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準既不說自己和他是否相識,也不說自己是否曾和他有過來往,這樣留有餘地,即便桓玄是知道了什麽,還是什麽都不曾察覺隻是隨意問起,不管他接下來說什麽話,自己都還有解釋的機會。


    桓玄卻是沒有看出他有什麽異樣,隨意地說道:“此人如今挑動著王雅,處處與我為難,我想要一勞永逸,將他暗中給除了,你可有什麽好主意嗎?”


    對方是真將他當成是心腹,還是在試探他?


    庾準心中飛快地盤算著,卻無法從桓玄麵上的表情看出什麽端倪來,他麵上十分平靜,半點波瀾也沒有,說起取陳郡謝氏嫡子的性命,倒似在說殺一隻雞,宰一隻羊一樣從容,毫無緊張猶疑之色。


    他思索了片刻,便字斟句酌地答道:“以屬下之見,勢必要多方打探準備一番,做到一擊必殺才行,若是一次失敗了,對方有了防備,再想要下手就太難了。”


    這話說得十分圓滑,說了和沒說基本沒有什麽區別,然而桓玄卻似是深受啟發的樣子,連連點頭,自言自語道:“這倒也是,謝家雖說是沒什麽世仇,但那小子身邊也不可能是沒有人保護的,畢竟人家身份貴重,當初謝相身邊亦是有人護衛的……”


    庾準見他似是真的在考慮此事,忙補充道:“若是有人守護的話,那邊想辦法引開旁人,或者是想辦法引誘謝家郎君孤身一人赴約,亦是十分有效的,我們在暗處,他在明處,哪有千日防賊的,隻要事前探查清楚,屬下相信此事一定是能夠成功的。”


    桓玄點頭道:“事不宜遲,你就派那些荊州的軍士去執行此事吧,反正如今他們的身份也算是過了明路,即便被人發現他們還在建康,也不過是一個遣送迴荊州的結果而已。”


    庾準汗下,南郡公還真是好算計,他點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桓玄說完了公事,便和他隨意地聊天起來,他本是知識淵博,又十分健談,庾準更是著意奉承著他,自然是賓主盡歡。


    晚膳之時,酒過三巡,桓玄醉醺醺地命人將自己的妻妾都帶來,向庾準介紹道:“這是我嫡妻劉氏,這是侍妾金氏、鄭氏,還有幾個姬妾不在此處,隻能下次再介紹你認識了。”


    他是喝醉了還是怎麽地,庾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隻能委婉地誇道:“您的後宅真是美人眾多,既有嬌妻又有美妾,實在是坐擁齊人之福啊。”


    劉氏端莊地向他行禮,半開玩笑地說道:“您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妨讓弟妹來府上住幾天,我聽夫君說你們夫妻十分和睦美滿,正想向您夫人討教一下馭夫之術呢。”她掩住了自己的嘴角,微微地笑著,似是真的十分期盼庾準的妻子能來府中小住的樣子。


    桓玄亦是笑罵道:“你這刁蠻的婦人,若是庾家夫人來陪伴你了,庾主簿豈不是孤枕難眠?此事再也休提。”他嘴上雖是這樣說著,眼睛卻是斜斜地瞥著庾準,似是在關注他會如何迴答。


    他那雙美麗嫵媚,醉意薰然的桃花眼中,似有微微的光芒在閃動。


    電光火石間,庾準終於明白了過來,桓玄並不是完全沒有懷疑自己,而是將他的心思都藏了起來而已。先前他說的那些話,還有今天的晚宴,這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試探,而這最後一關,就是桓玄想要他表忠心,令自己的嫡妻來桓府做人質,他才能徹底相信自己。


    他當機立斷地笑著說道:“嫂夫人抬愛了,您的身份何等高貴,我夫妻倆平日隻能仰望您而已,如今您願意屈尊和賤內來往,賤內不知有多榮幸呢,若是您不嫌棄的話,迴去我便讓我家那位過來侍奉您,她出身低賤又年幼不懂事,屆時還得勞您好好調教一番才好呢。”


    劉氏確實是依著桓玄的意思才這樣說的,她見庾準這樣放低了姿態來屈就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求助地望向桓玄。


    桓玄哈哈一笑,揮揮手讓劉氏退下,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這些婦道人家之間的事情,讓她們自己去鬧騰吧,我們兄弟隻管喝酒,來,我再給你滿上一杯,我們喝個好事成雙,再喝個五福臨門……”


    庾準微微鬆了一口氣,含笑舉杯,喝盡了杯中的美酒。


    休沐日那天,王雅果然攜眷應邀而來。


    烏衣巷這個地方,比起建康城內別的街道要更為幽靜得多,此處無關的平民十分稀少,沒有那種市井嘈雜的喧鬧聲,最常聽聞的便是來往的車馬軲轆聲。


    在這裏出沒的,不是達官貴人,便是皇室宗親。


    除了之前奉先帝之命去過隔壁的謝家,此地對於他來說,還是十分高山仰止的富貴之地,即便如今他的官職和權勢遠遠超過了王謐,卻仍是頗有些顧忌琅琊王氏的家門聲望。


    但他也不便在自己家人麵前露怯,便鎮定自若地下馬車,命人通稟了進去。


    王謐早就提前準備了的,待他一進門,下人便通知了王謐,他十分隆重地帶著自己的家人一起出來迎接王雅。


    王雅何曾受過王謐這般禮遇,不由得客氣地說道:“您太多禮了,內子出身微賤,沒見過什麽世麵,您這般鄭重其事,隻怕她有些不安呢。”


    王謐笑道:“正是因為您內眷來了,所以才讓賤內一起過來的,我們男子喝酒作樂的時候,婦人們自也有她們的樂趣,今日天色格外好,木芙蓉樹下已經準備了兩桌宴席,隻等您入席了。”


    王雅見他說得親切,麵上也露出了笑容,命自己的嫡妻上前跟王謐的夫人見禮,溫和地說道:“內子姓龔,家世不顯,我便隻能藏拙了。”又指著身後一位年輕的男子說道:“這是我幼子王少卿,尚未及冠,他兩位兄長都在任上,因此便隻能帶他一起來了,他年紀小不懂事,行事若是有所怠慢,實在是失禮至極。”


    那小郎君十五歲上下的樣子,果然是唇紅齒白,麵目比王雅更為俊朗些,隻是少了一份儒雅之氣。從他的相貌可以推知,王雅年輕的時候定然也是一位品貌出眾的男子。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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