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寄奴驚覺自己竟是飄在空中的,他低頭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卻見那張桌子上,伏著睡覺的人,不是自己又是誰?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卻見自己的手也似是透明的一般,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


    身邊自是那個神秘的俊美男子羅山,他的樣子也是十分虛無飄渺的,寄奴不由得問道:“您是使了什麽法子,竟令在下如靈魂出竅一般,我們這是在做夢嗎?”


    羅山掩麵輕笑,繼而正色說道:“您也可以當我們是在做夢,然而我這陣法本就是不傳之秘,故而隻能用這個方式來教給您。”


    寄奴忙歉然地拒絕道:“但我沒有時間了,我的親友都在外麵等著我,若我出去晚了,他們定然會來找我,屆時若是驚動了官府,隻怕我們此行的目的也會受到影響。”


    他頓了頓,又好言勸道:“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但我如今真的是沒有時間來學這個。”


    羅山悠然道:“不用著急,您就當是做夢吧,您可曾聽過這樣一句話‘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在我們修道之人眼裏,時間本就是可以隨意擺布的東西,這也是為何修道之人能知前生今世,知朝代更迭的原因。”


    寄奴疑惑地問道:“那您可知道,我未來的命運?”


    羅山微笑點頭道:“自是知道,這也是我為何要助您一臂之力的原因之一。”


    寄奴更是不解:“既然我的命運是注定的,那您幫我與不幫我又有什麽區別呢?”


    羅山大笑:“癡人啊癡人,您可知道,我會幫您這一件事,亦也早就是天命所定的了,若不然,您又為何會陰差陽錯地進山而來,又為何會突然想要造訪寒舍呢?”


    寄奴心中微微恍然,之前似乎有誰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他還不甚了了,如今想來,竟是如此人所言一般無二。


    恍惚間,兩人似乎已經離開了那茅屋,來到了很遠的地方。


    羅山撥開雲霧,露出了地上正對壘的兩軍,問道:“您可還記得,此處是哪裏?”


    寄奴定睛一看,那熟悉的營帳,熟悉的麵孔,這不就是當日淝水之戰時,自己所居的謝琰軍中嗎?


    羅山悠悠地說道:“自古以來,用兵三倍於對方,都不勝利就可算是十分蹊蹺的了,而這一戰中,苻堅的兵力十倍於晉軍,卻仍是一敗塗地,潰逃千裏,您可知道原因嗎?”


    寄奴無奈地問道:“難道這也是天命嗎?”


    羅山失笑道:“這麽說來,自然也是天命使然,然而並不是一切事情都隻是以天命為名,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苻堅之敗,除了他自己剛愎自用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重用了不該重用的人,並且把並不心服他的士兵放在了最前線,一旦稍有敗退,則全軍潰散,再也團結不起來。”


    他指著地上士兵的排布,認真地說道:“您仔細看苻堅士兵的布陣,再看北府兵的布陣,可以清楚地看出來,不論是從士氣上,還是治軍之嚴謹上,都是北府兵更勝一籌,苻堅的士兵雖則麵向淝水而列,卻都眼望身後,隨時準備找安全的地方後撤;而東晉的士兵,雖則亦是麵向淝水而列,卻是沒有後退的餘地,退一步,則家國被傾,山河盡失,這不是個人的榮辱得失,這是整個民族的生死攸關的時候,故而北府兵能勝,而苻堅必敗,這並不是偶然,這是種種條件組合下的必然。”


    寄奴心中似有所感,又似是心有恍惚,不由得問道:“以少勝多,難道純粹是看雙方的士氣嗎?前朝諸葛武侯用兵如神,蜀國軍隊的士氣未必能比魏軍高多少呢。”


    羅山點頭道:“沒錯,我們這就去看看諸葛武侯的八卦陣。”


    寄奴剛想問,怎麽去,卻見雲霧下的畫麵竟是已經變了,不再是平坦的水邊,而是高聳入雲的連綿群山,山頂上有著皚皚積雪,他不由得問道:“這是哪裏?”


    羅山答道:“這是祁山,也是當年諸葛武侯與魏軍多番苦戰之地,這一戰,也頗負盛名,您應該也曾聽說過吧,失街亭,武侯揮淚斬馬謖。”


    寄奴點頭如搗蒜,好奇地張望著。


    羅山指著諸葛武侯的軍隊,對他說道:“諸葛武侯雖則此番信錯了馬謖,但他的八卦陣已經初具雛形了,所謂的八卦陣,所倚仗的就是九宮六爻三三衍生之數,易有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就是所謂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此周而複始變化無窮。”


    寄奴看著那軍隊的布陣,卻覺得繁複無比,自己似是要陷進去似得,不由得一陣頭暈,問道:“這究竟是何意?我竟是半點都看不明白。”


    羅山暗暗歎息,嘴上卻隻說道:“這八卦陣雖不是什麽不傳之秘,但千百年來真正能用上的人,唯有諸葛武侯一人罷了,你看不明白也是十分正常的,我再帶你去看諸葛武侯的火陣,這也是十分實用的一種陣型呢。”


    寄奴笑道:“這個我卻知道,《尉繚子》中有述,因勢利導,因地適宜,最是火陣的精要所在。”


    羅山點頭道:“正是如此。”


    寄奴隻覺腳下竟是熱浪滾滾,再一看卻是一驚,狹窄的山穀中,早已備下了火油,諸葛武侯羽扇綸巾,遠遠站在山頭上,指揮著將士們將滾石擊落,堵住了山穀的兩端,竟是將那些可憐的魏軍全部都堵在了山穀中,活活被火燒死,抑或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快要活活被火燒死。


    一時間,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羅山眼中也流露出些許不忍,幽幽地說道:“您可見了,兵者,本就是至兇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為君為王之人,切忌輕動刀兵。”


    寄奴忙點頭道:“在下受教了。”


    羅山繼續說道:“諸葛武侯博望坡這一戰,以少勝多,擊敗了早已頗負盛名的夏侯惇,雖則諸葛武侯的初衷是為了在劉備軍中立威,取得劉關張三人的信任,然而卻是傷人性命太過,傷了陰騭,故而他最後才鬱鬱而終,未能得償所願,由此您也應該看出,越是身居高位之人,越是要存有寬仁之心,才會有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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