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山可不是誰都能亂闖的。”蘇青珃瞧著他狼狽的模樣道:“花公子扮演丐幫子弟還扮上癮了?要是我再遲來幾天,你沒準真會困死在山腳的大陣裏。”此時才有些後怕和慶幸,原本隻以為是無關緊要的人入山闖陣,誰知是他這個冒失的家夥。


    “憑本公子的本事,區區一個小陣哪裏難得了我。你若不出現,再過一時半刻,我也就將這陣解開了。”花吟夕嘴硬道。兩人中間隔著三尺的距離,不遠不近。蘇青珃的臉上一直冷冰冰的,讓人看不出心思,但從她方才說的那句話中,花吟夕分明聽到了一絲擔心。他悶悶不樂的臉上,突然就如朝陽破曉般露出一絲由衷的笑意。


    “死鴨子嘴硬!”蘇青珃沒好氣道:“你在裏頭困了多久了?”


    “能有多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花吟夕眼神飄忽道。


    “我怎麽聽到消息說,某人是三天前上山的。”蘇青珃笑看著他道。


    “是你的消息不準!”花吟夕死皮賴臉道。


    “咕嚕!”肚子傳來一聲雷響,花吟夕的臉瞬間通紅,連耳根子都紅得滴血。任是他臉皮再厚,也恨不得有條地縫能鑽進去。


    “快走吧!”蘇青珃卻沒笑話他,靠近些牽著這個神遊天外的家夥的手道:“山上有口山泉,那水甘甜可口。有一片坡地我種了各種瓜果蔬菜,雖然多年沒人打理,但想來應該長得不錯。等上山之後,我就給你做吃的。”


    “小花。”花吟夕浮躁的心緒突然靜下來,就這麽任她牽著,好像什麽都值得了。從遇到她之後,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明明隻是蝶穀十日的相處。明明隻是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明明那麽快就分離了。卻好像,割不斷。忘不了,一日一日的想著她,念著她,思著她。


    這一切都讓他始料未及,原本以為隻是生命中一個普通的過客,原本以為隻是無意間落入心湖的一顆小石子。分別的時候。有不舍。但花吟夕不認為那不舍會持續多久。就像無論多特別的過客,終究會隨著時間變淡。無論泛起的漣漪有多少,都隻會一圈圈的平複消散。


    但是花吟夕錯了。第一次,他想留住些什麽,想貪戀些什麽,想擁有些什麽。逍遙世間笑看人生的花吟夕,會因為她的一句話暴躁發怒。悶悶不樂心亂如麻的花吟夕,會因為她一個不經意的舉動,便沒了脾氣。這個女人。明明站在這麽近的地方,卻讓人覺得那麽遠。明明觸手可及,卻好像怎麽也看不清摸不透。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他欲罷不能。第一次,他有了一種不受控製,也不想控製的執念。這執念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是不可饒恕的罪。


    “嗯?”蘇青珃應了聲。


    “沒什麽。”花吟夕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蘇青珃卻心有所感般,將牽著他的手收了迴來。


    “到了!”蘇青珃麵色一喜道。


    花吟夕隻覺得眼前景色一變。竟是豁然開朗,一條寬闊的山路就在眼前。迴頭一看,花木蔥籠風平浪靜,剛才所處的大陣好似在另一方世界。


    “原本聽說,曆年來無涯山靠著一個守山大陣阻擋了無數英雄好漢。我隻當那些人浪得虛名,太過蠢笨。”花吟夕歎道:“今日自己走這一番,才知道這陣法果然不凡。真沒想到,天下間竟然有如此厲害的手段。”


    “那是當然!”蘇青珃昂頭笑道。此時此刻,在這無涯山上,她似乎又變成了當年無憂無慮的少女。聽見有人誇讚她布的陣法,不由有些洋洋得意。無涯山對蘇青珃來說,不止是師門,更是心中堅不可摧的後盾和樂土。隻要在這裏,不管是魔門還是正派,那些心懷鬼胎的天下之人進不來。隻要在這裏,那些刀光劍影陰謀詭計都入不了。隻要在這裏,她便能像年少時那樣,遠離風雨,無所顧忌。


    “那陣還真是你布的?”花吟夕奇道。


    “本姑娘用得著說謊嗎?”蘇青珃挑眉道,帶著些小驕傲。“你碰上了幾種陷阱?”


    “也就是箭陣、滾石、藤索、地洞、鐵網那些的,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新意!”花吟夕故意唱反調的逗她道:“時間長了,終究會被人摸清陣法的規律。開始隻有滾石和地洞,一直在原地繞圈子。後來被我堪破了,才遇到後頭那些東西。”花吟夕瞧著蘇青珃笑吟吟的眼睛道:“那些機關算不得多厲害,輕功稍好一些的都能輕易躲過。就算衝不進去,也能輕易出來。”


    “那是因為,某人一直都在最外圍的那一重轉悠,根本就沒走到陣中心去。”蘇青珃不客氣的戳破道:“三天三夜啊,要是換了個稍微懂點陣的,都能走過第二重,摸到第三重的入口了吧。”


    “你……你當然想怎麽說都行了!”花吟夕俊臉一僵。好半晌才氣衝衝的開口道:“那你說說,後頭幾重都有些什麽東西?”


    “第一重,是草木花石組成的迷陣,裏頭有諸如鐵網滾石之類的東西,越外圍攻擊的力度越弱。這一重並不是真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示警。告訴那些闖入者,他已經踏入不該來的地方,驚醒他速速離去。”蘇青珃邊走邊說道:“一些小毛賊,或者武功低微的挑釁者,便會在這裏碰壁折返。”蘇青珃說著看了花吟夕一眼道:“不過第一重的機關最多半天就能折磨得人筋疲力盡,花公子居然在第一重繞了三天三夜還仍然鍥而不舍,實在叫人佩服!”


    “能不提三天三夜嗎?”花吟夕咬牙道,眼中卻分明帶著笑意。雖然看上去在生氣鬥嘴,卻比先前那樣沉默不語的相互生疏,要強得多。


    “咳咳!”蘇青珃清了清嗓子道:“這第二重,便是冰火雷電風霜雪雨,根據日月輪轉及四時變化,衍生出來的自然之力。”


    “這個倒有意思!”花吟夕感興趣道:“如果我踏進第二重,會有火還是冰冒出來?”


    蘇青珃抬頭看了看道:“現在是冬日,今天晴朗無雲,微有清風。你如果進去便會碰到罡風、烈陽、冰雹,和寒霜之霧。”


    “聽上去沒什麽出奇的。”花吟夕想了想道:“好像還沒第一重厲害。”


    “你敢小瞧我布的陣!”蘇青珃斜看他一眼道:“要不要你自己迴去重新體驗一迴,看看到底厲不厲害。”


    花吟夕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心中發麻,打著哈哈看著正午的太陽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幹嘛還浪費這時間。還是你跟我說說看,都有些什麽厲害之處吧。”


    “罡風如刀,若步入罡風陣中便如同被億萬鋼刀割肉刮骨。烈陽如火,在烈陽陣中水汽會瞬間被蒸發,沒有丁點水光。強光會刺傷人的眼睛,若強行睜眼,很有可能被這光線將眼睛灼傷。長時間的被困在烈陽陣內,體內的水分的流逝是平常的數十倍,用不了多久,便會被烤成人幹。”蘇青珃語聲平平,花吟夕卻聽得心驚肉跳。


    “曾有一大奸大惡之人,想要強行闖入無涯山。在烈陽陣中困了五天五夜,最後脫水而死。他死的時候,雙目已經萎縮,全身的肌膚有大麵積的地方被烤熟,甚至是烤焦。其狀慘不忍睹……”


    “行了行了,我知道這第二重的厲害,你用不著多說了。”花吟夕趕忙打斷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幻想了下自己被烤成人幹的模樣,不由打了個寒顫。“我實在是想不通,這自然之力是如何在陣中出現的,而且還被放大了無數倍。陣法術數,正是奇奇怪怪,令人匪夷所思。”


    “有些東西,看著玄之又玄。如天機門的機關火器,又如這陰陽五行八卦陣法。外行人看著歎為觀止,玄奧無比。其實隻要戳破了其中的精要,知道了規律和法則,便是不值一錢了。”蘇青珃笑道。


    “那,法陣的關竅究竟是什麽呢?”花吟夕下意識道。等了許久,卻沒聽見蘇青珃說話。


    隻見蘇青珃笑吟吟的看著他道:“這可是每宗每派壓箱保命的東西,哪能隨隨便便的外傳。告訴了這陣法的規律和法門,等同告訴了人家這陣的破解之法。隻要破了山腳大陣,這無涯山便是門戶大開任人出入了。花公子會告訴旁人你那絕世輕功的竅門和破綻嗎?”


    “你若是問,我便會說。”花吟夕不客氣道。


    “我們雖是好友,卻也沒熟成這樣。”蘇青珃步履輕盈道:“有時候還是互相留些秘密好。若是毫無保留,有時難免受傷。”


    她說得輕鬆,花吟夕卻隻覺得心中一堵。


    “這樣也好。”花吟夕笑道:“那第三重呢,有什麽玄機?”


    “第三重什麽也沒有。”蘇青珃卻出人意料道。


    “什麽也沒有?”花吟夕不解道。


    “第三重沒有滾石飛箭,也沒有冰火風雷,卻最難闖過。”蘇青珃目光清幽道:“這第三重,便是人心,每個人的心中之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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