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那堆髒衣服搬過來,你要自己學會怎麽洗。”


    阿旺像一陣風般衝了過去,又抱著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髒衣服跑迴來。


    “學得倒快。”蘇青珃看著阿旺運著內力飛快洗衣服的樣子笑道。


    阿旺聽到誇獎,小酒窩又露了出來,手下的動作更加賣力。


    結果……“嘶啦”一聲,那件本就有些陳舊的衣服不堪重力之下被撕成兩半,變成一堆破布條條,再不能穿了。


    阿旺耳朵動了動,手上的動作一滯,不敢迴頭。


    “阿旺。”蘇青珃故意冷著聲音生氣道。


    阿旺的肩頭抖了抖,像是犯錯的頑童被嚴厲的母親抓住時,下意識的畏縮。


    “噗嗤!”蘇青珃終於繃不住的笑出聲來。人高馬大的大男人,作出這種小孩子的模樣來,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我有這麽兇嗎,嚇成這個樣子?”


    阿旺小心的看她一眼,才轉過身來,手足無措的摸了摸腦袋,有些嘴拙道:“怕,翠,生氣。”


    蘇青珃剛想開口,又聽他很小聲很小聲的道:“生氣,不理,旺。”


    蘇青珃臉上未散去的笑意漸漸變淡,垂下眼瞼輕聲道:“小翠不會生阿旺的氣,也不會,不理阿旺的。”


    於是阿旺的眼睛又變得亮晶晶的,酒窩裏頭好像盛了蜜糖,比吃了一百個好吃的烤地瓜還要開心!


    “翠,不,騙人?”阿旺盡管很開心,還是帶著些小膽怯的問道。好像曾經被人欺騙過,即使獲得了承諾還是會有隱隱的不安。


    “不騙人,隻要小翠還在桃花穀裏,就不會生阿旺的氣,也不會不理阿旺。”


    “拉,鉤!”阿旺滿臉認真地伸出小手指來,像在進行某個莊重的儀式。


    蘇青珃微微遲疑,還是在他渴盼的眼神中將手指環上他的。阿旺的手洗幹淨之後再不是黑漆漆的,而是很白淨秀氣。與她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卻意外的顯得寬大有力,骨節分明。或許是之前碰著潭水的緣故,蘇青珃觸到他的指尖時感到微微有些涼。


    原本隻想隨便勾著便鬆開,阿旺卻固執的纏得很緊,口中斷斷續續卻又無比認真的念著:“拉鉤,一百年,不變!”


    蘇青珃突然覺得胸口一悶,有些難受。


    “呱呱!”


    “呱呱呱!”


    一陣響亮刺耳的烏鴉叫。


    蘇青珃轉頭一看,近旁一棵樹上立著一隻烏鴉,身上毛禿禿的,赫然就是昨晚上那一隻。此刻那雙黑豆般的小眼睛,盯著二人,像在看什麽好戲。


    “呱,呱!”阿旺高興的朝烏鴉叫道,看樣子竟與它相熟。


    “呱呱?”蘇青珃疑惑道。


    “嗯,名字,呱,呱。”阿旺點頭,似乎給那隻烏鴉取得名字就是“呱呱”。朝烏鴉招了招手,興衝衝道:“呱呱,過來!”


    蘇青珃便看見那隻奇怪的烏鴉雖然昂著腦袋一副驕傲的模樣,還真撲棱著翅膀朝這邊飛了過來。


    “呱呱還真聰敏,能聽懂人話。”蘇青珃誇道。


    “旺!”阿旺卻立刻迴頭,指了指自己。


    “嗯,阿旺也聰敏,比呱呱更聰明!”蘇青珃哭笑不得的誇了他一番,居然連烏鴉的醋也吃。


    “翠,呱呱!”“呱呱,翠!”阿旺指了指蘇青珃,又指了指烏鴉,極為正式的幫她們介紹對方。


    呱呱飛落到阿旺的手掌上,也不怕人,就這麽鼓著小眼睛望著兩人。


    “呱呱是阿旺的朋友嗎?”蘇青珃笑問。


    “朋友,是!”阿旺點頭,摸了摸它身上的羽毛。也不知道是生病還是受傷,讓它頭上和兩邊翅翼的毛禿掉了好大一塊。


    “咦?”蘇青珃驚疑不定的看著呱呱左翅下沾著的一片紫色葉子,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不是尋常之物。忍不住伸手過去想要拈下來看看。


    “呱呱!呱呱!”看到這個陌生人朝自己伸手過來,呱呱激烈的撲騰著翅膀,伸嘴過去就要啄她。


    “別,鬧!”阿旺眼疾手快的將那張烏鴉嘴握住,另一隻手固定著呱呱讓它不能胡亂動彈。呱呱扭著脖子,黑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不知道阿旺為什麽會“胳膊肘往外拐”!喉嚨裏發出悶沉沉的“咕咕”聲,看著蘇青珃的眼睛滿是“殺氣”。


    “別緊張,我隻想看看你身上粘著的那片葉子。”蘇青珃朝它輕笑,小心的將那塊沾在翅膀下的紫色葉子拈了下來。


    “咚咚咚!”阿旺剛一鬆手,呱呱就虎虎生威的撲騰著翅膀朝他的額頭猛啄了幾下。


    “哎喲!”阿旺故意叫得大聲,捂著額頭讓它出氣。“呱呱,再鬧,就不客氣!”輕飄飄的威脅,隻讓呱呱的攻擊更加猛烈。一個看似啄得兇猛,卻連個紅印子也沒留下。一個口口聲聲說不客氣,卻一直沒有還手。追來趕去,倒像是在開心的玩著遊戲。


    這兩個家夥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蘇青珃仔細看著手中這枚葉子,輕飄飄的很薄,和羽毛一樣很軟的那種,好像隨便一捏就會碎掉。形狀像是小型的楓葉,隻是葉尖更加細長些。葉子的顏色是淺淺的紫,中間的脈絡卻是深青色,像是血管般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葉麵,顯得格外詭異奇特。


    “這是,幻幽花的葉子!”蘇青珃又細細看了片刻,終於確定這就是《俠門魅影》中提過的幻幽花的花葉。幻幽花並不是自然生成的一種花,而是玄冥宗用獨門方法人工培育出來的一種奇花,能用它製作使人至幻的藥物。《俠門魅影》中對這種花的著墨並不太多,隻粗粗提了些形貌和大概的效用。具體的培育秘訣或是使用方法卻並未提及,大概這些玄冥宗的機密著書之人也未能打探得到。


    魔門和玄冥宗看來果然是一脈相承,否則不可能掌握幻幽花的種植方法。


    蘇青珃盯著這片葉子,心念一閃,忙對阿旺問道:“阿旺,你看見過穀中有哪裏長著這種紫色的葉子嗎?”


    “葉,子?”阿旺把和他玩鬧的呱呱抱在懷中,偏頭看著蘇青珃手中的葉子疑惑道。


    “對,像這樣子的葉子!”蘇青珃將捧著葉子的手伸到他跟前道:“應該是屬於某種紫紅色的花,那種花的形狀很奇怪,沒開花的時候是青藍色的。”如果有穀中有這樣一片種著幻幽花的地方,在滿穀的桃樹中應該相當顯眼才對。


    阿旺抱著呱呱,沉思許久都沒吭聲。


    蘇青珃心下有些失望,大概是呱呱從山穀外頭粘到葉子的也不一定。畢竟山穀就這麽大,一眼差不多能夠望到頭,之前也並沒有發現那塊地方顯得特別。


    “葉子,有,見過!”就在此時,阿旺突然出聲。


    “你真的見過?”蘇青珃眼睛一亮道。


    “花,好吃!”阿旺眯著眼睛,似乎在迴憶什麽美味。


    “你吃過幻幽花?”蘇青珃心下一跳,麵色大變道。


    ……


    蘇青珃跟在阿旺身後,阿旺抱著呱呱在前頭帶路。橫穿過桃花林,到達一道高聳的岩壁後,阿旺睜大了眼睛在一塊塊岩石上仔細的找著。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到這片地方,記憶太過模糊不清。不時又揉揉腦袋,迴過頭去從頭找起。


    “是在這附近?”蘇青珃看著阿旺困擾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怎麽看這裏都隻有光禿禿的岩壁,莫非是這岩壁後頭藏有什麽玄機?


    “在,第九,十四,十五……奇怪!”阿旺按著順序又數了一遍,似乎還是沒有找到,麵上顯得有些急躁,抱著呱呱的那隻手下意識的一緊。


    “呱呱!”呱呱被箍得一疼,朝著他的手背猛啄了幾下,這下是真的啄出了紅點點。撲騰騰的從他懷中飛出來。


    “阿旺,能不能讓呱呱認路,帶我們進去?”蘇青珃靈光一閃道。


    阿旺的眼睛亮了亮,輕而易舉就將呱呱的爪子抓住,任它怎麽在空中撲騰也掙脫不開。


    “呱呱,葉子,帶路!”阿旺認真看著呱呱的黑豆眼道。


    “咚咚咚!”“咚咚咚!”剛一放手,呱呱就朝著阿旺的額頭又是一陣猛啄,直到啄得解了氣,才翹著尾巴在空中盤旋兩圈,然後驕傲不可一世的直直朝一塊石頭撞去。


    然後……


    “砰”的一聲重響,驚落幾根鴉毛。


    蘇青珃眼睜睜看著呱呱狠狠撞在石頭上,若不是阿旺手快將它接住,恐怕還要落到堅硬的地上摔次狠的。呱呱耷拉著腦袋,蔫啦吧唧的抬了抬翅膀,好半響才暈暈乎乎掙紮著從阿旺懷中站起來。黑豆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羞憤,緊接著便滿是越挫越勇的戰意。


    “呱呱,沒事!”阿旺似乎早就習以為常,還有閑情安慰驚呆了的蘇青珃。


    看到呱呱又重新撲騰起翅膀,氣勢如虹的在空中轉了兩圈,然後如黑色羽箭般朝著另一堵岩壁猛的俯衝過去。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蘇青珃的臉頰不自覺的抽了抽,終於知道呱呱身上的羽毛為什麽東禿一塊,西少一塊。照這樣折騰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一隻全禿的光毛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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