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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又一日,匆匆而過。


    這險山之頂亙古如一,隻寒風唿嚎,雪花片片大如蒲扇,迷蒙的冰霧籠罩,看不清遠處光景如何。天空始終陰沉,數十日也不能見到一次晴空。偶有赤陽烈日,也不能化開這冰雪厚重。


    山頂並非平坦,起伏不定,亦有更高之處直衝霄漢。


    幾月過去,穆雙影已將此間所有一切都摸得清楚,而庫姆林之後,繞行許多,能見到有一更高之峰。峰上有雪樹聳立,枝椏如蓋,交錯斑駁,其下虯根盤踞,若臥龍猙獰。而此間,穆雙影便在這雪樹下走動,尋到了這雪樹紮根的亂石之右,臨近斷崖。此間有山洞,深邃而不知幾許,她已經來過數次,卻始終未能真的進入其深處,隻隱約見過一道黑點在深處,看不真切。


    隻在洞口,便有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將周遭十丈之內都覆蓋,無冰雪沉積,幹燥無比。


    “這洞中,究竟藏著什麽”


    穆雙影站在洞口,禁不住皺眉。


    這洞口中噴吐的熱氣未免太過厲害了些,讓她也有些承受不住。


    此山,並非善地,也是險地之一。隻當初來到山下仰頭而望時,穆雙影便已經發現,然這山上究竟有何種兇險,卻並不能知曉,唯獨這古洞奇妙,大抵其中藏著什麽秘密。而究竟如何,她卻不能深入其中查探清楚。而兇狼放任穆雙影與陸塵留在此處,自己離開,大概也是認定了他們並無能力進入其中。


    穆雙影想要查探清楚,卻無可奈何。


    “難道真的要我解開封禁才能進入其中”


    她又嘀咕一聲。


    此間隻她一人,便沒有顧忌,而兇狼不在,陸塵也仍舊昏迷不醒,縱然高喊也隻她一人能夠聽到。風雪仍舊太甚,任何聲音都無法傳得太遠,穆雙影就站在洞口猶豫了許久也未曾再進入其中。


    已經去過很多次,有人為的階梯一路向下,顯然是煉獄的手筆。


    “解除了封禁,殿下不在身邊,又無法離開,若兇狼迴來發現了這些,大概後果會有些受不住”


    穆雙影輕歎一聲,終究選擇了迴去。


    她每日修煉已經十分枯燥,而這山頂也再無其他去處。風雪仍舊刺骨,隻遊蕩片刻,便重新迴去了木屋。陸塵依然躺在那裏,火爐仍舊熾盛,而屋中的溫度也足夠宜人,至少讓身子有些僵硬的穆雙影能夠緩和許多。


    一枚丹藥入腹,當作食物飲水。


    這山頂一片荒涼,有草木,卻並無其他,而這般極端的環境之下,尋常生物也不能在此間生存。沒有樂趣,沒有事做,穆雙影隻在屋中呆了片刻便出門去了枯木林中,於那寒潭冰泉中浸泡身子。兇狼離開時有言,每日泡上兩個時辰,對身子有好處,而穆雙影也很清楚這寒潭冰泉能夠洗刷人體內的汙穢雜質。


    幾月來每日如此,穆雙影得了不少好處。


    但那些自山下采到的靈藥奇草卻始終不知有何作用,穆雙影也無法得知答案,便隻能收著,以待日後離開此間,再去作些其他打算。


    待得兩個時辰,離開寒潭冰泉,穆雙影隻氣息一放,便將周身的水汽蒸發,免得寒意入體,讓身子也出了問題。隻迴去也無事,便在此間修行煉獄秘法,但見寒光交錯,不知何時她手中已握住兩柄匕首,腳下踏出迷蹤亂步,隻輕點便有身形錯亂。而幾步落下,腳印淺顯,一套步法踏出,有一百單八步,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數,亦有乾坤八卦之形暗藏其中。


    如此步法,乃煉獄頂級之法。


    “形如鬼魅,無跡無蹤,踏星轉雲鬥;天罡引進,地煞引退,八卦暗合,陽爻合右數,陰爻合左數;一卦一相,乾天坤地,巽風震雷,坎水離火,艮山兌澤一念仙,一念鬼,一念佛,一念魔,攜落出塵去,摒之踏虛來。”


    口誦總綱,腳踏玄步。


    這迷蹤亂步神妙莫測,其中變化無常,憑穆雙影也未能完全領會。而如今,她幾步落下,身形迷幻,不見芳蹤,卻也小成都算不上。那日兇狼施展,身形化百八十之數,迷蹤迷影,卻也隻道自己小成罷了。由其口中所知,煉獄以來,這迷蹤亂步也就隻煉獄首輩有人修得大成,天地萬般,皆可去得,一念縮地成寸,不說踏足天下隻爾爾,也相去不多。


    如此之法,變化莫測,穆雙影也就領會了一二。


    “八卦有六十四數,一卦八相,一相六十四變,我至今也未完全悟透。而修此步法,卻連小成也不是,另有七十二地煞,一煞七十二變數,完全修得才算小成。如此,更有三十六天罡數,要合八卦六十四,地煞七十二總變,才能大成。也不知兇狼所言是真是假,這世上真的有人能修得大成”


    再有幾步落下,穆雙影額頭已經見汗。


    她嘀咕一聲,覺得累了,便不再繼續修煉。這迷蹤亂步並非幾日便可修成,欲求則不達,而其本身藏天罡地煞之星法,合八卦六十四數之道化,需得悟通,想透,才能真正修成。


    隻如此苦修,進境必然極慢。


    待迴到木屋,陸塵仍舊躺在那裏。


    穆雙影不知多少次希望推開房門的時候這人已經坐在那裏,而並非躺著,但終究都要失望。但失望多了,也就習慣了,隻她又來到陸塵身旁,自言自語,也或與他說些什麽。前前後後語不搭調,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若你能聽到,大概是覺得我在胡言亂語吧”


    她苦笑一聲,不再開口,又深深一歎。


    但陸塵確實能夠聽到。


    他並未蘇醒是真,卻也隻表麵罷了,而先前發生的一切都很清楚。縱然不能見到,但憑聲音猜測,也算八九不離十。登山一事,讓陸塵對她徹底改觀,而之後的每日說話,便更多了些心思去聽,待得日後能夠真的醒來,再與她說話解悶。


    命淵中,內視而去,那魔帝之心已經十分萎靡。


    至今已有近一年時間,金字流轉輝光如虹,不斷交織於魔心之上,而有沉重壓力於其上,榨取魔帝心頭血來給陸塵淬煉肉身。每日一滴,如今,也得兩百餘,這魔心也快到了極限,已經幹癟下去,生機近乎無存。


    神妙浩蕩,金字顯威,魔帝之心縱然強大,卻也不能如何。


    一滴金燦燦的心頭血再度榨取而出,由金字化開,而破碎血霧入得血氣長河之中。這滾滾浩蕩之處,有金紅光芒顯現,萬般莫測於其中,掀動大浪滔滔,滾滾不休,似雷鳴翻騰而震蕩八方。他的血氣,已純粹到了極限,皆作精血,擁有無窮偉力,而禦元突破四禦之壁障,也早便被衝刷得纖薄,隻需心念稍動,便可通達四肢,一路長驅直上,無有束縛。


    然此般並非極好,是陸塵丟了斷刀,便不知接下來該如何修行。


    突破自然輕鬆,然大道才是根本。若不能走上血天大聖修行的路途,這基礎,便算廢了,而他也需得在此之上自行尋覓他法才能取得進境。突破,自然不能,哪怕突破也不敢隨意領會大道於心於念,否則一旦走了錯路,便極難迴頭。


    而陸塵也始終壓抑著自己的修為。


    一日,又一日。


    接連五日過去,這隨時可能消耗殆盡的魔帝之心仍舊未曾完全枯朽,而其中精血仍舊有著無窮之力。命淵間有浩蕩氣息,神妙斑駁,血氣更盛幾分,也將那壁障衝刷得如紙般不堪。若就此下去,大抵無需陸塵一念,便可自然突破,而這也是他不願看到的情況。


    金光迷蒙,又過兩日。


    血氣浩蕩,滾滾不休,若長河奔騰,浩瀚無窮。


    魔帝之心懸浮在他命淵之中,其周有金字盤繞,顯化神妙如虹,交織不休。一滴精血,比起先前所見都更加濃鬱,而憑金字也極難才將其化開。血霧飄蕩,融入血氣長河。而此間,那魔帝之心也終於達到了極限,在金光之中緩緩破碎,迸發烏光萬道,映得整個命淵一片漆黑。


    陸塵習慣了一成不變,而如今變化,也讓他始料未及。


    這魔帝之心,再無任何可利用之處,於那烏光之中有金字迸發神光,更有神妙流轉此間。靡靡之音震響,大道至簡,大音希聲,隻無聲無息間,這魔帝之心便悄然潰散,化作齏粉而被金光盡數湮滅。


    血氣奔騰而浩蕩,滾滾長流卷雷鳴


    熟悉的感覺,如此真實,而許久未曾動作的身子也有些僵硬。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而重新掌控這幅身子也著實有些陌生。那長河仍舊翻騰,雷鳴之音迴蕩整個山巔,便連屋外修煉的穆雙影都被驚動。


    然隻片刻,陳慟一念,便壓下了這翻騰的血氣,而那纖薄如紙的壁障也不再去觸碰。


    咣


    木門被猛地推開,穆雙影麵上寫滿了錯愕,呆呆的看著已經坐起身來的陸塵。他的頭發又長了,太久未曾見過日光也讓膚色有些泛白,但那雙精燦的眸子卻比之以往更甚,乃至多了些親善與暖意,而非冷漠疏遠。


    他唿出一口濁氣,緩緩抬手,仍舊有些不太適應,又忽的笑了下,明媚而開朗。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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