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越往上爬風力越強,也越寒冷。蘇青珃感到手套中的手指已經開始有些發僵,因為過度用力漸漸變得遲鈍。閉上眼睛,頭腦依舊清醒,卻感覺身體在叫囂。隻要熬過這陣就好了,衝破極限後,繼續向上攀登。


    離崖頂隻有十多丈距離,蘇青珃咬咬牙,繼續將繩索在另一塊凸起的岩石上係好。


    “快看,那是什麽?”


    “怎麽迴事!”


    “有人入侵,所有人戒備!”


    一陣喧嘩聲從頭頂響起,蘇青珃抬頭便見天空成百上千盞巨大的孔明燈向曲崀山東南邊飄去,每一隻孔明燈下都懸著一個人形的黑影。


    “他們往磨石峰去了,攔住他們!”


    無數人聲攢動,一片片的燈火在各個山頭亮起。曲崀山中魔門弟子如數出動,應對這次突如其來的敵襲。蘇青珃看著一瞬間仿若白晝的天空,還有兵馬混亂的曲崀山,心中一動。這正是她渾水摸魚逃出去的最好時機!


    雙手用力向上,結果腳下的石塊突然鬆動。


    “糟糕!”身子一墜,綁在腰間的繩索倏然繃緊。右手手背卻在下墜時被石塊劃到,留下一道見血的深痕。


    蘇青珃在空中懸掛許久,想要重新找落腳點站定,卻發現繩索的一頭已經在利石的摩擦下越來越細,亟欲崩裂。


    花圃中,阿旺瞪大了眼睛注視前方。一隻食指大小的灰色蜥蜴,在黑夜中仿若鬼魅般的出現,在岩壁上瞬間攀爬而過,最後終於在洗魂草的旁邊停下來。四隻爪子緊貼著岩壁,三角形的腦袋湊到那株大的洗魂草旁邊,像是在嗅著那股獨特的香味。


    阿旺用手死死捂住口鼻。緊憋著不敢唿吸出聲。終於,那顆三角形的小腦袋昂了起來,吐出一根猩紅的細線般的舌頭。在帶著灰色斑點的草葉上添了一口。


    阿旺隻覺得心髒砰砰亂跳,心中急喊道:“快咬。快咬!”他還記得蘇青珃說的,蜥蜴必須要吃了洗魂草的葉子,才會安靜下來不會亂跑。


    蜥蜴的爪子動了動,變換了身形,尾巴不自覺的掃了掃。最後終於按耐不住,三角形的腦袋緊挨著洗魂草的葉子,咬了一口,然後是第二口。在葉麵上留下淺淺的不起眼的鋸齒形痕跡。


    兩口之後。它並沒有再咬第三口。而是搖了搖腦袋,醉醺醺懶洋洋的退了兩步,爪子從岩壁上鬆開,落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四肢貼地,尾巴也耷拉著,仿佛在享受著這美味帶來的餘韻。


    就是現在!


    阿旺眼睛一動,飛快的衝了出去。顧不得其他,直接赤手將那隻蜥蜴死死捂住。待感覺到手中硌手的細細鱗片,摸到蜥蜴冰涼的身子。心中才狂喜的相信,真的將它抓住了!


    阿旺忍不住眯著眼睛。酒窩深深的笑道:“抓到,蜥蜴,給翠。開心!”隻要一想到蘇青珃心心念念要抓的蜥蜴終於抓到了,隻要想到當她看見蜥蜴時開心的樣子,阿旺就忍不住也跟著開心高興。


    正在這時,花圃上空窄窄的天空中飛過一大片孔明燈,驟亮的光芒照在阿旺臉上。


    阿旺疑惑的抬頭,看著天上,一個、兩個、五個、十個……好多個,孔明燈飛過。忍不住呆呆道:“今天,月亮。好多。”


    繩索終於不堪重負,“啪”的一聲崩斷。


    蘇青珃在下墜的瞬間。將綁著天蠶絲的飛爪向擲去,纏繞在一棵崖邊的小樹上。高懸的心髒還未放下。便眼睜睜見著那根二指粗的樹枝越來越彎,然後“哢嚓”一聲折斷。


    蘇青珃感覺背上因為緊張毛孔有些發炸,好不容易攀爬上去,卻在瞬間墜落到山腰。再不想辦法停止,迎接她的將是粉身碎骨!蘇青珃眼中神色一厲,在半空中將身子擺正,重心向側麵壓去。


    最後孤注一擲的招數還未使出,便感覺腰間一緊,被人環入一個寬厚的懷抱。空中冷冽的寒風似乎全被阻攔在外,再不能夠侵襲分毫。蘇青珃聞到一陣安寧的檀香味後,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複。抬起頭來,便看到秦相柳在黑夜中顯得太過白皙的俊臉。


    腰間被人捏了下,蘇青珃嚇了一跳,往下一看才發現那個被兩人擠在中間的小籮卜頭。卻是小秋看到蘇青珃太過激動,扭著身子伸手討抱。


    “你這家夥,安分點!”秦相柳朝著小秋輕喝道。伸手拉了根繩索,蘇青珃便覺得重心右移,幾人在空中轉了個圈,改變了方向。


    “好大的風箏!”蘇青珃瞪著眼睛歎道。沒想到秦相柳會用這樣的姿態出現,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


    “欠了天機門一個大人情。”秦相柳一手摟著她,另一隻手熟練的操控著天機門特製的滑翔翼。“好在,來的及時。”聲音中有淡淡的慶幸和後怕。


    蘇青珃心中一暖,雙手環住他精瘦的腰,減輕他手上的重力。


    “那些孔明燈也是天機門的傑作?”蘇青珃望著與他們方向相反的大片孔明燈道。


    “嗯,虛張聲勢,聲東擊西。天機門這三百孔明燈,足夠他們頭疼一陣。”秦相柳低頭看她一樣,笑道:“小七這副模樣我倒沒見過。”


    蘇青珃耳根子一熱,便聽到他胸膛起伏中壓低的悶笑聲。耳邊溫潤的聲音輕道:“好看!”


    心中原本淡淡的緊張焦急,一下子全部都被衝散。


    “將那些飛燈射下來!”曲崀山的騷亂驚動的方恆,麵色鐵青的看著天空中肆無忌憚悠悠飄動的孔明燈道。魔門不動聲色蟄伏於此,是誰膽敢如此挑釁!


    “強弓手準備,放!”


    一排箭矢對空而放,幾隻孔明燈仿佛火球般被射落下來。落到半空中時,卻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如一朵盛開的菊花般爆炸開來,飛射出無數滾燙的鋼珠。


    “啊!”幾個離得近的魔門弟子被鋼珠射中,身上立時出現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血洞來。


    有什麽東西隨著殘破的燈籠一同掉落在地。


    方恆踩著那隻巴掌大小被燒焦的稻草人,眯著眼道:“不過是些故弄玄虛的把戲!”每隻孔明燈下的人形黑影都是用稻草做的假人,因為距離太遠在黑暗中讓下方的人看不清楚產生是真人的錯覺。


    而這些輕飄飄的燈籠,隻要被人攻擊,變會觸發出下頭的機關,彈射出攻擊人的東西來。


    “讓它們飄過去,全山戒備,看有沒有渾水摸魚的入侵者!”方恆心念一動,立刻下令道。


    “不好,孔明燈相撞了!”一名守山弟子喊道。


    果然,空中的孔明燈飄到磨石峰附近,便在空中停止不前。隨後飄來的飛燈撞擊在前麵的飛燈上,便相互產生了輕微的碰撞。


    “嘶!嘭!”一個孔明燈在擠壓下發生爆炸,隨後這股震動便擴散開來,引發了連鎖反應。


    飛箭、火球、鋼珠、藥粉……每一隻孔明的機關都不同,亂七八糟的仿佛天女散花般向曲崀山中砸了下來。看上去氣勢驚人,吸引了曲崀山中無數弟子的注意力,實則威力寥寥,不過有些擾亂晃眼的功效。真正被誤傷到的門人都極少。


    “讓五百青焰、藍焰弟子處理這些飛燈,注意火種,不要點燃山林。”方恆眯著眼道:“其他人各司其職,把守好山腳關口。清點各司弟子,不允許任何人出入。曲崀山即日起進行封山排查,給我徹查此事!”


    究竟是誰搗的鬼,將此處據點走漏風聲。今日這般大張旗鼓,絕不可能真是惡作劇的玩笑。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方恆抿著嘴,迴望一眼,眼睛盯著遠處黝黑的山頭一縮。不發一言的獨自朝黑岩峰飛奔而去。


    空中一盞盞的孔明燈相撞,然後觸發各種各樣的機關,五光十色,像在空中開展了一場盛宴。


    蘇青珃迴頭望了望,曲崀山一角燈火通明,魔門弟子盡皆出動,與夜空中的亂象相映成趣。他們這個全黑的滑翔翼卻趁著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空檔,向相反的西北方向飛去。


    “像不像漫天的煙花?”一陣疾風吹過,滑翔翼晃了兩晃,秦相柳發出一聲悶哼。好半響胸膛的起伏才漸漸變得平緩,迴頭向後看了眼,語氣輕鬆的對蘇青珃道。


    有些噴射出的火光,綻放出絢爛的花朵,映得天空熱鬧亮堂,確實和燃放的煙花一般。


    蘇青珃抱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在滑翔翼又飛過一個山頭後終於忍不住道:“四哥,這是魔門的據點。三哥就關在那座山峰的石洞裏,就在……”


    “我知道。”秦相柳打斷她的話,眼睛並沒有向下看去尋找她所說的那座山峰。“但我們現在必須走,必須離開這兒。”他的聲音像是從肺裏擠出來一般,帶著些沙啞。環在蘇青珃腰間的那隻手,又再緊了緊,好像怕她會做出什麽傻事。


    蘇青珃的頭被密不透風的埋在他的左胸膛,卻覺得夜空中的風原來還是那麽凜冽,吹得心中發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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