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年,你可別胡來!”後頭那人道:“現在遼軍和咱們是盟友的關係。”


    “屁的盟友!”張大年冷哼道:“那些個草原蠻子,自己缺衣少糧的,就來咱們中原搶。要我說,就算我們和北周和其他國家打得頭破血流,也是我們中原人自己的事。用得著他們那些蠻夷來插手半分嗎?”


    張大年瞥了同伴一眼道:“周平,你別跟我說這些日子你和那群渾身羊騷味的蠻子呆在一塊兒,不覺得憋屈惡心。”


    “反正他們不惹我,我就懶得搭理他們。”周平道:“要是下手重了弄死個把人,免不了又要受軍法處置。誰也討不了好果子吃!”


    “嗤!軍法。”張大年嗤笑道:“你以為殺了遼人會砍砍腦袋嗎?不過三十鞭子,也就是給爺爺撓癢癢的力道。”


    “知道你那一身橫練鐵布衫的功夫厲害。”周平笑道。


    “不是我吹牛啊。”張大年道:“咱們根本沒必要在這邊戰場上多耗。等打得差不多了,周國自然會遣派使者來和談。咱們盡管獅子大開口的要地要錢要糧要人。”


    “不能吧。”周平皺著眉頭道:“這次聯軍的目的,好像是要滅了周國來著。”


    “嗬嗬。”張大年左右看了看,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你別跟別人說啊,我那天巡邏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咱們王爺和小範將軍的談話。大王似乎有意抽調一部分兵力迴國,鞏固那些歸順的武林勢力。”


    “此話當真?”周平也壓低著聲音驚道。


    “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張大年笑嘻嘻道:“你說啊,等咱們大王收攏了南楚全部武林的力量,到時候我大楚軍隊該強成什麽模樣。隨隨便便就能取了敵國君王的人頭,戰場上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了。”


    “我記得魔門……”周平卻沒那麽樂觀。


    “魔門算個蛋蛋。等抽調了咱們這支軍隊迴去。分分鍾就將魔門給滅了!”張大年放著大話道:“他們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藏頭露尾了這麽多年,也就是仗著魔門的名頭唬人。誰知道裏頭裝的是些什麽東西。”


    夜色中,一道黑影突然閃過。


    張大年和周平兩人依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影已經潛入了大營之中。


    一些細小的粉末,隨著那道人影的離開,隱隱約約的隨風飄散開來。


    張大年說得正起勁。突然覺得皮膚一刺。下意識伸手抓了抓。他臉頰抽了抽道:“奇怪了,說到癢,我還真覺得身上開始有些癢了。”


    “整個班就屬你最懶。身上發餿了都不洗澡。不癢才怪。”周平調侃道。


    “男人大丈夫,哪個身上沒點味道!”張大年恬不知恥道。說著,卻覺得那癢處越來越癢。伸手狠狠的抓了幾記,力道都快將皮肉撕開。也沒能消除這股癢意。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癢的地方反而越來越大了起來。


    張大年將手中的兵器一扔。兩手同時開工,在全身上上下下開始抓了起來。


    他跺著腳,一副站立不安的樣子,表情極是痛苦。


    “我說至於嗎。真的癢成這樣?”周平驚道。


    “唿!”張大年喘著粗氣,麵龐發紅道:“我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癢得不行。”


    “是不是長虱子了?還是被什麽蜘蛛毒蟲咬了?”周平也是皺著眉頭束手無策道。


    “我。我他娘的怎麽知道!”張大年肩膀一抖一抖的,渾身上下像是打著擺子。“癢。癢,癢死了!”


    “要不你先坐會兒。”周平道:“等有人來交接了再去洗澡。”


    “對,洗澡,洗澡!”張大年眼睛一亮道:“我現在就去,就去洗!”


    “嘭!”張大年踉踉蹌蹌的才走了幾步,猶如鐵塔般的身子突然一歪,就這麽轟然倒在了地上。


    南楚駐軍最大的營帳內,項明耀正看著一封從楚王那兒傳來的密信。


    突然,一陣風動,吹得燭火搖曳。


    項明耀下意識的抬頭,卻對上一雙陰測測的眼睛。


    “什麽……”人


    話還沒說完,項明耀便頭一栽,倒在了麵前的桌案上。


    突然出現的黑袍人從他手中抽出那封信,隻見上頭赫然寫著幾行小字:“三日內,速調一半兵力歸楚。”


    “哼!既然參與進來了,想要半途而廢,可沒那麽容易。”黑袍人冷哼一聲,將密信在燭台上點燃。然後掏出一個灰褐色的瓷瓶,放在項明耀鼻子前讓他聞了聞。


    便如來時一般,悄然而去。


    “出來了!”花吟夕眼一眯。蘇青珃也是立刻繃緊了神經。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也不知道這個疑似鴆的黑影究竟在南楚大營裏做了什麽。


    花吟夕瞧著他毫不戀棧的撤退,不由道:“咱們跟上去看看?”


    “嗯。”蘇青珃點頭。


    前幾日確實有聽聞,魔門被分裂成了兩塊,而鴆卻恰好是屬於曲崀山那一派的。若蘇青珃料得沒錯,此時曲崀山真正的掌權者是那個化名琴魔的人——秦相柳。換而言之,鴆極有可能便是聽命於秦相柳才會在這聯軍軍營裏做些小動作。


    “這個方向,好像是去青山關的!”花吟夕跟了幾裏路,見黑影依舊往東移動,終於忍不住驚唿出聲。“這個家夥,莫不是想要對青山關的主帥動手?”


    “未必。”蘇青珃抿著唇,先前心中那個隱隱約約的念頭,卻是變得越來越強。


    “若我們先前分析得沒錯,魔門與南楚朝廷早有勾結。那麽鴆從南楚帥帳中出來後立刻趕往青山關,極有可能就是接到南楚主帥的命令,前去刺殺青山關周軍統帥的。”花吟夕道:“你那六師兄恐怕會有為危險。”


    說罷他腳下速度一提,瞬間縮短了與鴆之間的距離。


    “不要打草驚蛇。”蘇青珃抓著他的袖子道。


    兩人追蹤得十分小心,在這荒郊野地的,一丁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被人察覺。所以是由花吟夕鎖定黑影的身形,然後二人在數百米外遠遠跟著。


    “若我沒猜錯,青山關裏頭的人,不會有什麽危險。”蘇青珃道。


    “你的意思是……”


    “先前魔門魔君確實是與楚王有所勾結,但現在魔君中了琴魔的暗算,生死不知。魔門的掌控權落在了琴魔手中,我不知道琴魔是不是依舊與楚王合作。但琴魔畢竟是秦人,他的立場最終隻會站在自己那一邊。”蘇青珃沒喚那個人做“秦相柳”,隻是以“琴魔”相稱。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自欺欺人。


    花吟夕有些沉默,他本就是極聰明的人。蘇青珃的話才說了一半,他便已經知道了她此刻的猜想。心中有些沉重道:“所以你才沒有第一時間進入青山關,沒有見那位同門六師兄。你是,你是擔心那個人早就在你之前找上了他。甚至,你也擔心他們原本就存在一些你所不知道的默契。”


    蘇青珃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道:“就連最親近的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欺騙和背叛。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或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不敢見他們,害怕見他們。別人怎麽樣對我都好。但是那些,曾經被我當做最後的親人的人,他們的欺騙和利用,我無法接受,也,承受不了。”


    花吟夕隻覺得心中一抽,盡管蘇青珃的聲音平靜淡漠,但他卻聽出了其中深深的脆弱和孤獨。


    從始至終她都是這樣的,簡單得不可思議。韓陌奪得她的垂青,不過因為幼年時一句看似承諾的戲言。她太敏感,太不安,太害怕被人拋棄。所以對那些重視的人越發重視。所以受了傷之後,再不敢輕易的敞開心扉。因為親近信任之人所捅的那一刀,才是最痛,最致命的一刀。


    “我!”花吟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光線太暗,蘇青珃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隻是偏過頭,微帶疑惑的“嗯”了一聲。


    “你曾說,你有一雙能夠讀懂人心的眼睛。”花吟夕看著她道:“所以我也相信,你知道我的心。如果相信一個人太累,你用不著去信。隻要看就行了。”


    “並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對我不設防。這個世界上,終究有我看不穿的人。”蘇青珃移開視線道。


    比如秦相柳……


    接近青山關了,黑影的速度漸漸放慢,在後頭的遠遠跟著的兩人,也順勢跟著慢了起來。


    蘇青珃突然感覺手被人牽住,她微帶詢問的望向花吟夕。


    花吟夕看著月光下那張瑩白的臉,笑嘻嘻卻又眼帶溫柔道:“手有些冷呢,握著你的手取取暖。”


    蘇青珃眼光一顫,不由想起,也有一個人,總在不經意間牽著她的手。那雙手很溫暖,不隻能夠溫暖她微涼的手,像是也能夠將暖意傳到她僵硬麻木的心裏去。


    可是終究是那個人,溫暖的將她救贖。又再次,親手將她推向萬丈深淵。


    是因為來到這邊關戰場的緣故,還是因為……蘇青珃看向不遠處的青山關,心緒微亂。


    她不著痕跡的抽了抽,在手重新變暖之前,從花吟夕的手中抽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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