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啜了一口酒,嚐了一口肉,讚賞的點頭,“是有我們那會兒那種感覺。”


    她沒說話,垂眼看著桌上的飯菜。


    他抽空看了她一眼,盡管身處牢籠,身上戾氣不減,“我喜歡走捷徑,以前、現在都是這樣。”


    “我從小在道家長大,師兄弟們刻苦鑽研道教知識,拚命研習法術,我就愛那些被師父視為旁門左道的東西,我一直學習不屬於道教的東西,師父一再忍耐,在我得到那本《異誌》時,規勸無果,終於耐心告罄,將我逐出師門。”


    “為何不讓你碰那本《異誌》?”


    “書中滿口胡話,謊話連篇,怎能碰得?”他說,“當時我鬼迷心竅,竟真的相信人能長生不老,追尋了六七年,才把變成半妖的方法弄懂,可惜書中少了一頁關鍵的。”


    “那一頁?”


    “進棺材要有器物,我沒帶東西,隻有一身衣服和一群魑魅魍魎。”


    “然後你的本體就成了鬼。”


    想到這,他笑了,眼裏發出瘋狂的光芒,“所以你別想要我的內丹了,我戾氣重,你命薄,受不起。”


    她聲音無波無瀾,淡淡的說:“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


    “你想死?”他詫異還有人既不想長生不老,也不想長命百歲。


    “我想活,不想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利。”


    他嗤笑,“愚善。”


    “隨你怎麽想。”


    他“嗬”了一聲,“你想把你男人拱手讓人?”


    “從來不是我的,何來讓人一說。”


    他聽出她語氣中的涼意,挑眉,伸手在她眉心點了點,“你命不長了。”


    “長得很。”


    “我倒希望長得很,否則你死了,你內丹也自動消散,我也跟著死。”


    她臉色有些蒼白,手撐在桌上,聲音低低的,“無事,我死之前把內丹給你。”


    “目的呢?”


    “做樁好事。”明知道這裏沒有監控,她還是湊近他點,悄聲說,“你離開君家,跟著楚家,我死之前,就把內丹給你。”


    若是他自己奪內丹,不但觸犯天條,遭受雷劫,還有可能無法搶奪,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楚家重義,決不會像君家一樣,用完把你丟掉,或者像這次一樣,明明知道你遭遇險境,臨時舍棄你這枚棋子,他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會被楚家好好善待。”


    他審視此話的真實度,倏忽想到君家手上有些東西,“你身上那個官司……”


    “我這不來找你了嗎?”


    “找我作甚?”他故作不懂。


    她不跟聰明人打啞謎,說罷起身,留下一句,“隨你答不答應。”就出門了。


    楚衡一把拉過她,“說完了?”


    她不動聲色的避開,低低的,“嗯。”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掙脫,拉著她往東苑去,一邊走一邊說,“後天開庭。”


    “薑馨不撤銷起訴嗎?”


    外麵兵荒馬亂,家裏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他帶著她繞過一個個建築,“不撤銷,律師已經準備好了。”


    她不清楚準備好了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了自己的掂量,沒情緒的“哦”了一聲,第二次問相同的問題,“我什麽時候出去?”


    “你想出去嗎?”


    “國外安靜,國內太亂了。”


    “那等案件結束了再說吧。”


    “好。”


    她是個很會等待時機的人,在拿到沈施給她的地址後,於正月十八的下午趕到地點,敢為天下人不敢為之事,將措手不及的崔昭質直接給綁了。


    “你們是誰?”


    許汀蘭從人群中間走出來,“你看看我是誰。”


    崔昭質呆滯了一下,眼裏冒出恐懼的光,“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你管我。”


    她哆嗦著身體,想起自己犯下的事,“你綁架我是犯法的,我會告訴昭洲,還會去法院告你,你身上本來就有官司,你……”


    她還沒說完就被許汀蘭打斷,說出的話冰冷刺骨,“我都要進監獄了,當然要拉個你做替死鬼嘍。”


    “你,你……”她驚愕的睜大了眼睛,伸出手指指著她。


    許汀蘭不想多說,直接揮了揮手,動作幹淨利落,“帶走。”


    保鏢不顧崔昭質的大喊大叫,將人壓上車。


    每個世家都有隱蔽的審訊場所,宋家也不例外,崔昭質被運往宋家審訊下人的專用場所,盡管這地方是用來審訊犯人,卻一如既往地奢侈華麗,連道具都做得精美複雜。


    許汀蘭拿出一支燒紅的鐵鉗,端詳片刻,在臉色僵硬的崔昭質身上比了比,她嚇得發出“啊啊啊啊啊——”的尖叫。


    聲音尖銳又刺耳,保鏢拿出抹布堵住她的嘴,她隻能嗚嗚怪叫。


    身體搖晃中,衣擺碰到鐵紅的鉗子,發出“嘁”的燒灼聲。


    崔昭質在這陣聲響中,順利暈了過去。


    著實不經嚇,她覺得無趣,將鉗子扔進火焰中,保鏢提起冷水潑到崔昭質臉上。


    她手指動了動,迷茫的睜開眼睛,待想起身處何地,驚恐的看著麵前坐著的人,“你你……到底想怎麽樣?”


    “拉個替死鬼。”


    崔昭質的麵孔有些僵硬,“我,我……我不想死。”


    她抬眼看她,沉靜的表情有些神采,“你不想死?”


    見事情有轉機,濕噠噠的頭發隨著腦袋晃動,聲音畏畏縮縮卻也堅定不移,“嗯,是的,我不想死。”


    “那這事簡單,我想拉你做替死鬼,你再拉個替死鬼就行了。”


    崔昭質哭喪著臉,竟沒拒絕拉一個無辜人,反而為難的說,“我上哪拉替死鬼啊,而且,我拉了替死鬼,不也得……”


    對於她貪生怕死的德行,許汀蘭見怪不怪,“這事更簡單,你拉了替死鬼,我說不定就放了你。”


    崔昭質呆愣一瞬,不敢置信的問:“真的嗎,你真放了我,你知道的,我扮做你的樣子,然後故意射擊薑馨陷害你。”她想了想,越發覺得不可能,近乎自言自語的說:“不可能的,你怎麽可能那麽大度,要是我……”


    “你不相信也得相信,你找個替死鬼,尚有活的希望,你不找,死路一條。”她站起身,把腳踩在凳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是通知她,“明天開庭,我不會坐牢,你卻會死。”


    她精於攻心,善於談判,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握人性弱點,能把沈施這種老狐狸說動,自然不會遜色於這種乳臭未幹的丫頭。


    崔昭質被綁住的手垂在身前,做最後的掙紮,“你這樣,就不怕我出去後告訴昭洲,讓他告訴楚衡你威脅逼供我的事,把你們分開嗎?”


    她臉上說不出的諷刺,幾乎同情崔昭質的無知,“我為什麽能來宋琛的地盤,你就沒想過嗎?”


    “他默認的?!?!他默認你這樣殘忍?”


    許汀蘭把腳放下來,“什麽殘不殘忍的,生活所迫,我不也沒怎麽動你嗎?”


    崔昭質想起自己燒焦的衣角,蒼白了臉色,語氣沒了之前的自信,“你們這樣,我會告訴昭洲的。”


    “楚昭洲以前對你好嗎?”


    她毫不猶豫的迴答,“自然是好的,對我最好。”


    許汀蘭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緒,像是了然於胸,“那現在呢?”


    被綁在椅子上的崔昭質激動的站起,把椅子弄得吱呀作響,“是你,原來是你,是你要害我,我就說他突然讓我出國要幾個月,許汀蘭,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害我……”


    她悠悠的看向激動不已的崔昭質,嗤笑一聲,聲音擲地有聲,“準你匹著我的皮囊做壞事,不準我還擊?”她笑說,“還是你覺得我不敢還擊,害怕身份暴露,楚昭洲找我?”


    “什麽匹著你的皮囊,不是你依據我的樣子整出來的嗎?”她驚愕的說。


    “她們是這麽跟你說的嗎?”


    她定定的點頭,眼睛有空洞的迷茫。


    “那你整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會選擇你,為什麽要整成這個模樣?”


    她想過,但她雖有些小聰明,卻也成不了大氣候,想不通的事,暫且放下,以後再想。


    後來她打聽自己是否與楚昭洲的原配相像,得出的結論是天差地別,鍾夫人有心計,有城府,卻也賢良淑德,溫婉可人,她性格不怎麽樣,卻也沒有“賢良淑德,溫婉可人”那麽迴事。


    在管家那裏隱約知道,楚昭洲年輕時喜歡一個姑娘,可惜那姑娘紅顏薄命,二十一歲不到就死了,便把遺憾帶到晚年,沒年都有長得像那個姑娘的人入住西苑,不乏男女,唯獨她是個特殊的,住進了南苑,可見楚昭洲對她的重視。


    她心裏暗暗高興,卻也有些缺乏安全感,害怕自己如以前西苑的那些人一樣,無端被人看膩後隨意打發走。


    她也想過,自己若是沒了楚昭洲的寵愛,會變成什麽樣,迴到以前的生活,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若是繼續下去,她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楚昭洲會在她先走,他走了,她也沒意義了,君家會放棄她,楚家也不會容下一個“禍國殃民”的蘇妲己,她還得罪過楚衡,以後得日子隻怕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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