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珃靜靜的將手中的書合上,心情卻並不如外表一般那麽平淡安靜。她本就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在客房中無人打擾,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就將《大楚異事錄》和《俠門魅影》這兩冊書粗粗看完。


    若有所思的替自己倒了杯已經微涼的茶水,蘇青珃開始將這一切慢慢串聯起來。掌櫃的先前特意叫人送來一爐靜心寧神的檀香,香味很淡,帶著種並不強烈造作的花香,嗅著讓人神清氣爽——是她喜歡的味道。


    瞥了眼無憂無慮張開手躺在床上唿唿大睡的小秋,蘇青珃的眼神輕柔。果然,隻有無憂無慮的小孩子,才能真正沒有煩惱。


    “南楚的局勢真的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啊。”將《大楚異事錄》翻到標記好的那頁,蘇青珃看著那幾行字,有些出神。


    “南楚多遊俠,民風尚武不服管教,動輒刀兵相向。立國之初,百姓隻知江湖不知國朝,隻認宗派不認官府。宗派勢大,王命留而不發,發而無用。國民彪悍,常有武力高強而犯事者,府兵莫敢與之相抗。”


    南楚開國大王本就是草莽出生,認識的都是武林中人綠林好漢。打天下時講究的是拋頭顱灑熱血,肝膽相照,勇猛過人。但是治天下時,這些人卻捉襟見肘,無用武之地。


    當年的楚霸王項狂刀本就出生於武林世家,最是急公好義,勇武果決。亂世之中,變賣家產收攏人心,不但迅速發展出一片勢力,更是和南方幾大世家宗門交好,儼然成了統領南方各派的武林盟主。


    也是借著武林中這股巨大的力量,他的軍隊才能在與南方割據的幾個諸侯對戰時所向披靡。最後占據了整個荊楚之地,成為能與北周、東齊、西秦比肩的一方勢力。


    然而打天下容易,守天下卻難。項狂刀的足部本就是兇神惡煞的綠林之輩,助他一臂之力的世家宗門也是武林中地位超然的存在。朝廷之中沒有什麽才學過人的能人文臣,全是一些如脫韁野馬般的桀驁不馴之輩。


    與六大派結盟,分封城池,許諾眾兄與吾共天下,根本是無奈之舉。想必當年到底由誰來做楚王,也很有過一番爭論。項狂刀必須依仗六大派的支持,用他們來壓製其他那些弱小的宗門,卻又不得不對六大派提防忌憚。而六大派,都自認功績最高,卻誰也不服誰,不可能允許一家獨大。就是在這樣微妙的平衡中,和所有宗派都關係良好有所糾葛的項狂刀才能脫穎而出,成為最後登基稱王的那個。


    但有這樣六座大山壓在上頭,即使當了一國之君也不過是個泥雕木塑的擺設,處處要看人臉色行事。這位楚王陛下又哪裏能夠睡得安穩?


    “恐怕當年那位南楚開國大王,與幾位義兄的關係也不像史書中寫的那樣親厚融洽呢。”蘇青珃輕聲自語道。


    “後楚王組神火衛,監察天下事,南楚亂象稍止。”書中一語帶過道。


    關於神火衛的描述甚少,不過隻是隻字片語曇花一現。在南楚史冊中對南楚前期動蕩的時局也采用了春秋筆法,一味的歌功頌德,吹噓國泰民安。


    “這樣一支精銳的奇兵,當時南楚建國不久,楚王怎麽可能拿得出來?”


    蘇青珃不自覺的想到另一支也是以糾察朝臣百姓而設的特殊部隊,東齊的鐵衣衛。由永安侯韓陌統轄,卻是直屬齊王的特務機構。從軍十年以上的精兵中千裏挑一,再由鐵衣軍神韓陌親自操練五年,這支衛隊的人數從來不足千。


    神火衛?


    蘇青珃心下一動,翻開《俠門魅影》中寫玄冥宗的一段。“玄冥宗武功陰寒,拜黃泉之神,崇幽冥之火,謂其為‘神火’。”


    《俠門魅影》不知為和人所作,裏頭的選詞用句也多神秘懸疑,寫的幾乎都是不為人知的秘辛。不像閑雲居士的書那麽寫實,每一處的刨根問底的找出真憑實據。《俠門魅影》顯然隻是作者的遊戲之作,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武功不錯有著惡趣味的家夥,不斷扒開武林中不為人知的東西,然後偷偷摸摸的寫下來,而且還是加了很多個人猜測和評論的那種。


    比如“萬劍宗的那個劍廬我看也就三五百年,哪有一千二百年那麽久,純粹是吹牛!”萬劍宗的劍廬自開山創派以來就是守衛最嚴密之地,裏頭藏了萬劍宗賴以生存的上萬柄寶劍。傳說每一位核心弟子學成之日都能在劍廬中選取一把寶劍,身故或退隱之後要原物歸還到劍廬,生生不息一代代的傳承下去。可以說,萬劍宗的劍廬就是萬劍宗的根基之一。


    看書中描述,著書之人不止到過劍廬附近細看,甚至還偷偷潛進去過。“萬劍宗,劍廬中破銅爛鐵不少,真正算得上寶劍的不過雙十之數。弄個偌大的劍廬,原來是充門麵。”


    “雷拳門和鐵拳門的關係,就像親生兒子和私生子的關係一樣。本是同根生,該煎還是煎!”兩家的創派掌門師從一人,雷拳門主學到了所有的精髓,鐵拳門的卻隻學到了些外門功夫拳招把式。


    “已經摸到太極八卦門後山,不過我看那個太極八卦陣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今天月色不錯,就不做闖陣這麽煞風景的事了。”


    “山河派看上去道貌岸然,原來私底下也是藏汙納垢,臭不可聞。”著書之人顯然是個獨行遊俠,從來都是單獨行動。書中語氣雖然嘻嘻哈哈的,對大宗門卻多有鄙夷,一副看不慣他們高傲嘴臉的模樣。


    “玄冥宗,好大的野心,看來南楚武林總有一天是他們的囊中之物。”寫這句時字跡有些淩亂,著書之人似乎有些心緒不寧,卻沒寫下來他究竟看到了什麽。


    神火衛,玄冥之火,還有……蘇青珃拿出那枚從秦相柳手中討要來的黑炎玄鐵令。南楚王氏,玄冥宗,魔門,這三者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合作還是交易?


    如果魔門就是當年的玄冥宗演變而來,玄冥宗當年既能偷偷為楚國練兵,焉知如今的魔門是不是也甘為楚王驅使。


    “看來四哥說的沒錯,南楚的局勢真的不像想象中那麽簡單。”連蘇青珃都開始有些懷疑,昨天那一切是不是楚王自導自演設的一個局了。畢竟有太多的巧合,而巧合與陰謀從來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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