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溫柔平和的聲音俏皮地在他耳邊響起:“寄奴,若是你再不放手的話,棠兒妹妹可真的會生氣啦~”


    他猛地抬頭,卻見萩娘一貫鎮定自若的笑容在他麵前,她溫柔的語氣不急不躁,似是什麽天大的問題都能解決似得,他心中一急,忙說道:“萩姐姐,棠兒她……”


    萩娘見他總算是有了反應,忙示意劉穆之上前,勸他道:“寄奴,你若真為了棠兒妹妹好,便扶棠兒妹妹上車,讓劉穆之為她診治才好。”


    寄奴疑惑地問道:“可是,棠兒……”


    萩娘心中一驚,卻仍是故作神秘地笑道:“劉穆之可不是常人啊……”


    寄奴半信半疑地抱起了采棠,走上了馬車。


    萩娘和劉穆之忙跟了上去。


    馬車立刻慢慢地動了起來,唯有那落葉下的血痕,證明了那曾有一個溫柔的女子的執著。


    與此同時,南康郡官邸中,還是那個熟悉的棋盤之上,竺法汰微微皺眉,執著的白子手遲疑地落了下去,卻聞執黑的那男子冷冷地說道:“大師,您難道還打算讓我嗎?”


    竺法汰搖頭道:“老衲並不曾相讓。”


    他說的是真的,這一局,他已是心無旁騖,僅僅是想贏而已。


    就在取與不取之間,他卻已是陷入了卞範之的設計之中,被穩穩地圍了起來。


    兵敗如山倒,棋局也是一樣,即便是個不懂圍棋的人來看都能看懂,那白子已是必敗之局。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一旦有所執念,便會看不清楚形勢。


    竺法汰微微歎息,搖頭道:“我輸了……”


    卞範之忍不住笑道:“僥幸而已,您心神不定,我即便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竺法汰仍是搖頭,淡然道:“雖是我輸了,但您卻也沒有贏,勝負之數,仍是未定……”


    卞範之狐疑地望著他,問道:“您又是在故弄什麽玄虛?”


    竺法汰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平靜地說道:“僅憑一塊玉牌,您又能證明什麽呢?”


    卞範之得意地笑道:“我還有您啊,您的證詞不是比什麽玉牌都要重要得多嗎……”


    竺法汰仍是那種神秘莫測的笑容。


    卞範之心中一動,立刻反應了過來,幾乎是跳了起來,大喊道:“叫醫生!快命人傳醫者來……!”


    他起身扶著竺法汰,幾乎帶著哭腔道:“大師,我從未想過要為難您,南郡公也是明理之人,您又何必……”


    竺法汰隻覺得胸中煩悶無比,再也忍不住,猛地咳了出來,卞範之忙伸手去為他撫胸,卻隻接住了一抹鮮紅……


    中毒的血色才是這般妖豔的無比鮮紅的。


    卞範之隻覺得心中無比後悔,他扶起竺法汰,哽咽著說道:“大師,您堅持住,我已經命人找醫者了,您一定會沒事的……待您好了,我這便任您離去,再也不為難您了……”


    竺法汰見他似是頗有誠意,掙紮著說道:“阿彌陀佛,老衲並不曾怨懟您,各為其主,也是常事……隻是,您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最後的請求……?”


    卞範之迴想前幾日與法汰大師一起度過的時光,聽著他這樣溫厚的話語,淚水悄悄地滑落,他認真地答道:“您請說,我一定照辦……”


    竺法汰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微弱但堅定地說道:“旁人的事,自有天命,我也無需多言……然而,我的同門師兄,竺法藍此時生死未卜,還請您相助……他,他在卻月寺……”


    卞範之沒想到他最後托付的竟是這麽一件小事,忙連連點頭,信誓旦旦地答應道:“您放心,我定然為您辦妥此事,醫生馬上就到,您且放寬心,別再想這些了……”


    竺法汰將這最重要的心事托付了,麵上微微露出笑容來,歎息道:“您,您並不是個利欲熏心的人,我是知道的……唯有最後的,忠告給您……急流勇退,才是求全之道……且記住……”


    他說完這句話,自覺胸中肝腸寸斷,已是彌留之際,便掙紮著推開卞範之,坐正了身子,如平日打坐一般,右手穩穩地捏了一個無畏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寄奴雖是放開了采棠,任劉穆之診治,卻仍是緊緊地抓住了她的右手,坐在她身邊緊張地看著。


    萩娘見采棠的臉色已是沒有一絲血色,心下也是微涼,悄悄地觀察著劉穆之的神色,隻怕他說出什麽無可挽迴的話語來。


    劉穆之的眉頭一直緊鎖著,車裏自是早已燃起了暖爐,然而采棠的體溫卻沒有絲毫恢複的樣子,許久許久,他才終於開口道:“她尚有脈息……”


    寄奴聞言,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他也是帶傷之人,方才又抱著采棠走了許久,早已是支持不住,隻是一股信念支撐著他的神智,此時他聽到采棠並沒有死,心中一鬆,幾乎是立刻便軟倒在了一邊,暈了過去。


    萩娘幾乎傻眼,劉穆之忙轉身為他搭脈,片刻便對萩娘搖了搖頭道:“不礙事。”


    他說著又轉迴采棠身邊,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


    萩娘為寄奴搭上一塊軟墊,斟酌著問道:“采棠的傷,是不是很難治……?”


    劉穆之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以我的醫術,不過是以金針激勵血脈,維持她的脈息不停罷了,她失血過多,若是能安安穩穩地養病,用各種名貴的藥物將養著,許是能恢複,若不然……她許是永遠醒不過來了……”


    萩娘微覺納悶,不過是失血而已,雖則古代並沒有輸血這一說,但既然現下沒事,應該也不至於會有生命危險吧?難道是還有什麽別的不妥……?


    她忙問道:“除了失血,采棠可是還有別的什麽傷?”


    劉穆之細細地說道:“可以說,是因為她失血過多,才讓她的身體采取了自我保護的昏迷狀態,若是她此時不是昏迷著的話,隻怕早就沒有半點氣息了……如今雖則她氣息幾乎沒有,脈息也十分微弱,但卻並未完全失去生機,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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