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宮女總算是氣喘籲籲地端著竹桶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溜的內官,每個人手裏都提著銅壺,裏麵應是沐浴用的熱水。


    一個宮女倒水,另一個宮女卻是端了一個木匣子,恭敬地跪在她麵前,似是請她挑選的樣子。


    萩娘好奇地打開那木匣的一個小抽屜,卻見裏麵是幾朵幹花,她拿起在鼻端聞了聞,卻是幽香撲鼻,竟是玉蘭花的清香,她心中一動,隻覺得那香味十分熟悉,十分溫暖,竟是令人不忍釋手。


    那跪著的宮女見她挑了花香,卻遲遲不說話,不由得輕笑道:“女郎可是喜歡這龍女花?這可是我們昆川獨有的呢,又叫夜雨花,隻有葉榆澤邊上的葉榆縣才有,每年當季的時候,便會進貢到宮中。不是奴婢自誇,整個昆川,甚至整個神州,也隻有我們宮中,才有那麽多龍女花,就算是當朝天子的皇宮裏,也未必有這奇香。”


    萩娘聞言不由得笑道:“胡說,我早就聞過這香味,正是覺得熟悉,這才多聞了了一會罷了。”


    那宮女還待爭辯,邊上那正在倒水的機靈丫頭忙放下銅壺走了過來,踩了她一腳,卻是溫柔地笑道:“女郎既然挑好了香味,你便將這些龍女花瓣都放進熱湯裏去吧。”


    那宮女眼中猶有不服,卻是恭順地低了頭,老老實實地應聲道:“是。”


    雖是在異國他鄉,又是被迫留在宮中,萩娘這一覺倒是睡得十分香甜。因見她喜歡那龍女花的香味,兩個宮女十分貼心地為她掛了幾個香囊在寢殿之中,許是因為這原因吧,萩娘剛用了晚膳沒多久便朦朦朧朧地睡去,直到第二日辰時方才醒來,竟是一夜無夢,神清氣爽得很。


    用早膳的時候,萩娘對兩人說道:“一會我要出去走走,你們便跟著我吧。”


    兩個宮女麵麵相覷,不由得相對苦笑,恭順地答道:“是。”


    昨日天色已晚,今日再看那正殿中的寶座,萩娘心中更是湧起一股異樣之感,原來這寶座渾身通體金色,底座上鑲嵌了無數種貴重的寶石,雖是被布幔籠罩了大半,卻仍是難掩那種無比莊重華貴的氣息,想來當年,這位曾坐在上麵的孟氏,定然是位智慧與美貌並重的出色女子。


    時光流轉,佳人已逝,這宮中可還有人記得她?


    萩娘慢慢地往外走去,努力地分辨著昨日一路走來的道路,隻可惜這宮中的草木裝飾,處處都十分相似,想要能完全清楚地記住路線,還是有點太難了。


    她原是在心中默念著左右左右的,想要記住這些岔路的正確走向,卻見自己一行人走了一圈,竟是又迴到了光華殿之前,不由得十分氣餒,憤憤地問道:“我是要去外院,怎的你們帶著我在這院裏繞圈?”


    兩人見她發怒,忙雙雙跪了下來,伏低了身子迴稟道:“女郎勿怪,王吩咐了不能讓您出北苑的,我們二人自是不敢違抗……”


    萩娘心中那種隱隱的警惕之感又浮了上來,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難道自己真的不幸料中,這爨王竟然也存了別樣的心思?


    她默默地走迴殿內,卻是心思百轉,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看著那微微蒙塵的華麗寶座,她卻突然有了主意。


    爨王剛從朝上下來,便有個眼熟的內官跑了過來,急急忙忙地對他說道:“殿下,殿下,出大事了……”


    “怎麽了?”爨王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悠悠地問道。


    那個內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著說道:“光華殿,您母妃的禦座,被那個不懂事的小姑子給砸了……”


    什麽?!


    爨王那種裝作淡然的氣度立刻消失得蹤影不見,隻見他額上青筋暴起,憤怒地問道:“可當真?”


    千真萬確,比珍珠還真啊。


    那個內官嚇得匍匐在了地上,忙不迭地請罪。


    爨王幾乎是三步並做兩步地衝向北苑,剛一進光華殿,便見萩娘笑嘻嘻地坐在自己最為敬重的母妃那奢華無比的寶座之上,對他招手道:“殿下,這寶座甚是舒服,就是髒了點,不如你命人把它擦擦幹淨吧。”


    什麽,你竟然還嫌棄髒了!


    爨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道:“你你,你把我母後的寶座怎麽了?”


    萩娘仍是笑著說道:“也沒什麽,不過是方才我走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這扶手上的金鳳給碰下來了罷了,喏,還給你。其實這設計很不好,不方便也不舒適,不如你命人把另一邊的也砸了吧,這樣坐起來還舒服些。”


    什麽什麽什麽?!!


    看著那雙玉手中可憐無辜受害的金鳳,爨王隻覺得自己腦子發熱,怒火上衝,竟是被噎著說不出話來。


    若是換了哪個尋常的妃嬪,隻怕如今已經被自己處死了,但麵前這個小姑子,卻是自己想要收為己用的重要女子,若要她心甘情願地順服自己,那還真是打不得罵不得,簡直是……


    他對著一邊的柱子重重地揮出一拳,平息著心中難以壓抑的怒意。


    深唿吸了三遍之後,他終於擠出一個微笑,對萩娘柔聲說道:“這寶座不是尋常人能坐的,你還不快下來?”


    萩娘眼見他一番糾結的樣子,不由得暗暗好笑,這爨王也可愛的緊,竟像是哄小孩一般。


    “殿下,我想見我夫君,還有其他人……”她故意把“夫君”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又緊緊地盯著爨王的神色,不想錯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果然爨王微露尷尬之色,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聽見,這才對她伸出手去,勉強笑道:“我親自帶你去就是,你先下來再說。”


    萩娘原本也不過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已,見爨王放軟了態度,便也不再為難他,用廣袖遮住了自己的手掌,輕輕地虛扶著他的手,走了下來。


    爨王倒也並不食言,果然領著她往殿外走去,而那兩名宮女卻不知到哪裏去了,其他服侍的內官等人也蹤影不見,偌大的花園,竟似是隻有她和爨王兩人。


    就在萩娘第三遍盤算著想辦法挾持了爨王以便逃出宮去的法子時,爨王卻停下了腳步,轉身對她說道:“臧氏,我已決意納你為妃,故而以後在宮中,別再說什麽‘夫君’之類的話,你的夫君,隻可能是我,而在外人麵前,你不能稱唿我為‘夫君’,而隻能稱我‘王’。”


    他神色認真,半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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