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袁氏偷偷地遞給她幾張小紙條,笑著說道:“妹妹,我昨晚就聽說了這事,便讓我的侍女幫你準備了小抄,你看這上麵都寫了序號,一會你按照順序照著念就好了,都是固定的幾句話,並不難的。”


    二嫂蔡氏也陪伴在側,聽聞她這樣說,忙一把就將紙條抓了過去,笑吟吟地說道:“我來看看,你那侍女有沒有寫錯。”


    萩娘汗下,這也能寫錯?從這架勢來看,蔡氏和袁氏的關係還真不是很好。


    果然袁氏略有些不快地說道:“這樣重要的事情,我怎能弄錯呢,二嫂這樣說,倒像是懷疑我會故意害了妹妹似得。”


    蔡氏仔細了看兩遍,這才擠出一絲笑意,故作輕鬆地說道:“那怎麽會呢,我隻是覺得謹慎小心一點的好。”


    她說著將紙條遞給萩娘,笑道:“妹妹就照這個念吧,三弟妹做事那是極為妥帖的。”


    萩娘心中暗暗疑惑,這二嫂行事說話前後很是矛盾,若是她真的覺得袁氏妥帖,又怎麽會想要自己去檢查呢?這樣有些言行不一的人,在她心裏總覺得是有些問題的。


    她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展開了那卷紙條,輕輕地念了起來。


    果然是十分拗口的古文,裏麵還有十分生僻的字眼。若不是提前操練一番,還真是有可能手忙腳亂呢,想到這裏,她感激地衝袁氏一笑。


    萩娘在侍女服侍下總算是脫下了她那套沉重得離譜的紫色禮服,換上了及笄時第一道禮儀所需要穿的采衣。一轉頭,卻不小心瞥見顧老夫人眼中淚光閃動,微微地注目那衣服上華麗的花紋。


    她心中微動,飛快地思索著,能讓顧老夫人流淚的,絕不是這衣服上價值連城的珠寶,想起了經常服紫的顧愷之,想到了顧老夫人之前說的話,她隱隱約約地明白了過來,這衣服怕是當年顧老夫人準備了給自己那個夭折的女兒及笄穿的。


    子欲養而親不待固然是令人心酸,然而更令人同情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無奈,對於一位老人來說實在是十分難忍的痛楚。


    迴憶是一件最折磨人的東西,當一個人永遠地離開了你,她的一切就定格在了她最美麗最可愛的時候,以後無數次地想起來,都會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她心中湧起一股溫柔的感情來,不管桓玄此人怎樣,顧老夫人隻是一個失了女兒的母親而已。


    “母親,母親。”萩娘親昵地唿喚道,顧老夫人一時沒迴過神來,愣了一下才驚喜的望著她,剛才她怎麽都叫不出口稱唿,這時候卻十分自然地脫口而出了,她微笑著不好意思地說道:“一會母親可要指點兒啊,兒此時心情十分緊張呢。”


    顧老夫人忙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已吩咐了你嫂子們,都安排了聰明伶俐的丫鬟,便是你一時想不起來那些複雜的禮儀,她們也會提醒你的。”


    她望著萩娘穿著采衣的嬌小模樣,愛憐地說道:“南郡公雖說是個極為聰明的,畢竟是不會養人,好好的小姑子,怎會這般瘦弱,今後你可要多來陪伴母親啊,母親保證給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喂……我可不是豬啊……萩娘汗下,卻忙不迭答應了下來。


    能來顧府,總比呆在桓玄那個金絲鳥籠裏好。


    轉眼吉時便到了,萩娘在大嫂張氏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向著禮堂走去,今天的主人家是顧家老夫人,鄰裏鄰居的,對他們家的事情,吳郡其他貴族世家也是略知一二,自然知道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女兒”並不是顧家的親生血脈,不免有人便懷疑是不知哪裏來的私生女,抑或是從旁支過繼來的女子。


    在眾人探究的目光下,萩娘微笑著走上前來,她身穿白色的采衣,麵容秀麗,目光端正,儀態落落大方,端莊無比,毫無普通小姑子常有的那般羞澀不安之情。即便是有些原本想要看她笑話的貴女們,也挑不出她一絲毛病來,都忍不住交口稱讚她鎮定自若的風度。


    若說她心裏毫無緊張之感,那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她早就鍛煉出了自己克服緊張的方法了,其實說簡單也很簡單,就是在手裏握一樣東西,每當緊張的時候,便偷偷摩挲那東西表麵,這樣便能緩和自己的情緒。


    據說這法子還是有來曆的,在人類還是猴子的時候,手裏有武器和沒有武器區別可是很大的,所以隻要手中有東西,心裏就沒那麽慌亂了。而從科學的角度來說,這個時候人體是會分泌出一種特殊的緩解壓力的荷爾蒙,令人充滿勇氣。


    如今她才明白為何桓玄要叫武昌公主來了,原來及笄禮的正賓和有司都已經選定了人,隻缺了一個讚者,這讚者必須是及笄之人的好友或是姐妹,如今隻能讓武昌公主來湊數了。


    以她的身份,便是武昌公主做她的正賓也是綽綽有餘了,然而以顧家的女兒而言,武昌公主的皇家背景竟然還是不夠格的,可見吳郡四姓的貴族是多麽地高傲了。


    正賓請的是吳郡陸氏的輩分最高的老者,陸老夫人,她也是一位十分莊重的老人,和顧老夫人十分親昵的樣子,對顧家的情況十分清楚,連連恭喜顧老夫人得了這樣一位知書識禮的女兒。


    有司則是老熟人了,隻見陸姑姑倒比她還有幾分羞澀之意,笑著端著她要加禮的發飾上前來,親切地說道:“萩娘,恭喜你了,我還真是十分羨慕你呢。”她出身吳郡陸氏,又已經和顧家的嫡子顧愷之定下了婚盟,自然是有資格在這個重要的場合擔任有司的。


    初加、再加、三加,幸而整個及笄的主要環節都順順利利地完成了,期間萩娘除了要迴答幾句話外,就如同一個玩偶娃娃一樣,任憑旁人折騰著換衣服換頭飾就是了。


    接下來就是命字和聆訓了,作為正賓的陸老夫人麵向西麵,讚者武昌公主奉上酒,萩娘在一群侍女的攙扶引導之下轉向北麵而跪,陸老夫人接過禮酒,走上前去,對萩娘念辭祝禱道:“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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