠、肯定還打了至少兩針雞血,左手揮著小木錘,激情四射地講述什麽。


    “這是拍賣師?”


    “對!”


    “他在給天皇歌功頌德吧?”


    “你怎麽聽出來的?”


    “這種拍馬屁在我們那兒簡直是形式主義的小兒科!”


    如果用杯子接,年輕男子至少得噴了半杯子的口水,狂風暴雨過後,他口幹舌燥、汗流浹背,媽的,你拍的是馬屁,又不是拍的人的屁股,至於這麽費勁嘛!


    燈光突然全部關閉,大廳伸手不見五指,女導遊化身禮儀小姐,手戴白手套,慢慢將小匣子打開,傾斜四十五度。


    哎呀,媽呀,我趕緊遮住我豆粒般的大眼睛,別刺傷了它。


    周圍發出驚濤拍岸的驚歎聲!


    我一點一點挪開手,又要見世麵了!


    嗯?我目眥盡裂,又揉了半天,誰能給我滴眼露讓我閃亮閃亮,媽的,這不就是我小時候玩的玻璃球嘛!


    我往四周瞧了瞧,其他人都已垂涎三尺、目瞪口呆,我要是到這種神情恍惚的程度,除非禮台上真上演一出風俗表演,而且還是一個女子脫衣洗澡的畫麵,更甚一步,可能還得朝我吐泡沫,否則很難消我一肚子裝模作樣的骨氣。


    事到如此,我隻能說是自己欣賞水平不夠,陽春白雪的東西咱確實不在行,你要問我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和一位初出茅廬的女畫家畫的《鏡子前的我沒有衣服穿》哪個更令人魂牽夢繞,我肯定覺得女畫家的畫更值得我從上到下的欣賞一番。


    小匣子慢慢關閉,燈突然全部打開,所有人魂魄重新附體,迴到現實,他們彼此相視一笑,再點點頭,深以為然。


    奶奶個腿的,我就不信你們個個是行家!


    打雞血的拍賣師重新上台,一番張牙舞爪過後,伸出一個手指頭。


    “要叫價了啊!”


    土地公提醒道。


    “起拍價多少?”


    “1000萬日元!”


    1000萬?我掐指一算……算了,我手機呢……大約人民幣70萬,70萬?這對一群億萬富翁來說,豈不是九牛一毛?


    衝在前麵、不知好歹的永遠是年輕人!


    一個坐在前排的年輕人突然站了起來,從身後隻能看見一頭的“方便麵”,他伸出兩個手指頭,拍賣師像拍賣了自己的初夜,激動的口吐白沫。


    大爺的,這就翻番了!一萬一萬地來不好嘛?有錢人……真是……不可理喻!


    “方便麵”屁股還沒落座,另一個禿頭站了起來,我歪頭一看,他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這下“方便麵”急了眼,打人不打臉,這是直接扇耳光啊,他噌的一聲站起來,直接伸出五個手指頭,嘴裏還嘟囔著什麽。


    小夥子,你伸的不是手指頭,是小數點前麵的單位啊,五個手指頭啊,三四百萬啊,你能買多少方便麵啊,海鮮的、牛肉的、老壇酸菜的啥口味買不到啊,拍賣這樣的事兒可千萬別置氣、抬杠啊!


    唉!我就愛替億萬富翁操心,擔心他們理財不暢,萬一走錯一步,變得和我一樣身無分文、一窮二白、家徒四壁。


    五個手指頭像一座五指山,把禿頭的氣勢蓋了下去,桌子上開始議論紛紛,我也沒閑著,趁機又扒拉了兩口西紅柿炒雞蛋。


    “土地公,那玩意兒值不值這個數。”


    我腦血栓似的擺晃著五根手指頭。


    “我哪兒知道,你問他!”


    土地公指了指我身邊的油膩大叔。


    “他什麽來頭?”


    “酒店連鎖,全球最大的奢侈酒店就人家的,今晚這頓飯,除了天皇自己種的幾樣蔬菜,從食材到廚師都是天皇從他那兒借來的!”


    “開賓館的還這麽有錢。”


    “你以為人家開的是福臨門、楓林晚、合家歡……大學附近那樣的?”


    “喲,土地公看不出來啊,你也往小賓館裏帶大學生啊!”


    “不過……”


    土地公話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麽。


    “我聽說他的企業最近出現了資金鏈問題,為了迴血,他把自己的股票都質押給了銀行,收藏這種愛好很燒錢……隻能說夜明珠的魅力太大了。”


    就在我和土地公嘰嘰喳喳之時,同桌的一個中年人慢悠悠站了起來,在他起身的瞬間,他還特意瞅了我左手邊的油膩大叔一眼。


    他伸出了他的整個左手,又伸出右手的三個手指頭。


    媽的,五百多萬啊!剛才看你吃涼拌黃瓜的勁兒,還以為你沒見過黃瓜呢!


    不怕事大的拍賣師故意朝剛才伸五指山的年輕人叫喊,生怕他聽不見這個天文數字。


    而我左手邊的油膩大叔依然不為所動,一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的模樣,眼睛一直沒離開過那個小匣。


    就這氣勢,他要是拍不到這顆夜明珠,媽的,不就成空架子了,擺譜?裝大尾巴狼?我可看著你呢!


    隨後,又有幾個人站了起來,夜明珠的價格鎖定在了一億兩千萬,也就是人民幣八百多萬,高處不勝寒,競價已是一個手指頭一個手指頭的往上加了,其中就包括土地公說的油膩大叔潛在的幾個對手。


    競價排行,人間萬象,麵紅耳赤有之,拍案而起有之,憋一肚子窩囊氣有之。


    唉!有錢人的遊戲太燒錢,何必呢?麵紅耳赤、拍案而起、受一肚子氣的遊戲有很多啊,我打撲克、打麻將打輸了一樣能體會到這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拍賣師再怎麽叫喊也沒人搭理他了,不時有人往我們這一桌瞧,但油膩大叔像屁股粘在了椅子上,穩當得很。


    議論之聲漸消,似乎事情已經到了盡頭,企業家都是買賣人,什麽東西什麽價,即使給天皇三分麵子,但也要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兒。


    一陣沉默過後,拍賣師開始倒計時,他伸出三根手指頭,然後是兩根,最後是一根……


    我喝水的茶杯突然掉在了地上,有人把他碰倒了。


    油膩大叔在眾人不負眾望的眼光中站了起來,這一刻我忘記了他身上的油煙味,也忘記了我大腿兩側滾燙的茶水。


    他沒有伸手,隻是洪亮地喊了一句,進而驚歎四起。


    “他出了多少?”


    “一億五千萬!”


    一億五千萬?


    終於還是跨過了千萬的人民幣門檻兒!這玻璃球真他媽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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