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起了眉頭,頗為自矜地說道:“若我們在京口,便是和他拚上一拚也無不可,如今卻是僅有我們數人,又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還是穩妥一些,避其鋒芒的好。”


    臧熹並不笨,隻是關心姐姐這才沒想到這一點罷了,聽他說到了此處,便自然而然地接著說道:“對了,如今你派袁師傅告訴他,會稽城內其實是很有些軍隊的,他行事也得收斂一些,也不敢真的喊打喊殺地去強行搜查會稽官邸。”


    這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桓玄心裏是個十分有成算的人,若是聽到了北府兵有異動,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定然是會鄭重其事地對待此事。比起萩娘一個小姑子,對他來說更重要的自然是興兵自立這樣的事情,絕不會舍本求末的。要說起來,這也算是引開他的注意力,好讓他集中精力到別的事情上去,免得整天想著怎麽去找她抓她。


    兵行險招,也是利用對於敵人心理的充分了解,才敢走的一步,並不是真的魯莽行事呢。


    萩娘想到這裏,卻想起了另一件事,忙問寄奴道:“都怪我,害得你們耽擱在這裏,若是誤了迴軍的日子,你們可是會受到責罰的?”


    袁嶄嘴快,寄奴還沒來得及攔住他便聽得他說道:“自然是會受責罰的,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丟下女郎不管呢。”


    寄奴責備地瞥了他一眼,袁嶄立刻收住了後麵滔滔不絕想要說的話,閉起了嘴巴站在一邊。


    萩娘果然擔心地望著寄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是我連累了你們,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比起那非親非故的謝裕,還是你更加親近些,誰知道……。”


    謝裕是謝琰的堂侄,在古代也叫做“從子”,可見已經是十分親近的血脈了,而她本意隻是說自己和謝琰尚無婚姻之實,故而和謝裕攀不上什麽關係而已,完全是客氣客氣而已的謙遜之辭。


    雖說她本是無心之言,然而寄奴聽到她說起謝裕時那種生疏的口吻,心中簡直比吃了蜜糖還甜,頓時隻覺得心花怒放,歡喜不已。


    畢竟從軍多年,他表麵卻仍是強作淡然,故作輕鬆地說道:“事有輕重緩急,若是我們隻顧著自己的前程,而不顧你的安危任你離去,那才是君子不恥為之的呢。”


    他見萩娘仍是麵有愧色,忙安慰她道:“如今看來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試想,若是你真在謝內史的官邸之中,隻怕現在還真是插翅也難飛呢。”


    臧熹在一邊亦是煞有其事地點頭道:“那是自然,如今又沒有戰事,自然是姐姐的事情最重要了。”


    他一臉無心無思的樣子十分可愛,萩娘也忍不住微笑著說道:“如今熹兒也能保護姐姐了呢,真是了不起呢。”


    臧熹顯然沒感覺到姐姐是在調侃自己,很是得意地微微紅了臉,高興地說道:“熹兒已經長大了呢。”


    他繼續問道:“對了,姐姐,剛才你還沒說完呢,你是怎麽從那壞人家裏逃出來的?”


    萩娘說到這事便有些不好意思,剛想繼續敷衍搪塞,卻見寄奴和袁嶄都專注地望著自己,顯然也很感興趣的樣子,便咬咬牙,從懷中取出了一樣東西遞了過去,說道:“你自己看吧,這可是我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做的小玩意。”


    原來早在她入住那四麵環水的宅子的第一天,她便想好了自己出逃的方法。


    臧熹接過那似布非布,似皮毛亦非皮毛的東西,疑惑地望著她,完全不明所以的樣子。


    萩娘紅著臉說道:“這是我用南方一種稀有的動物,叫做‘海狗’的皮子縫製的皮囊,這東西即便是在建康城內,也是十分罕見的,若不是我哄騙桓玄為我弄來了,隻怕此地也無人識得這東西,這皮毛的優點便是防水,我又是細細地縫了好幾重,故而很是穩妥。”


    她頓了頓,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水性並不好,然而囚禁我的那宅子卻是周圍都是水,我便用這其中一個最大的皮囊裝滿了空氣紮起來,做成是個皮筏的樣子,趁著夜色便偷偷遊了出來,一路往南而來。幸好桓玄相信了我是往建康城去的,沒有追來南麵,我才能僥幸順利地進了會稽城。”


    也就是說,她可是不顧渾身濕透,夤夜抱著皮囊遊了好幾裏地,這才堪堪遊出了桓玄的勢力範圍之內的,若是被時下的貴女們知道了她這樣的行為,隻怕都會笑話她果然是出身低賤,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要知道,那時候可是極重禮節孝義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貴女們便是讓旁人多看一眼都是失了身份,更何況這樣拋頭露麵,雖說是並沒有被旁人看見,但想想那個畫麵,便讓人覺得實在是十分狼狽不堪的。


    果然連寄奴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他卻沒有絲毫的輕視,而是幾乎充滿敬佩地望著她說道:“萩姐姐的心思真是奇巧,這樣的主意都能被你想到……”


    他頓時舉一反三地說道:“此計甚妙,若是日後有行軍打仗之時,需要渡河的地方,用你這辦法倒是比砍樹紮筏子之類的要快多了。”


    這海狗皮本就罕見,自己又是花了許多的時間做準備,連替換衣服還有首飾都帶著了,這才是萬無一失的,若是大規模的用這種方法,即便是改用牛皮羊皮,一時之間也未必能籌劃到那麽多的皮子呢。


    萩娘卻是十分欣賞他這樣的用心,並不去潑他冷水,而是笑著讚道:“寄奴可真是個大人了,心心念念的都是軍中之事,行事說話也十分地有章法,真是士別三日,令人刮目相看呢。”


    寄奴雖是不動聲色,麵上也忍不住浮起了一些歡喜的顏色,淡淡地說道:“我又不是熹兒,你這般誇我,我可不會高興。”


    騙人,不高興你臉上那笑容又是哪來的,真是個別扭的小孩。


    萩娘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心中暗暗腹誹。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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