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棠卻沒注意到他的黯然,還以為他被萩娘笑話了,頗為尷尬罷了,她亦是笑道:“完了完了,你們這兩個大俗人,神仙修道哪還要吃東西的,照你們說的,又是菜地又是廚房的,一點仙氣都沒了好嗎,若真有仙鶴,也都被你們嚇跑了。”


    劉懷敬和臧熹正在遠處較深的水邊玩著打水花,兩人年紀都還小,正是孩子心性,最愛玩的時候,就連打水花這樣簡單的戲耍都玩得不亦樂乎,倒是把袁嶄給忙壞了,滿地找小石片都來不及。


    萩娘素來十分細心,很快便發現竺法蘊和竺法汰不知道什麽時候都不見了蹤影,忙問寄奴道:“兩位大師去了哪裏,可曾對你說起過嗎?”


    寄奴也疑惑地搖了搖頭,他一心沉浸在萩娘的笑容中,就連那兩人什麽時候不見的都沒注意到。


    他心中頗有些不安,嘴上卻安慰萩娘道:“不礙事的,法汰大師定然和竺法蘊在一起,那兩人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許是在寺廟內逛逛而已。”


    萩娘點了點頭,慢慢地沿著溪邊走著。


    這溪水看著很淺,卻是十分湍急,雖則偶爾會有大石凸起在中間,卻間隔過大,普通人是走不過去的。


    采棠眼尖,她遠遠地望著水那邊青翠的樹林中隱隱可見的屋角,好奇地問道:“寄奴哥哥,那邊是什麽地方,看起來倒並不像是寺廟,反倒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難道真是有高人在此修道嗎?”


    萩娘和寄奴聞言,一起望去,卻見那看似很近的山間,真是有房屋,竟然還隱隱冒著炊煙。


    寄奴笑道:“這有什麽難的,我過去看看究竟就是了。”


    萩娘卻勸道:“還是別去了,那邊看著很近,但那屋子似在山中,說不定路不好走呢。”


    寄奴不以為意地輕笑道:“這點小事難不倒我,采棠,你在這陪著萩姐姐,我去去就迴。”


    采棠原本不過是隨口一說,卻見寄奴興致勃勃的樣子,便也不去勸阻他,隻是笑著調侃他道:“寄奴哥哥可要小心了,仔細別被山裏的女鬼抓去了。”


    寄奴瞪了她一眼,飛身越過那溪水,迅捷無比地往那片深幽的綠色走去,轉了幾個彎便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內。


    這一片山麓的景色顯然和對麵迥異,即便是這樣明媚的豔陽天,地上也隻是斑斑駁駁隨意地灑落著淡淡的光暈罷了,層層疊疊的樹葉和枝椏幾乎是將日光擋得嚴嚴實實,可以想見,即便是盛夏,此處也定然是十分涼爽的。


    對麵看過來,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屋簷,然而身在其中的時候,抬眼卻隻見密密麻麻的樹杈,根本辨認不出房舍所在的方向。


    幸而腳下的泥土顯然是有人經常來往的樣子,清晰地踏出了一條道路,倒也不用擔心會迷路。


    越往深處走,寄奴越覺得心中寧靜,頭頂上樹葉在風中摩挲的沙沙聲似乎是一種安撫,即便是再燥熱的心,到了這裏也不由自己地平靜下來。


    他漸漸地發現,周圍的樹木是在慢慢變化的,最外層的是鬆木柏木那樣百年的參天大樹,往裏走卻逐漸有細嫩的竹枝參雜其中,再往裏,層層疊疊的不再是鬆柏,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竹海,顯然是有人栽培的。


    雖然是沒有仙鶴,但這裏也可算是人間仙境了。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明白了劉穆之那句話的意思:


    “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


    住在這仙境中的高人,又是誰呢?自己能不能有緣見到他?


    然而這一切已經不需要猜測了,他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那簡陋的房舍前,一名俊朗的中年男子身著青色舊袍,正優雅地站在籬笆邊上撒著米,腳下是一群毛茸茸的小雞小鴨,正歡快地吃著米糧和菜葉。


    那人對自己的來到竟是毫無驚訝的樣子,隻是微笑著對自己打了個招唿,便繼續耐心地喂著雞鴨,他似是對這些小寵物十分了解的樣子,一邊喂食一邊嘴裏還笑著說道:“小黑,你別搶,讓你妹妹吃,你妹妹還沒吃飽呢。”


    他雖則衣飾簡單粗陋,相貌卻異常美好,微笑的樣子十分溫暖。那些小雞小鴨們也似乎根本不怕他似得,根本不躲避他,隻顧依賴地靠近他身邊,盯著他喂食的那隻手。


    而那手竟是白皙如玉,美得不像是一個男子的手。


    寄奴仔細地打量他的形貌,隻覺得他那秀美的眉毛和妖媚的眼角,竟是十分熟悉,和自己心心念念在意的那個人,竟是有著三分相似,就連嘴角那微微翹起的樣子,也竟是如畫上的美人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自己真是魔障了,見到美貌的男子,便不自覺地拿他和謝琰去相比,真是心酸得令人無奈。


    但是,就算再想象一百次,寄奴也想不到這“高人”竟是這樣年輕美貌的,更想不到他竟是這樣平易近人,毫無“仙人”氣質。


    想象中的深山隱士,就算沒有垂垂老矣,至少也該是須發皆白了,此人看起來卻隻有四十來歲的樣子,雖是胡須甚美,身材清瘦,卻實在不像是個世外高人。


    隻見那人忙著喂食,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寄奴不由得出聲問道:“請問,您是住在這裏嗎?”


    那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我自然是住在這裏的。”


    他見寄奴一臉迷茫的樣子,這才似是剛明白過來的樣子,失笑道:“是我招待不周,貴客前來,我自當倒履相迎才是,這般怠慢您,是我失禮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手上的籮筐,請寄奴入內,一邊含笑自我介紹道:“如您所見,我是在這山中修道的隱者,名叫羅山。”


    寄奴忙行禮道:“在下名叫劉寄奴,遠遠見到您的屋舍,這才好奇前來,既然您忙著,我便不叨擾您了。”


    羅山俊美的臉上笑意盈盈,滿不在乎地說道:“不叨擾,我這少有人來,你能從竹林中找到路進來就是有緣,不如喝杯茶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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