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珃跟著庸王府派發食物的車隊一起出門,夢萍和夢婷兩個丫頭興奮的跟在後頭,像是踏青般高興。為了避免麻煩,蘇青珃穿著一身素色儒服,做男子打扮。一路上和王府錢管事交談,也了解了不少關於災民的詳情。自從秦王宣布禁止受災疫區人民進入西京之後,不少城市也上行下效的頒布了有關條例,限製災民的進入。不少災民跋山涉水的逃難,最後曙光就在眼前,卻讓人給了迎頭一擊。隻能靠著聚集在城郊的林子裏自己找些野菜野果填填肚子,厲害些的則是到林子深處去打獵,但災民本就餓得手軟眼昏,能獵到東西的人卻也不多。


    西京城的善心人家也不少,但是有的是三天一次施粥派糧,有些則是初一十五或者生辰壽誕等那些特殊的日子才發放糧食,每天都定時派糧的隻有兩家。一家是庸王府,另一家則是另有所圖的鄴亭侯。


    “既然大家都知道鄴亭侯是披著行善的外衣做惡,為什麽沒人去製止?”蘇青珃道。


    “但他畢竟算得上是行善了啊?飲鴆止渴也好,總算給了當下瀕臨餓死的人一頓飯吃。”錢管事苦笑道:“西京城裏坐擁金山銀礦卻舍不得拿出一個銅子的人多得是。咱們王府每日施舍一次粥飯也已經做到極限了,再多就過了。”


    錢管事沒說什麽地方過了,蘇青珃卻不會再多問。秦相柳不過是個王爺,別說沒有這樣的家底,填不飽十幾萬災民的口。就算他真有這麽多錢,也不敢逾越去做這樣的事。連官府,連大王都沒能做的事,一個閑散王爺卻做到了。究竟是行善。還是為了招攬民心。終究還是,人言可畏。


    “穿過前麵那段樹林,再拐個彎就會到災民聚集的那間破廟。”錢管事指路道:“這林子叫戰歌林。傳言當年聖王掃平西南諸地,最後三軍匯聚於此。戰歌震天。此日之後,西南唯有秦兵,諸境再無戰事,秦國始立。”


    這林子在官道一側,樹木十分高大茂密,一看就是年歲久遠曆經滄桑。


    “至於那間破廟,是由當時幾個將軍籌資建造的。算是紀念戰時陣亡的無名士兵,香火常年不斷。為他們指路,魂歸大秦。”錢管事又道:“不過後來有一任大王建立了軍功殿,由官府統一管理,表彰和祭祀那些亡故的英靈。再加上那幾個將軍的後人已經沒落,或者不願再供養這間戰歌廟,所以天長日久便是荒廢破敗了。”


    “喏,那廟就在前麵不遠!”拐了個彎之後,便能隱隱看見廟頂的輪廓。


    “前麵好吵!”夢婷踮著腳去看,耳朵聽見一陣喧嘩聲。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夢萍也麵帶擔憂道。


    蘇青珃便和錢管事一道,帶著幾個護衛仆人先行在前。想去看看前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誰知剛走幾步。蘇青珃就見一個黑影直直朝自己飛了過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個黑瘦的孩子,顧不得其他,下意識就伸手將他接住。


    “蘇姑娘!”


    “小心!”


    “保護蘇姑娘!”


    後頭不遠處推著車的王府下人趕忙停了下來。幾名護衛也一個箭步上前,就要對那個衝撞蘇青珃的家夥動手。


    “咦,不疼!”黑臉男孩感覺到自己被人借助,下意識的抱住蘇青珃,將那張黑漆漆的臉抬了起來。


    “放開蘇姑娘!”


    “把你的髒手拿開!”


    後頭幾名氣勢洶洶的護衛衝了上來。而眼前,他對上的是一雙清亮中帶著些溫柔和包容的眸子。裏頭沒有嫌惡和不滿,隻帶了一絲絲驚訝和意外。


    “不用擔心,我沒事的。”蘇青珃迴頭對已經拔出刀劍的王府護衛道。小心的將懷中那個孩子放在地上,除了手有些脫力之外。她並沒有受其他的傷。


    黑臉男孩剛一落地,還沒站穩就趕忙向後跳開。他認得這是庸王府的車隊。眼睛朝蘇青珃身上飛快的一掃。發現她淺色的衣襟和肩頭被自己蹭了不少炭灰上去,黑漆漆的一團極是滑稽。


    “呀。您的衣服都被弄髒了!都是那個小子!”夢婷趕忙拿出一方帕子,小心的幫蘇青珃擦著身上的炭灰。


    “嘁,不就蹭了點灰,值當這麽嬌氣嗎?”黑臉男孩心下暗道。腳一移就準備開溜。


    “在那邊!那個臭小子在那邊!”一群斜肩歪臉,一看就是惡人的家夥氣勢洶洶的衝了上來。


    當先的還是那丁老大,看到黑臉男孩終於落地的時候,他雙眼冒火,惡狠狠的露出一抹獰笑來。


    “小子,這迴看你往哪兒跑!”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招唿。


    八字胡的眼光先落在黑臉小子身上,緊接著就往他身後的車隊望去。看見蘇青珃身上的黑印,和庸王府幾名護衛朝著那小子怒目相視的樣子,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對著錢管事一抱拳道:“錢管事有禮了,這個小子和咱們鄴亭侯府有些齟齬,瞧著似乎也衝撞到了庸王府的車隊。還請錢管事把他交給我們,到時候一定狠狠教訓他一番,給庸王府也出口氣!”


    黑臉男孩心下一驚,前有狼後有虎,這下糟了。眼珠子一頓亂轉,卻不知道要怎麽從兩撥人的圍堵中衝出去。


    錢管事點了點頭,不過是個不知來曆的災民小子,就算庸王府看不起鄴亭侯的作為,也犯不著在這些地方與他為難。正欲開口讓幾個護衛把人交出去,卻聽蘇青珃先開口道:“慢著!這位小朋友並沒有衝撞王府車隊。不知道他有什麽地方冒犯到鄴亭侯府的,我在這替他賠個不是!”


    黑臉男孩感覺到一隻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下一刻就被人拉到身後。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眼神一時間變得有些複雜。


    “小白臉,你是什麽東西?錢管事都沒有發話,哪裏輪得到你來插嘴!”丁老大怒道。


    “閉嘴!”八字胡狠聲道。他為人雖然狗腿,眼力界卻是不錯,自然看得出蘇青珃的地位要比錢管事高上一籌。


    “這位公子今天是下了決心要保他?”他並不知道蘇青珃是女扮男裝,故而有此一說。心中卻在猜測,這究竟是庸王府的哪位人物。


    “嗯,就算是,我與他投緣吧!”蘇青珃點頭道。


    “行!看在庸王府的麵子上,今日放你一馬!”八字胡對躲在蘇青珃身後探頭探腦的小子道。今日二字咬得特別重。庸王府就是護得了他一時,也護不住他一世。


    “有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待鄴亭侯府的狗腿子走了後,黑臉男孩依舊緊繃著身子,沒有半點放鬆。在他看來,這些勳貴有錢人都是一肚子壞水,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幫他?


    “莫不是我弄髒了她的衣服,所以她想要親自教訓我?”無數個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剛才從護衛的喊聲中他已經知道了蘇青珃是女扮男裝,更何況剛才那軟綿綿的胸懷根本不可能是男人能有的。


    “嗬嗬,小家夥戒心真重。”蘇青珃轉過身來,將他眼中不斷變換的心思盡收眼底,讀了個幹淨。


    “來,擦擦臉吧!”蘇青珃拿著一塊雪白的帕子,往他臉上擦去。


    黑臉男孩心下一驚,下意識的退後一步,把她的手打開。


    “好心當成驢肝肺,剛才就不應該救他!”夢婷氣咻咻的怒道。


    “是我莽撞了。”蘇青珃卻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將帕子遞過去道:“你自己擦擦吧,臉上都花了。”剛才黑臉男孩蹭掉了一些炭灰,露出下頭白皙的皮膚來,現在臉上白一塊黑一塊。瞪著眼睛的樣子,像一隻脾氣惡劣傲嬌的小花貓。


    黑臉男孩表情呆呆的接過那張帕子,聽她一說才知道自己的臉上露了餡兒。黑著臉的時候能夠調皮搗蛋,頂著張大花臉卻讓他莫名的有些羞赧。捏著帕子拔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就鑽到林子裏看不見影子了。


    “這人真沒禮貌!”夢婷撇著嘴道:“人家救了他,也不知道說聲謝謝!性子這麽惡劣,怪不得那群人不依不饒的追他。定是他做了什麽惡事!”


    夢萍也皺了皺眉頭,倒不是覺得黑臉男孩真能做什麽惡事。而是覺得他這樣實在沒有禮貌。


    “人都說施恩莫忘報,哪能逼著人家說謝謝的!”蘇青珃笑道:“那孩子雖然有些調皮,但眼神清澈,我倒不覺得他會是個惡人。”


    “奴婢也就是氣憤他剛剛的態度,蘇姑娘好心遞帕子給他,他還伸手去打。”夢婷吐了吐舌頭道。


    “不知道鄴亭侯府的人為什麽會要抓他,但是鄴亭侯的脾性你們剛才也聽錢管事說了。災民不敢也不會主動去招惹這樣的勢力。就是不知道那孩子做了什麽惹他們不快,擺出這麽大的陣仗來。”蘇青珃有些擔憂道。


    “啊!那那小子豈不是還有危險!”夢婷又開始為他打抱不平起來。她的性子就是這樣直來直去,卻又心帶憐憫,總是會不自覺的去關心弱者。


    “咱們先去破廟那邊看看吧!說不定還能夠碰到那個孩子。”蘇青珃道。


    腳下剛一動,卻踩著什麽東西,卻是黑臉男孩不小心掉落的那隻的彈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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