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進來的表情特別慌張,畢竟,這是自進入曹家當日鐲子事件之後,我再一次犯的錯誤。盡管這一次,我隻是一個事件的間接被告者。


    母親進來後,先是看了一眼我,隨即走向奶奶:“曹媽媽,沐夕她...”


    未等母親說完,奶奶便打斷了她的話:“和沐夕沒關係,大人的事兒。你坐,我這邊談點事兒。”母親的神色稍顯輕鬆一點,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迴答了一個“誒!”便坐在了我旁邊的沙發上。


    我一直站著,母親抬頭望著我,小聲的問:“為難你了嗎?”我低頭看了母親一眼,輕輕地搖搖頭。母親安了心,便往沙發裏位挪了挪,安靜地聽大家談話。


    奶奶衝著父親說到:“曹牧!薛浩說的沒有錯,就這麽定了。這節骨眼兒,由不得你在那點兵點將的。”說完,便拿起電話,撥給了父親的哥哥,我的大爺,曹騏。


    說起我的大爺曹騏,那可不是一個一般人物。


    他原本在南京市發改委辦公的。九十年代初期的經濟貿易迅猛發展速度,讓這個骨子裏就流淌著仕途血液的高幹子弟,憑借著自身出色的情商結識了眾多政商兩界的精英人物。朋友多了,出於情誼也好,出於利益也好,路,自然好走。於是,他便在恰當的時機調到了上海市發改委。於那之後,南京與上海這兩塊大肉,有事兒,找找關係疏通一下還是毛毛雨的。


    至於父親對大爺,本是親兄弟,但關係卻很遠。據說以前兄弟倆很好,後來,因為一個女人而鬧得很不愉快。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娘,張靜。


    父親對大爺,有一半怨,有一半畏懼,顯然,畏懼的成分占得更大。從脾氣性格上而言,他們二人又截然不同。大爺是那種遊弋在權貴中間遊刃有餘的人,智商和情商都占上籌,黑白兩道通吃,也是當時顯赫一時的風雲人物。父親呢,在我眼裏,官宦家庭的典型吧,憑借家族因素而弄的一官半職,自身卻毫無建樹,但有一點卻繼承得很到位,不正之風——吃喝嫖賭。奶奶對兩個兒子都是愛的,不過,要說偏愛程度,當然是能給曹家長臉的曹騏莫屬,就連大娘張靜,奶奶對其的態度與對琴嬸的相比,簡直天上與地下。


    這些在大爺從上海迴來的日子裏,表現得尤為明顯。


    關於父親與大娘之間,是全家都知道的事兒,包括琴嬸。但,那畢竟是在父親結婚之前,自由戀愛階段,選擇與被選擇都怨不得任何人。隻不過,父親如此多年,從未在心裏放下過張靜,包括與琴嬸的結合,更包括我母親這種撩閑打發寂寞的愛情犧牲品。


    琴嬸在幾年之後突發意外臨終前,曾與我聊天,她說,她隻是想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樣,愛自己愛的人,相夫教子恩愛一輩子,結果發現,這簡單的事兒,卻是那麽的難。她曾囑咐曹燦燦,以後千萬不要嫁給這樣的權勢家庭,因為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隻有悲劇收場。當然,曹燦燦,也違背了對琴嬸的承諾。


    那天,奶奶拿起電話與曹騏通話期間,父親一支接一支的吸著煙,當電話那頭的大爺答應明天就放下手頭工作,以出差的名義迴南京的時候,父親咳嗽了好久好久。我看見母親偷偷地看了眼父親,可能,她想像妻子一般去拍拍其後背,遞杯水,都隻能在夢裏完成了。


    琴嬸焦急地拍了拍父親,父親的身子明顯在躲,最後,竟用手揮開。琴嬸尷尬地站在父親沙發背後,薛浩衝琴嬸小聲說到:“小嫂,曹哥鬧心,別介意。”琴嬸嘴角動了一動,沒有再說話。


    奶奶的電話放下後,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她衝著對麵沙發上的父親說:“你大哥明天就迴來。我可告訴你曹牧,你大哥迴來,你別像頭倔驢一樣,他要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平事兒要緊!”父親嘴裏叼著煙,眼皮抬了一下,沒有說話。坐在身旁的小葛用胳膊肘懟了一下父親,見父親還是沒有做聲,便替父親迴答:“一定的,一定的。大哥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奶奶因這事兒鬧得一下午不得安靜,這有點兒眉目,也算有了顆定心丸吃,便和吳媽上了樓。琴嬸也像鬆了一口氣般,抬頭問起母親是否吃過晚飯。母親在迴答之後起身便欲走,畢竟,這事兒,也有了點進展,在這太過於尷尬。琴嬸去送母親。我也上了樓。留下三個男人在大廳裏雲裏霧裏地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及人名。


    也許是白天事情過於突然,我的神經一直緊繃,到了晚上才得以放鬆,那一晚,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到了學校,老師在門口便攔住了我,很嚴厲地問我為什麽掃衛生掃一半兒就沒影兒了?當學校是什麽地方?說走就走?巴拉巴拉的。我撒謊自己病了,在聽了老師一頓訓斥之後才進了教室。在過路上,闞濤看了看我,小聲問我,你真病了?我嗯了一聲,算做迴答。


    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對老師這個神聖的職業不再滿懷尊敬。雖說人非聖賢,但為人師表,怎能利用小孩子而去滿足自己的私欲?自此,我便開始在學校一點點地變得叛逆起來。


    晚上迴家,我見到一位男士端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我猜,應該是曹騏。


    還沒等我換完鞋子,就見琴嬸笑嗬嗬地過來摘我身上的書包,並和我說,家裏來客人了,這個是燦燦的大爺,我也可以跟著一起叫。未等我開口,曹騏眯著眼睛看看我,忽然就笑了:“這小姑娘就是媽媽說的親戚?哈哈,我怎麽覺得哪兒長得有點兒像曹家人?”我心裏一驚!琴嬸忙擺正我的身子,說:“哎呀,是嗎?我瞧瞧?我怎麽沒覺得?沐夕長得多秀氣,一點也不像曹家人。”


    大爺哈哈大笑兩聲:“小琴,你這意思就是說,我們曹家人長得都不秀氣,五大三粗的了唄?”


    “哎呦,大哥真是說笑,哈哈,看來我真是得少說話,不然,分分鍾就打嘴巴了不是?”


    “哈哈,開個玩笑。我聽媽媽說,她母親是戲苑的?”“嗯,叫什麽梅林吧,反正也在梅園那邊兒住。我聽薛浩叫她容角兒,據說唱得很好呢。”


    “容~角兒?”大爺身體坐正,往前一探,眼睛又是一眯,把兩個字分開讀,並且拖長了聲音。那感覺,似乎對這個名字很感興趣。大爺戴了一副金絲框的眼鏡,我透過眼鏡的邊緣,看到他的眼珠轉了轉,便再未說話。


    隻不過,在路過他身邊上樓梯的時候,我偷瞄了他一眼。他身子突然往後倚靠,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那個笑,當時不明,後來對上事兒,我才知道,那裏頭涵蓋的一重意義,叫做,把柄。


    晚飯特別豐盛。


    吃飯間,父親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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