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不禁在想,幸虧曹燦燦沒有在家,不然,她肯定得抱著姥姥姥爺一頓痛哭。同時,琴嬸兒的家人也會看曹燦燦如此可憐而把事情擴大化。


    張靜從樓上下來:“呦,走了啊!這怎麽搞得,花瓶還碎了?這是聊的什麽聊這麽激動?”張靜選擇在此時下樓並且說風涼話,明明就是故意的。她見吳媽和曹歌沒有人理她,便走到跟前:“這是怎麽了?還嘮哭了?瞧你那點兒出息吧曹歌,以前啊,這家裏,媽做主,有些事兒我也不說。現在不同了,都說這長嫂如母,我呀,看你這樣也是心疼你。人家父母都釋懷了,你還往上說個什麽勁兒?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曹歌將腦袋從吳媽懷裏抬起來:“長嫂如母?”曹歌用手一抹臉上的眼淚:“我和我媽關係是不好,但我媽活著,肯定不會看著我這樣不管的。”


    “嗬嗬~想得還挺好,不過,還真未必。你和你媽媽打的交道,也就是你離婚的事兒嘛,我可不同。這人啊,還得從事兒上去看。你媽媽如此多年都說過什麽,做了什麽,我可是比你清楚得多。”張靜用手扶著沙發靠背,陰陽怪氣拖長了尾音說到。


    “你別說了,不管怎麽樣,她已經過世了,逝者為大。”


    “對對,逝者為大。行了,你在這兒哭吧,我上樓了。我可不想看見這悲悲戚戚的樣子。”張靜說完,便欲轉身。剛走了兩步,忽然迴頭盯著曹歌:“你每天像看犯人一樣地看著我,你累不累得慌?”


    曹歌直起身子:“還行,不怎麽太累。”


    “歇歇吧,省省那份兒閑心。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今天給你吃顆定心丸,你放心,你所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的。我張靜啊,從來不吃迴頭草。”張靜說完,上了樓。曹歌看向這女人的背影,心想,這女人的話,到底要不要信呢?想來想去,似乎可信度也沒那麽高,因為這個女人大部分事情辦的還算是光明磊落的,不過,在這感情層麵上,想當年,耍的小伎倆可不是一點點。所以曹哥一歪嘴,衝著樓上即將消失的背影喊到:“誰能證明你這顆定心丸的藥效如何?”


    已經快到二樓的張靜迴到:“藥效如何?時間能證明吧。”


    “如果時間能證明,你跟我說這些廢話有什麽用?”


    “因為你想聽啊。哈哈~”張靜說完,樓上便傳來一聲關門的聲音。


    琴嬸兒父母的到來,讓曹歌著實緩了好幾天。我見吳媽小聲問她,是擔心呂哲來報複嗎?曹歌搖搖頭,她說:“我最近幾天,白天總是能在腦海中浮現出二嫂父母那心酸的樣子,晚上做夢,又能夢見二嫂。我不怕呂哲,畢竟我們曹家有錯,而且是大錯。人家這樣,已經夠仁義的了。吳媽,我隻不過有時候在想,人活著怎麽就這麽累?就好像永遠也看不到晴天一樣。”


    “別想了,晚上睡覺前我給你燉碗銀耳,你就是睡眠不好弄的。睡上幾晚就好了。”


    曹歌嗯了一聲。


    琴嬸兒父母來家裏的事情,曹歌對曹燦燦一直都是隻字未提,想必,也是怕勾起曹燦燦的某些傷痛,畢竟,這一提姥姥姥爺的,勢必會想起來琴嬸兒。結果,有天快吃晚飯的時候,張靜故意迴頭看了看門口,然後迴過頭來一頓感歎:“我就說這幾天我總覺得怪怪的,心裏不舒服,我算找到原因了。這東西啊,和人一樣,看久了就習慣了,也順眼了,冷不丁的少了,肯定會覺得缺點兒什麽。”


    張靜自顧自地說完之後,發現沒有人接她的話茬。於是,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曹歌:“曹歌,你說,門口那個花瓶被打碎了,不會是預示著點什麽吧!我怎麽心裏毛須須的?”


    曹歌一愣,正要說話的時候,對麵的曹燦燦抬頭問:“被人打碎的?小姑不是說,是吳媽擦時候不小心弄的嗎?”


    “哈哈~燦燦,要不怎麽說你是小孩子呢,真好糊弄。你見過那個用抹布擦花瓶能擦碎的呀!”張靜的假笑很刺耳,聽得我坐在座位上渾身不舒服。


    “那是...”曹燦燦疑惑地問。


    “怎麽迴事呀,曹歌?大人,可是不能騙小孩的哈!”張靜故意將繡球拋給了曹歌,試圖陷曹歌於尷尬。


    “啊,就是上周六,你去同學家那會兒,你,你姥姥姥爺來了。出門時候,你舅舅不小心,就碰碎了花瓶。”曹歌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沒有抬頭,而是用筷子在粥裏不停地攪拌著。


    “我姥姥姥爺來了?”曹燦燦瞪大了眼睛。


    “啊。”


    “他們幹什麽來了?”


    “聽說你奶奶過世,過來看看。”


    “哦。小姑,我這星期放假,能去我姥姥家嗎?”


    “啊,當然,當然。”曹歌似乎也很意外,曹燦燦沒有細問這來得過程和花瓶的事件。


    “燦燦,你就不想知道花瓶是怎麽被你舅舅打~碎的嗎?”張靜故意往上引導著曹燦燦,並且把打字故意加重了語氣。曹燦燦一抬頭:“碰碎也好,打碎也好,再買一個新的不就成了?我吃好了,上樓了。”說完放下了筷子轉身上了樓。


    張靜嘴裏叼著筷子望著空氣發呆,她似乎沒有想到,這個曹燦燦在琴嬸兒去世之後,脾氣秉性變了如此之多。同樣詫異的還有曹歌和吳媽。可能,唯一知道這其中原因的,便是我了。


    這原因,還是闞濤告訴我的。他說,曹燦燦和他聊天時候說,自己想開了,媽媽已經沒有了,痛苦下去,媽媽也迴不來了。而且,媽媽的遺言告訴她,要她快樂,自由,勇敢。所以,她決定不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大人之間的破事兒,讓自己的心自由一些,勇敢一些,然後,剩下的就全是快樂。


    我還記得闞濤和我說這話那天,我借口上廁所而跑去偷著擦了擦眼淚。我不知道這段話感染我的是琴嬸兒,還是做了改變的曹燦燦。總之,那一天,我很心酸。


    父親那段時間依舊還是早出晚歸,所以與張靜見麵的機會也並不是很多。在我看來,父親也有可能是在刻意躲著她,畢竟有句話說的好,不相見便不必懷念,是呀,倆人連麵都見不著還害怕能出什麽羅亂事兒不成。


    家裏這樣的日子大約維持了有一小段時間。而我在學校裏麵,也再沒有了敢當著我的麵兒奚落我的人。也許小學生就是比較好嚇唬吧,僅僅是一個巴掌,便了了我很多的煩惱。至於流言蜚語,肯定還是有的。不過,背後說什麽,就如同曹騏說的那樣,嘴長在他們身上,迴家說我就是聽不見。如此甚好。


    我的學習成績往前了兩名,當然,還是倒數。我似乎在學習方麵就是一個天生的廢柴,盡管當年我躍躍欲試地告訴自己,想改變人生隻有學習這條出路,嗬嗬~現在想想,那時候,也是想逃離母親和母親背後的平庸而編造出來的一個高逼格的名言警句吧。


    父親於那段時間的一次出差中,居然給我和曹燦燦帶迴了兩樣小禮物。禮物這個東西,不在於貴重與否,也不在於大小,在乎的是一個心意。那個東西像是他出差地方的紀念品,裝在一個小盒子裏,打開是泥塑的娃娃。當他將東西往茶幾上一放,並且故作輕鬆地說是送給我和曹燦燦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這個40多歲的男人,在和自己親生女兒交流時,一樣會臉紅,並且有著障礙。


    或許,這個禮物是出自於薛浩上次痛罵他的產物,不過,怎麽來得過程不要緊,要緊的見到了成效。這對於我來說,心裏還是很溫暖的。至少證明了他不是鐵石心腸。曹燦燦說了一句“謝謝爸爸”,而我始終張不開口。


    印象中,我還停留在叫他叔叔的階段,總不能讓我說謝謝叔叔吧,而這一聲爸,我還是叫不出口的。


    母親那段時間很少來曹家,倒是曹歌會經常往外跑,加上那段時間臨近期末考試,又快過年,我的思想已經被很多瑣事所填滿,去凝想母親病症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在這的前一階段,母親還曾來曹家包過包子,打過牌,聊過天兒,這樣的種種讓我始終難以相信,死亡的字眼與她會越來越近,所以,即便是她來,我也基本上是偷偷地瞄著她,然後在內心裏反複琢磨著,這個狀態怎麽看也不像是得了絕症。


    那一年的年三十兒,母親來了曹家吃年夜飯,父親同她之間仍是沒有任何的交流。這樣倒也挺好,就像母親自己所說的,免得事兒多,彼此相互安生。飯桌上,曹歌忽然發現母親的手好像有輕微的浮腫,她建議母親年後去醫院再檢查檢查。母親辯解到,是因為年齡大了,心腦血管各方麵都不好,小來小去的身體異樣很正常,而且,年輕時候也落下了一些病。曹歌仍舊極力勸著母親必須去,母親拗不過便順口答應了。實際上,她究竟去,還是沒去,我不知道。但以我對母親的了解,她真的隻是隨口答應了而已。


    張靜在大年初五迴來的。那天晚上睡覺之前,張靜在廚房弄碎了玻璃杯,手被劃傷了並且出了很多血。當時的樓下隻有她和曹歌兩個人,曹歌畢竟心軟,看見張靜在那兒不停地擠著傷口裏的玻璃渣,便過去幫了忙。張靜說了一句謝謝。


    吳媽晾完衣服後從屋裏拐出來,正好碰到上樓的張靜。事後,吳媽小聲對曹歌說:“你呀,你就多餘管。”


    “哎,沒辦法,我看她在那兒傷得不輕,血都滴出來了。誰叫我容易心軟呢。”


    “你呀,這輩子就吃了心軟的虧。”曹歌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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