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想要我接下旨意,進入禦林軍?”謝飛揚道。


    謝文鏡搖了搖頭道:“我想讓你到青山關戰場去。保家衛國,是男人的天職。”


    謝飛揚麵沉如水,許久才抬頭道:“恕孫兒,不能從命。”


    “為什麽?”謝文鏡緩緩問道。他並沒有被晚輩駁迴的惱怒,隻因為知道這個孫兒的脾性。雖然看上去吊兒郎當,心思卻極縝密聰慧。


    “還能為什麽,怕死唄!”謝飛揚表情誇張道:“咱們謝家九代單傳,可就隻剩我這一根獨苗苗了。要是出了個好歹,斷送了煙火。到時候爺爺你可就真成了愧對列祖列宗的千古罪人了!”


    “謝飛揚!”謝文鏡咬著牙,“啪”的一下,又一掌重重的扇在了孫子的腦門上。“說人話!”


    “咳!”謝飛揚終於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帶著幾分正經道:“我總覺得這次三國聯軍的進攻有些古怪。到了青山關這兒所發生的一切,更讓我覺得有些邪乎。”


    “就憑感覺?”


    “爺爺你知道的,孫兒我雖然聰明絕頂,這感覺卻比腦瓜子還靈。”謝飛揚的樣子不像在說笑。“裴淵遇刺身亡,三國聯軍進攻北周。看山去順理成章,可是,又不那麽順理成章。”


    “說下去。”謝文鏡凝神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遼國和西秦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為的是以戰養戰,打劫我北周西南邊的糧倉。他們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二三十萬。若以劫掠為目的,配合我們西南防線鬆動,應該是綽綽有餘。”謝飛揚道:“就算他們真的搶成功了,北周不過是損失些金銀糧草。雖然放了些血,卻也算不得什麽重傷。”


    “這點爺爺也曾仔細思量過,遼秦兩國應該是先締結盟約的。至於南楚,一開始隻是在邊防增加駐軍。直到裴淵遇刺身亡,才將軍隊匯入聯軍之中,與其他兩國一同進攻我大周。”謝文鏡道:“不過行刺裴淵的高手,據說是有南楚國師之稱的不怒和尚。由此可斷。南楚的按兵不動隻是假象。三國早已結成同盟。”


    “孫兒卻不這麽覺得。”謝飛揚搖了搖頭道:“大遼和西秦兩國部署了這麽久,分散北周邊境兵力,又投入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為什麽不讓南楚軍隊早些匯入。那麽兩國也不會為了糧食撐得這麽辛苦。大遼本就是新立的國家,而西秦因為大旱災民數不勝數,早就缺糧到了要掘草根啃樹皮的地步。”


    “若說是為了等時機,到底等的是個什麽好時機?反倒是速戰速決更加有效。若是雙方對戰之時再刺死裴淵,軍心大亂之下更可長驅直入。”謝飛揚眯著眼道:“為什麽非要等裴淵死了。南楚才開始動手,平白給了北周準備的時間。”


    “南楚自顧不暇,這也是原因之一。”謝文鏡道:“楚王為了收攏江湖勢力,分出了大半兵力。這樣雙麵開站。牽連甚廣,由不得他不謹慎小心。”


    “這便又是第二個看似順理成章,卻讓孫兒覺得心生疑竇的地方。”謝飛揚道:“楚王燒壞了腦子的舉動暫且不說。雖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自信。但危險與機遇並存,勉強也說得過去。可是咱們再南楚的探子傳來消息。差不多有一半的武林勢力落入了魔門的手中。這魔門究竟是楚王手中的傀儡,還是僅僅與他合作的關係,我們不得而知。但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默契,這種默契帶來的便捷,或許恰恰蒙蔽了楚王的眼睛。”


    謝文鏡久經宦海,見過多少陰謀詭計。一開始隻是思維有些局限,被謝飛揚戳破一些東西之後,他也漸漸品出其中的不對勁來。


    謝飛揚喝了口茶水,又道:“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會有個目的。遼秦聯軍以戰養戰,搶劫我國糧倉的做法,是因為國內實在彈盡糧絕。就算他們互相爭鬥也榨不出幾滴油水來,索性聯盟一起打劫他國。雖然這種行為讓人頗為不齒,但也並非完全說不過去。”


    “真說有多大大仇恨,西秦與北周接壤的地方隻有一小塊荒漠。這十幾二十年來,兩國雖然偶有摩擦,但也沒有多大的仇怨。而大遼,原本隻是些草原部落,與我國西北部相鄰。這些年多是他們自擾我周國邊境,我們又何時主動挑釁過。”


    “隻為了一點錢糧,他們願意犯險攻打我國西部邊境。但要憑這點兵力想吞了我大周,這無異於是癡人說夢。就算他們有這樣的念頭,也沒有這麽大的胃口能夠吃得下。再加上攻入腹地之後遠離本國,他們的補給一段,就會完全陷在裏頭。”


    “正因為他二國不便補給,所以才會拉攏南楚加入。南楚離戰場更近,補給的物資可以借道南楚運送,緊急的時候甚至可以幹脆向南楚賒借。”謝文鏡點頭道:“而南楚,與我北周積怨頗深。隻要稍加煽動,便會加入聯盟。”


    “仔細想想,這樣好的時機,南楚方麵沒有可能會放過。”謝飛揚道:“但是,又未免太過順理成章了。順理成章到,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圈套。”


    謝文鏡的神色終於嚴肅起來,雖然這隻是謝飛揚靈光一閃的猜測,可是前後這麽一串聯,卻又真的有那麽點蛛絲馬跡的牽連。


    “沒有證據,單憑你的感覺和片麵之詞,算不得準。”謝文鏡皺著眉頭道:“南楚武林大亂,我們的人打探到的消息也都隻是些皮毛。細作方麵,我北周終究比不得齊秦兩國厲害。”


    “我們探聽不到的情報,不代表別人也探查不到。”謝飛揚忽而一笑道。


    “錦繡樓。”謝文鏡盯著孫兒,眼中精光一閃道。


    “咱們不愧是祖孫連心!”謝飛揚拍馬屁道:“知我者,爺爺也。孫兒這幾日往錦繡樓跑,可不是真的在花天酒地的胡鬧。”


    “錦繡樓樓主雅娘向來神出鬼沒,輕易不會接見外人。找她買情報的,都是經人介紹的妥當之人。”謝文鏡狐疑道:“我們謝家和錦繡樓素無瓜葛,她竟然真的願意見你?”不止見了,瞧孫兒臉上這神情,好像還真被他買到了什麽重要消息。


    “孫兒自然有孫兒的門道。”謝飛揚語焉不詳道:“雅……雅娘也不像傳說中那麽神秘孤高,我看著她倒是挺好相處的。”


    “少廢話!”謝文鏡不耐煩道:“快說重點。”


    “我向她買三個消息。但她隻給了我第一個。”謝飛揚道:“西秦大王秦炎並不是重病,而是中了蠱毒。也不是在寢殿靜養,而是昏迷在床,不省人事。至於秦炎遇害的時間,恰巧在南楚萬劍城事件之前。”


    “你說什麽?”謝文鏡一驚。“你是說,西秦有人刻意隱瞞了這些消息。”


    “沒錯。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讓北伐的軍隊知道王城的動亂。而那些當權者,必定想方設法的隱瞞。”謝飛揚道:“外人隻知道,秦王得了重病,隻在寢殿內處理公務。除了一些機要事務召喚幾個親近大臣入宮,已經月餘不曾早朝了。”


    “三國聯軍攻打北周,是在秦王昏迷之後頒布的諭令。”謝文鏡眯著雙眼道:“看樣子,西秦軍政已經暗中落入了某人之手。這次的聯軍攻伐不過是他耍的一出把戲,一是為了鏟除異己,二是為了……南楚。”


    謝文鏡越想,越是覺得心驚肉跳。西秦秦炎是多麽強勢的君王,在他手上,西秦猶如鐵桶一塊。他實在想不出,究竟是誰有這樣的本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那些秦炎親手扶植起來的臣子,竟也甘心為他所驅使。


    “如今,西秦朝堂明麵上以誰馬首是瞻?”謝文鏡問道。


    “西秦庸王,秦相柳。”謝飛揚目光微斂,輕聲道。


    ……


    青山關,張泉被狄英丟在了一個空置的營房裏。


    “你,你們欺人太甚!你們這些西南駐軍,是要造反了嗎!”張泉抓著鐵窗的柵欄,伸出半顆頭去高聲喊著。


    “快放咱家出去!咱家是太後和陛下派來的天使!你們欺辱於我,等同於欺辱太後和陛下!”


    “來人啊!快來人啊!”


    “有沒有人,來一個人吧。”


    “好歹送些飯菜……”


    張泉喊得聲嘶力竭,足足喊了三個時辰之後,終於嗓子冒火的沒了聲。


    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天色越來越暗,冬日裏的太陽本就下山得早。


    一想到自己被單獨關在這空蕩蕩的營房裏,張泉就覺得不寒而栗。沒水沒飯沒蠟燭,也沒有厚褥子和火炭。這些人,這些人是存心要凍死餓死他啊!


    他將卡在鐵窗欄杆上的頭收了迴來,在這間幾丈寬的廢棄營房裏認真地翻了翻。隻找到幾把甘草,和一隻酸臭發黴的破襪子。


    張泉看得心中拔涼,靠著牆壁在角落裏坐下。


    死定了,這迴真的死定了。


    早知道,就不接這趟差事,不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了。這裴家的人,又何時講過道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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