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無奈地垂下了眼簾,恭恭敬敬地答道“的確並非是奴自己所想,而是數月前,奴曾與瓦棺寺的竺法汰大師同行多日,當時一樣是因為長日無聊,竺法汰大師便說了這些故事給我聽,至於是真實的,還是大師心證而得的感悟,奴便不得而知了……”


    竺法汰大師,我也是不得已才借您的名頭,您慈悲為懷,暫且原諒我一迴吧……


    果然這麽一說,爨王便釋然了,自言自語地歎道“原來如此,法汰大師乃是一代高僧,本王卻是從未有緣得見,實在是令人心中遺憾啊。”


    萩娘見他信了,忙繼續說道“奴要說的,正是那吳三桂的故事,恕奴僭越,當時那吳三桂的處境,其實和如今的您難道不是無比地相似嗎?”


    “一樣的是偏安一方,一樣的是有權有勢,富貴無極,對於當時朝廷而言,吳三桂這樣的存在,自然是如枕畔之猛虎一般,令人不敢安睡的。同理,若我是桓玄,定然會在昆川的宮中按下眼線,隨時關注著您的動向。”


    爨王不動聲色地望著她,心中卻是微微訝異,這女子為何連這些事情都能猜到?但她卻是不知道,桓氏在宮中布下的棋子,自己早已探知清楚,卻是一個都不敢拔除罷了,軍政大事往往從小事開始,牽一發而動身,寧可自己小心點,找個安的地方密談機要,也絕對不能驚動桓氏,引起他的警覺才是最差的結果。


    萩娘見他並不接話,便知自己所料沒錯,繼續侃侃而談道“最終吳三桂為何會敗亡,當時您也曾說了,是因為貪念,人的是無限的,若是沒有能夠合理地抑製自己的能力,便勢必會做出與自己的身份,能力並不相符的事情來。”


    “然而,奴卻以為,吳三桂之敗,早在他不明事理地扶持清兵入關之時,便早已注定了。中原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誅’,雖是過於絕對,其實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恕奴直言,如今您雖是自認為漢人,而在桓玄的眼中,您身後是羅倮族,其實也就是‘非我族類’;而對於您在南中的地位而言,在羅倮族中,想必也有許多排斥漢人的權貴,您即便再怎麽想方設法,都是無法安撫的。”


    “您還不明白嗎?如今的爨氏,其實已經是立於危牆之上,隨時都有覆滅之災。”


    爨王越聽越認真,聽到最後,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來迴地踱了幾步,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萩娘清澈的眼眸盈盈地注視著他,卻沒有半點自矜自傲的意思,從容地繼續說道“您身負族的重任,以及南中地區部漢人的希望,自然是責任重大,在兩族分歧的問題上,哪怕立場稍有偏差,便會造成無法想象的災難,故而入南中之後,雖然處處聽聞您親近羅倮族,甚至打壓漢族權貴,奴卻從未誤以為您本心如此,對於您的左右為難,奴十分清楚,也能理解您這麽做的原因。”


    爨王聞言,不免有些動容,眼中竟是露出了點點水色,卻是緊緊地抿著嘴,不發一言。


    為了這些兩族間鬥來鬥去的破事,他承擔了族中多少壓力,又被多少漢人指著鼻子罵是羅倮族的走狗,然而,這世上,終究是有能懂他的人的……孟卿是一個,而眼前這女子,竟然也能這般明白他的心意。


    “對於羅倮族,自然是隻能尊著,捧著的,不為別的,隻為他們才是這片土地原來的主人,我們雖是比他們更為文明,更為智慧,但我們卻不能用極端的做法去壓迫他們,若是您使用激進的手段,我相信,南中立刻便會大亂,更會群龍無首,各自為政,鬧到最後,就是雞飛蛋打的結局,不是被桓氏趁勢而入,便是被晉廷派兵鎮壓,固然羅倮族也討不到好,您和您的族人隻怕也會不得善終。”


    “所以,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的優勢,也就是智慧和謀略,去算計羅倮族人,讓他們覺得受到了尊重,得到了利益,卻慢慢地被我們的文化所同化,一旦他們的族人和我們漢人融為一體,那便沒有什麽兩族之爭了,這才是最完美的解決之道……”


    爨王此時已然完聽得入神了,想象著那個可能的美好畫麵,他簡直是心癢難搔,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趨近了萩娘身邊,焦急地問道“所以呢?我要怎麽做才好?”


    萩娘卻是謙恭地微笑著,卻不再開口。


    聰明如爨王,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憤憤地起身道“你你,你竟然欺哄於我!”


    寄奴有些擔心,忙推了推萩娘,悄聲問道“你真有主意?”


    萩娘心中也有些打鼓,然而卻是故作神秘地揚聲說道“殿下,您雖是富有四海,隻要是能用錢買到的東西,這世上便沒有你得不到的。但您可知道,卻是有些東西,即便用黃金萬兩,也未必能買到……比如智慧……”


    比如愛情……


    此時的萩娘簡直是如神龕之上的普賢菩薩一般,充滿了自信的光芒,簡直是美得令人不敢直視。


    寄奴黯然低頭,不再言語。


    爨王冷哼了一聲,問道“那你想要什麽?”


    萩娘微微一笑,慢慢地說道“在中州的時候,我們曾見那桓玄的從人,使用一種看似十分逼真,卻實在並非是真品的官銀,當時我們隻是猜測,這銀子來曆不明,然而慢慢地,我們終於找到了確鑿的證據,桓玄的確是在假造官銀,而您,隻怕便是為他提供銀礦來源的那一位。”


    爨王哈哈大笑,敏銳地抓住了她語中的毛病,微曬道“你們若是真有了‘確鑿的證據’,又怎會還來南中?小小女子,竟然妄圖忽悠本王,簡直可笑!”


    他輕輕地拍了拍手,卻見門外那內官立刻打簾子進來,問道“殿下,您有何吩咐?”


    爨王輕笑道“你命人把孟木錯喚來,讓他帶上這幾日的調查結果。”


    qju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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