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作勢揮了揮手中的折扇,故作淡然地說道:“臨別唯有一語相贈,切記: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汙。未到其時,需得善於等待隱忍。”


    寄奴點頭道:“您說得很有道理,我受教了。”


    看著他踏著堅定的步伐急步而去,劉穆之故作平靜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即便是個歪苗子,我都有信心給你拗直了,更何況這是塊未曾打磨的璞玉渾金呢?


    自己隻需從旁鼓勵,劉郎便自然而然能夠亭亭直上,屆時自己可就發達啦,哈哈哈。


    他想著方才寄奴的話,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傾其所有……?那我可不就是富甲四海了。


    此時一群侍女走了過來,他揮了揮手,那些訓練有素的侍女們便將那些作為道具的琴瑟杯盞給收了起來,為首的女子似是並不怕他,很是親昵地湊了上來,嬌聲問道:“阿郎今日真是好興致,奴婢竟是有經年沒能聽到您撫琴了呢。”


    劉穆之笑著捏了捏她白嫩的小手,避開了她的話鋒調戲她道:“怪道我說怎的晚膳的時候你直給我飛媚眼,原來是主母不在此處,你膽子也大了許多呢。”


    那侍女羞澀地側過了臉,一雙美目卻又欲語還休地望著他,十分多情的樣子,她的櫻唇微微張開著,年輕的肌膚在白絹之下若隱若現,似是在邀請他入懷。


    劉穆之卻沒如她所願地抱住她,而是冷了臉淡淡地說道:“我可就提醒你一次,別把心思用錯了地方,若是那劉郎帶來的幾位女眷,你沒能服侍好,即便是主母再寵愛你,我也一樣不會輕饒了你,你可記住了。”


    那侍女在故宅的時候便已同主子結緣,因此總是自視甚高,拿自己當成是府中未來的主子看待,卻沒想到他竟是這般無情,不由得委屈地跪了下來,老老實實地答道:“奴婢遵命,奴婢自是盡心盡力,不敢稍有差池。”


    劉穆之這才點點頭,自顧自地去了。


    端著那琴台的另一個侍女見劉穆之已經去遠了,她還跪在那裏一臉茫然,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這大晚上的,竟然有一隻呆頭鵝不辨天色,傻傻地到處亂嚷嚷呢,真是有趣。”


    她一邊說著,一邊毫不畏懼地盯著跪在地上那侍女,笑吟吟地問道:“你說是不是很有趣呢,阿巧姐姐?”


    被叫做“阿巧”的那名侍女頓時羞紅了臉,惱羞成怒地起身罵道:“你說誰是呆頭鵝你,一點規矩都沒。”


    那侍女笑道:“我不過說是池塘那邊的鵝罷了,竟是有人想要對號入座。阿巧姐姐,和我講什麽規矩呢,你我都是主子的侍婢,你也不過是多了個與主母親厚的奶娘罷了,難道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嗎?”


    阿巧本就是氣惱中失言,又被這巧嘴的婢子抓住了紕漏,真是越說越錯,隻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腳便要走。


    那侍女卻叫住她道:“阿巧姐姐,主子可吩咐了讓我們把這些給收拾了,喏,那個燭台還沒人拿,你便順便拿進去吧。”


    阿巧不情不願地拿起了那燭台,邊上的小侍女還來不及阻止,便聽見阿巧一聲慘叫,握著自己的手道:“妙兒,你竟然算計我!”


    妙兒笑得很是開懷,神色輕鬆地說道:“我怎麽算計你了,我隻是說讓你拿進去,沒說讓你現在就拿,這燭台上都是滴油,傻子都知道要待涼了再拿,怎的你卻笨手笨腳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自言自語道:“哎,真懷疑你是不是你母親親生的,怎的你母親那麽聰明,你卻這麽笨,還天天想著攀附主子,你道主母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嗎?不過是礙著你母親的麵,不好意思懲處你罷了。”


    她冷冷地走近阿巧身邊,用無比惡毒的語氣低聲說道:“有朝一日你母親若是不在了,隻怕你第二天便會去陪她了,懂了嗎?阿巧……姐姐……”


    這話果然是說中了她的心事,阿巧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心中驚駭無比,原以為自己瞞過了主母的,如今看來,竟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唯有她自己還傻傻的獨自洋洋得意,這可怎麽是好……?


    妙兒見她一臉的懼意,輕輕地嗤笑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搬起了琴台,帶著眾女迤邐而去。


    遠處,隱隱的燈火時隱時現,映照在湖水之上,倒也有幾分意趣。


    劉穆之正了正衣冠,照例悄無聲息地走到了萩娘的屋外,屏退了侍立的婢女們,躲在垂落的竹製簾子之後,偷聽著她們說話。


    隻聽得萩娘對那婢女說道:“寄奴此去會稽,隻怕頗有些危險,幸而他身份低微,即便被抓了起來也應是沒有性命之憂,我更擔心的是你家主子的侄兒,裕郎若是沒能彈壓住這變亂,隻怕朝廷不得不降罪,必然對你家聲望有損,這於你家主子也是無益。”


    劉穆之聽得十分迷茫,這小姑子為何一口一句“你家主子”的,這婢女究竟什麽來頭?


    都說女生外向,真是沒說錯,采棠方才就一直在憂心寄奴的安危,根本沒想到其實自家小郎如今才是最危險的,不由得“呀!”了一聲,答道:“還真是啊,吳地這多年來都安安穩穩的,偏是裕郎上任之後才起了波折,在旁人看來,難免會覺得是裕郎無能,不能治理好吳地呢。”


    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吳地四姓的貴族是朝廷最不願意得罪的士族,若是他們表達出任何不滿之意,說不定司馬皇室還會拿謝裕開刀,打擊謝家給他們謝罪都有可能。


    萩娘無奈地歎道:“正是如此,若不是我忌憚著桓玄仍在吳地,我自當同寄奴一起去會稽,如今卻是不行,若是我去了,反而是給他添亂。”


    采棠點頭道:“您說的沒錯,您好不容易得脫險境,哪有再迴去自投羅網的道理,寄奴哥哥……”


    她眼圈有些濕潤,似是鼓勵自己一般地說道:“我相信寄奴哥哥的能力,不管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應是不至於危及他自己的平安。”


    萩娘望著朦朧的月色,幽幽地說道:“不知他一切可好……”


    她們二人各說各的,都是一臉無比焦灼的樣子,然而她們口中所說的“他”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這氣悶的夏夜,可真是令人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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