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害怕地望著他,心中惴惴不安,安撫他道:“主子,臧家女郎定然沒事的,您先隨墨兒迴府可好?”


    謝琰輕笑了一聲,促狹地望著他道:“你可是害怕我傷心過度,失心瘋了?”


    墨兒無語,卻不敢承認,忙說道:“您沒事就好,小人隻是覺得,若是女郎出了什麽事,此處便不會被燒毀了,燒山之人自然是為了毀屍滅跡,讓人認不出屍首,才會放火的。”


    謝琰點頭道:“正是如此,不僅如此,我還明白了一點,桓玄此人,行事不擇手段,且毫無憐憫之心,隻看這那麽多的屍首便知,為了自己的目的,他是不惜犧牲無辜的。”


    “這樣的人,要對付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是沒用的,隻能用‘勢’去壓倒他,使他不得不從命。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重權勢之人,自然知道如何權衡得失,隻有掌握住他的弱點,才能讓他就範。”


    墨兒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隻是點頭道:“主子,如今我們要派人去哪裏找才好呢?”


    謝琰望著遠方,淡淡地說道:“不用去找了,上次他吃了一次虧,不會再那麽容易上當,這次我們隻需等他自己乖乖地將萩娘送迴來。”


    他匆匆地走出宮外,上了馬車便吩咐道:“去太子太傅王雅的府邸。”


    王雅最近亦是焦頭爛額,皇太後死後,原以為局勢能夠更清楚一些,自己身上的壓力也就不那麽重了,誰知輿論越是對皇太後的德行非議,自己反而越是受眾人責難。


    說起來還是因為先帝之父司馬昱的皇位來路本就不正,若不是桓溫大司馬當年強迫東海王司馬奕退位,如今根本輪不到這個癡癡傻傻的司馬德宗來做皇帝,那些樂於非議皇太後清譽的人裏麵,有許多便是想要趁火打劫的司馬皇族旁支子侄。


    桓玄給王雅出的那些主意,看著在當時似乎有用,實際卻是後患無窮,因此當他聽說謝琰來訪的時候,幾乎是倒履相迎,急急忙忙地便來到了門前親自接待他。


    謝琰還是一派謙和的樣子,客氣地對王雅說道:“怎敢勞您親自相迎,實在是顯得我這個晚輩很是失禮呢。”


    王雅忙將他請入內室,十分懇切地說道:“當年我受帝寵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把我當成是同樣身份的人來往,隻有您願意重視我,而後在皇太後掌權的時候,我這更是無人問津,隻有您真正為我指出了一條明路,不論您用意何在,我總是承您這一份厚意。”


    謝琰笑道:“您太客氣了,之前那些都是小事,如今我兄長謝玄已然得到了您的眷顧,這才是我們謝家要承您情的地方。”


    王雅見他毫不居功,氣度怡然,給足了自己麵子,心下更是十分感激,殷切地說道:“您此次來,是有何指教?”


    謝琰收斂了笑容,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在您看來,我兄長謝玄和荊州刺史殷仲堪比起來,誰更會領兵打仗?”


    王雅不明所以,忙討好地說道:“自然是您兄長了,征北將軍自籌募北府兵以來從來都是戰無不勝,晉廷內外都十分佩服,有怎是殷家那個隻會紙上談兵的書生能及的?”


    謝琰又問道:“那麽在您眼中,我陳郡謝氏的聲望和譙國桓氏的聲望,誰又比較高一點呢?”


    王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然而他麵上卻並不露怯,從容地答道:“您說笑了,謝相雖已過世,受他恩萌之人卻多如過江之鯽,謝家在朝中的聲望和影響力自然不是桓氏可比的。”


    謝琰注視著王雅,那俊美無比的麵龐簡直是令人不敢直視,他眼中有一絲失落的神色,幽幽地說道:“那麽,定然是因為我的人品不及南郡公桓玄那般高華,您才會選擇與他為謀,服從於他的意願了吧?”


    王雅早就料到自己和桓玄那點破事瞞不過謝琰,卻沒想到他這麽直接地問了出來,不由得有些尷尬,隻能避開他的目光,訥訥地解釋道:“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也隻是因為些許事情,而被他牽製了而已,並不是出於我本意。”


    謝琰不滿地說道:“難道您竟然以為,有什麽事情是集您和謝家之力都無法解決的嗎?桓玄他再怎麽能幹,他如今也是勢單力薄,但若您因為某些原因一昧屈從於他,待到他羽翼豐滿之時,你我還能鉗製他嗎?為何您如此聰明之人,卻想不明白這淺顯的道理呢?還是說,在您心中,根本沒有將謝家和您放在同樣的利益之上呢?”


    他向來待人寬和,甚少這樣咄咄逼人,然而這也是如今形勢所迫,不得不行此計,王雅此人,雖有謀略,卻過於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當時若不是謝琰為他籌謀,他也根本不敢作出擁兵逼宮這種事情來。


    這樣性格的人,必須要人驅使於他,才能讓他發揮出最大的能力來。


    王雅果然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呆呆地答道:“您,您誤會了,隻是此事我怎麽都想不出誰能解決,若您不嫌麻煩,我自是願意告訴您的。”


    謝琰真是不耐煩和他兜圈子了,恨不得拿著一把刀架他脖子上逼著他說,然而這時卻越是不能著急,他故作毫不在意的神色,淡淡地說道:“雖然我未必能立刻為您解憂,您不妨說說便是。”


    王雅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南郡公說,他有讓皇帝恢複神智的辦法。”他生怕被人聽到,說的時候幾乎是氣若遊絲。


    謝琰一聽之下簡直要失聲笑出來,桓玄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他是神仙還是巫醫,能這般法力無邊?可他倏忽間又轉念一想,之前萩娘曾告訴過自己,桓玄是個能夠預知未來的人,說不定還真有這能力也不一定。


    此事事關重大,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飛快地思索著,若是這事是真的,會造成什麽影響呢?小皇帝恢複神智的話,也是個八歲的孩子了,先帝司馬曜十一歲登基,十四歲親政,王雅這輔政的時間,一下子從遙遙無期變成了隻有五年,自然是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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