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飯桌上隻剩下了我和父親。畢竟對於父親而言,我就如同空氣一般,甚至都沒有空氣厲害,能成為父親生活的必需品。所以,對於父親的漠視,我已經習慣。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旁的曹歌和琴嬸兒,忽然心裏麵有一種複雜的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又看了看張靜和辰辰離開的空蕩蕩的椅子,那空白的位置上,仿佛還有他們留下的影子。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張靜真的和父親在一起的話,或許大家都會比現在幸福,至少不是現在這種一鍋粥的局麵。可是,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一切都已經不可能啦。


    琴嬸兒催促著曹燦燦抓緊去吃飯。曹燦燦閉了嘴,悻悻地來到了餐桌旁,這個話癆似乎因自己的演講尚未盡興而表現出一些不快。


    父親擦了擦手,站起身準備上樓。在途經沙發的時候,他突然伸頭看了一眼琴嬸兒的腳:“有藥嗎?”


    曹歌和琴嬸兒對於父親這突然的詢問嚇了一跳,而琴嬸兒的表情更像是受寵若驚一般,想笑卻還忍著,急忙的說:“有有,在醫院的時候已經開了。”


    父親沒有說話,轉身便抬腳上了樓。快接近二樓轉彎的時候,我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是奶奶。她見到迎麵而來的父親,忽然表情變得跟已經過去的春天裏燦爛的花兒一樣:“剛才你大哥敲門說,你的事已經擺平了。這可真是太好了。用不用慶祝一下?這麽長時間了,家裏也該熱鬧熱鬧了。”


    “媽,有什麽可慶祝的,傳出去都丟人。算了吧,算了吧。不用慶祝。”


    “丟什麽人?也沒有外人,就是我們家這幾個,再把薛浩也叫來,大家一起高興高興而已。用老話兒講叫熱鬧熱鬧,衝衝喜也是好的。”


    父親似乎沒有什麽想法,他淡淡地對奶奶說:“行,您定吧。”轉身便上了樓。


    奶奶繼續往下走,忽然看見琴嬸兒和曹歌還在沙發那坐著:“還不吃飯嗎?”對於這句話,我不知道奶奶是問的張靜還是在問曹歌。曹歌沒有迴話,連頭沒都有抬,隨即,奶奶看了一眼琴嬸兒:“媽,我餓,我先不吃。”奶奶沒有迴答,便去了洗手間,迴來的時候告訴琴嬸兒,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腳舉高起來。不然的話,越控越腫,這樣還能消腫快一點兒。還告訴她,自己多注意,需要上醫院的話,就讓司機老趙開車帶去轉身,說完,便上了樓。


    琴嬸看著奶奶上樓的背影,眨了眨眼,最後把目光定在了茶幾上已經涼了的飯菜,收起了笑容,半天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琴嬸當時在考慮些什麽,也是是有關於奶奶,也許是有關於父親吧。


    曹歌坐在一旁看了看琴嬸兒:“二嫂,你要是不想吃就上樓吧。”琴嬸兒點了點頭,吳媽這時跑過來打算挽著琴嬸,但卻遭到了拒絕。


    我和曹燦燦坐在飯桌上,麵對麵的位置。我基本上已經吃完了,


    隻是閑來無事,拿著筷子在碗裏攪。曹燦燦吃了兩口,突然抬頭對我說:“曹沐夕,今天替我媽媽謝謝你。”我一愣謝:”什麽?謝什麽謝?”


    曹燦燦這個突然的答謝,讓我有點懵:“你帶我媽媽去醫院呀。”


    “哦!誰看見都會這麽做的。好吧,這個我不和你講,但是,還是要謝謝你。”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曹燦燦也結束了這個歌功頌德的話題。


    睡覺之前時我又去看了看琴嬸兒,還好,在確定並無大礙之後,便會到了自己的臥室。


    第二天一早,奶奶明顯要比平時開心很多,這心態的轉變,從說話的語氣上,便能夠感覺得到。


    “曹騏呀,這迴事情已經辦完了,我也算是去了一塊大心病。曹家有了一件喜事兒。曹琦,我有一個想法。你說,在家裏麵舉行一個小的慶功宴怎麽樣?慶祝曹牧撥開雲霧見晴天。”


    “慶功宴?”大爺的語氣明顯是帶著疑問的,似乎,在大爺看來,這種不光彩的事情,並不適合用慶功宴三個字來收尾。但是他不想去糾正奶奶心裏麵對於曹牧事件解決了的一種激動之情,可能在奶奶看來,這件事情,就如同打了一場勝仗一般吧。


    曹騏夾了一個煎蛋:“那您想怎麽慶祝?”


    “我呀,我其實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想法,這不就是在問問你們嗎?我原本是打算家裏麵的人,再叫上薛浩一起來聚一聚就可以,你覺得呢?”


    曹騏笑了笑:“可以呀,您覺得開心就好,時間定在哪一天呢,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奶奶說:”由你們定,年輕人玩的歡。我一個老太婆就不參與了,隻是提一個建議而已。


    “媽?要不,還請沐夕媽媽過來吧,我覺得她唱的真的很好。”說這句話的是張靜,能由她提起沐夕的媽媽這件事情,還是讓大家比較困惑。


    坐在一旁的我,似乎半天才緩過神來,哦,沐夕的媽媽說的是我的媽媽!我嘴裏麵咬著勺子,腦袋裏不停地在飛速的閃現過我的媽媽過來唱戲。我在思考,有關於媽媽又要來,到底讓不讓她來呢?還是找什麽借口給搪塞掉?


    正在想著的時候,曹歌附和到:“對呀對呀,大哥,你一定要把沐夕的媽媽給叫來,我真的很喜歡她,而且我前段時間有了一個想法。”


    曹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笑嘻嘻的看著曹騏,曹騏歪著頭:“你又有了什麽鬼注意。”


    “我突然之間想學戲。”


    “你可拉倒吧,你這前段時間學畫畫,現在又學習唱戲,你幹兒點正經事兒好嗎?30好幾的人了,你學一些沒有用處的東西有什麽用?”


    “是誰告訴你學唱戲就沒有用呢?這就是一種業餘愛好好不好?”曹騏知道說不過曹歌,況且,這個妹妹在前兩年婚姻上麵也是受過了很多的傷。曹琦也心疼這個妹妹,所以從小到大隻要是曹哥提出來的一些問題,曹騏,基本上都會滿足,何況一個學戲曲?這個戲曲老師也不是什麽名角出身,也不用去國家大戲院聘請,就是身邊的一個人而已,信手拈來,非常容易的很,所以便欣然同意了。


    曹歌很開心。她一邊吃著粥,一邊在那兒不停地唱著,然後自言自語,她要跟我的媽媽學唱哪一首曲?要穿什麽樣的衣服?要學要先學什麽樣的基本功才可以?曹歌當時就像一個小孩子,她漸漸的陷入到了自己的遐想當中。


    其實,人有的時候尋求一些心靈上的慰藉是無可厚非的,這很正常。畢竟,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很忙的,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學會自娛自樂,這是一項生存的基準也是一項生存的必要法則。


    其實,關於曹歌迴來之後,她和大爺,包括父親之間的這些恩怨情仇,表達的得沒有那麽清楚,我隻能從話裏話外去品一些複雜性。隻不過,後來慢慢的知道,曹歌的婚姻,其實對她而言,是有著非常大的傷痛的,甚至在那一段時間內得了抑鬱症。


    能從那麽大傷痛裏走出來,足已見得,她的內心還是非常強大的。我並不知道支撐曹歌走出陰霾的動力是什麽,或許是她咽不下去自己在曹家受得這口氣,也許,是他沒在肚子裏麵的那個孩子。


    父親在飯桌上,還是一言不說。按理來說,經曆了這麽一場波折,父親應該開心才對。但是,最近的父親似乎總是有心事。有的時候,無論是琴嬸兒還是曹燦燦,偶爾的一句話就會點起父親的爆炸桶。


    那一段時間的父親,就像是身上背著很多斤的炸藥,以至於曹燦燦在車上的時候都跟我說過,她覺得父親最近怪怪的。我嗯了一聲我不太好說什麽。其實關於父親有心事,我很早便發現了。也許是從張靜進入曹家的家門開始,也許是張靜因為做了膽結石的手術而決定短時間之內留在曹家而造成的。


    父親穿上衣服,拿起公文包,便打算出門。奶奶在身後忽然叫住了他:“曹牧,等一下。”


    父親邊穿著鞋邊問奶奶:“媽,有什麽事兒?”奶奶拿出了四條煙:”這個你拿好,幫你辦事兒你大哥就自不必說了,都是自家人。但是,你這迴去,上麵的領導該打點的還是要打點。東西我怕已經給你備好了,你今天去一定要把這個送到。你態度好點,跟領導講好自己真是糊塗,並且給領導添了麻煩,影響了單位的聲譽。並且告訴領導,你以後一定會做好的。”奶奶就像囑咐小孩子一樣,在父親身旁絮絮叨叨沒完。


    “哎呀,不要弄那些東西了。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知道。”這大爺這個時候在餐桌旁笑了一下:“媽,你還是把東西收起來吧。這上麵現在查得緊,你是想又通過送禮的事兒,把曹牧再送進去嗎?”


    奶奶一拍腦門兒:“瞧我這個糊塗勁兒,我居然忘了。好了好了,算我錯了,還是我想的事情少。你上班吧。”說完,奶奶便推著父親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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