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倚在蘇合先前打盹的塌幾邊,自言自語道:“我如今才驚覺,澹兒今年也有十五歲了,已是可以出仕的年紀了,我兄長早逝,這些婚姻前程之類的事情也隻能由我來為他打算籌謀了……”


    蘇合笑道:“征北將軍的嫡子瑍郎比澹郎要年長二三歲呢,卻也隻是領個閑職而已,小郎君如今身有爵位,於生計本已無憂,您何必要令他出仕,徒增許多煩惱呢。依奴婢看,倒是先為他定一門親事倒還是使得的。”


    謝琰眼中閃動著別樣的光芒,顯然並不讚同她的話,然而還是微微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我們家和王家結姻的太多了,瑍兒也是定下了琅琊王氏的女兒,澹兒倒是要定個別家才好呢。”


    他心裏翻來覆去地想著那幾門家世合適的士族,太原王氏是絕對不可能了,琅琊王氏又不考慮,譙國桓氏更是想也不要想,如此一來,最頂級的貴族就已經不剩幾家了。


    自己的母族劉氏是可以考慮的,親上加親在當時是十分尋常之事,兄長的妻族泰山羊氏如今頗有複起之象,說不定亦有親上加親之意,而庾氏兄弟家亦是有年齡合適的嫡係小姑子可以許親,他們之前也曾提過結姻之意,如今兩家關係和睦,用婚姻來加固家族間的聯係也不錯。


    他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眼中頗有些猶疑的神色。


    這個問題太過隱秘了,涉及到世家之間那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蘇合自然就沒法給什麽意見,也不敢再多嘴,她躊躇著地問道:“主子,您要梳洗嗎,我去給您打水去?”


    謝琰搖搖頭,說道:“等澹兒醒了我們一起梳洗吧,免得你進進出出吵醒了他,我就在你這休息一會,你去準備早膳吧。”


    蘇合很是不好意思,自己的塌幾雖然也是被褥柔軟,好好地薰過香的,但是主子這樣高貴的身份,躺在自己的房中總是有些別扭。


    然而謝琰卻是絲毫不介意的樣子,安心地躺了下去,已經閉上了眼睛。


    蘇合不好再說話,隻能硬著頭皮退下。


    已經下了一整晚的雨,此時天空都兀自飄著細雨,不晴朗的天空灰蒙蒙的,令人心生寂寥。


    冷風吹入門內,蘇合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順手便輕輕地幫謝琰將屋門拉上。


    值夜的人隻有蘇合一人,在屋外侍奉的侍女也並不多,自從萩娘不在謝琰身邊了之後,謝琰的寢居比平時要安靜多了。侍女們平日都被蘇合調教得很懂事,如今也是知道體諒主子的心情,並不敢大聲地笑鬧,往日那種無憂無慮的歡快氣氛早就見不到了。


    每次輪到值夜的清晨,蘇合總是照例先向謝琰請安,然後侍奉他梳洗,最後才是去準備膳食等事務,這日卻是謝家主母劉氏,也就是謝琰的母親,早早就派人來傳話,命謝琰去自己那裏用膳。


    侍女們得了消息便準備了梳洗的熱水,卻不見蘇合過來,采棠這才進屋來看個究竟。


    她走近蘇合休息的耳房,隻見屋門關著,便輕輕地拉了開來,她和蘇合關係深厚,往日也是這麽隨意的,並不曾有過任何隔閡。


    卻見主子謝琰神色十分平靜地躺在蘇合的榻上,閉著雙眼正在小憩。他身穿一套家常的柔軟白色襯衣,隨意地蓋著蘇合平日常用的那條衍縫薄被,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蘇合榻上原來本就薰了柔和的安神香,混合著謝琰身上常用的獨特香味,十分好聞,在燈火光影之下,他的姿態十分昳麗,令人幾乎移不開眼。


    采棠沒想到謝琰在這裏,她驚訝無比,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一片迷茫。


    她迴憶著往日蘇合對待謝琰的態度,既恭敬又親密,卻也並不十分畏懼他,什麽話都敢於和他說。


    原來兩人竟然是這樣的關係,除了自己以外,到底還有多少侍女知道此事,默認此事?當初自己和女郎還真是完全都沒有發現……


    她心中有些失落,默默地拉起了門,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因外麵下著雨,因此今日澹郎的早膳應該也是要在謝琰這用,蘇合素來是個一顆心掰成八塊用都嫌不夠細致的,自是先派人去通知了謝澹的侍女,又問了他平日愛吃的點心,這才安排了小廚房做了兩人的膳食,急急忙忙跑迴來的時候,卻聽院內其他侍女稟告,說是主母命郎君去她房內用膳,她一時簡直無語,進屋內迎麵就遇到了采棠。


    她嗔怪地瞪了采棠一眼,嬌嗔道:“妹妹怎的也不來告訴我一聲,主母召喚郎君,害的我到處跑來跑去白忙了許久。”


    采棠心中有事,不由得注目著她,平日她不曾太過在意,這時候細細地打量,才覺得蘇合的容貌十分清麗,很有高貴之氣,雖然是在謝家為奴為婢,旁人卻從未看輕過她。


    她更是相信了自己所猜測的事情,覺得這兩人之間有關係可說是理所當然的,隻是之前因為萩娘在,因此郎君為了避嫌,不再寵幸她而已。


    她心中很是不滿,倒不是怨懟蘇合和郎君有染,隻是這樣的事情蘇合竟然完全沒有告訴過自己,顯然是有意隱瞞的,可見她從未將自己看做是真正知心的好友。


    一旦心裏有一點點的猜忌,再聯想到之前的許多事情,她更是覺得蘇合實在是個十分內斂,心計很重的女子,隻怕之前女郎幾次出事,都和蘇合有關也不一定呢。


    然而采棠也並不是像文虞那樣什麽心思都放在臉上,有勇無謀,一點腦子都沒有的人,她麵上完全不動聲色,隻是禮貌地答道:“奴婢正是奉了主母的命來喚郎君的呢,怎的郎君還未起身嗎?”


    這也算是小小的試探,若是蘇合對自己十分坦誠的話,自然會借勢解釋一下這事,不會刻意隱瞞的。


    誰知蘇合神色那一瞬間雖是有些微微的尷尬,然而立刻便裝作沒事人似得說道:“妹妹去準備一下梳洗用具吧,我去看看主子起身了沒。”說著便往正屋內走去。


    采棠默默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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